第36章 三十六
“莊主?顧莊主?”亓官晏伸手在顧琊面前揮了揮,“還在想那個麽?”
顧琊睜着雙眼睛,不過明顯心思已經不在此處,頗有些神游天外的模樣。亓官晏無法,只好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顧莊主,醒醒,回神了,到荥陽了。”顧琊似乎對“荥陽”二字很是敏感,眼皮跳了跳,轉頭看向了亓官晏。
“怎麽了?”他方才思緒淩亂的很,一時間竟是沒有反應過來亓官晏說了些什麽。
“你還在想那胖老頭說的麽?”亓官晏嘆了口氣,自從那日從夜游會上回來,顧琊便時常走神,與他說話也心不在焉,本就不愛說話,這麽一來倒像是亓官晏自言自語起來:“別想了,多大點的事兒麽,他算的不準,你別在意了。”
顧琊皺着眉頭道:“明明姻緣就算得很準。”
亓官晏舔了舔嘴唇答道:“也不一定姻緣就算得準了,許是說些好話哄我們開心呢?你別想了,你不是自己也說了麽?信則有,不信則無。”顧琊看着他,突然道:“可你分明就是相信了的。”
亓官晏一時無話,愣怔了片刻後答道:“我哪裏相信了?”
顧琊抱着流雲靠在了車壁上:“我就是知道,你相信了。”
亓官晏知道顧琊面上雖然看不出來,實際上心思如同個孩童一般,認準的事情便是認準了,拗也拗不過來:“我不同你争這個,反正你別想了,還是沒影兒的事呢。”顧琊沉默了一會兒,又不知道神游去了哪裏,慢慢的發起呆來。
駕車的是流雲山莊的門生,敲了敲車壁道:“莊主,到黑泷鎮了,我們今晚在這兒歇腳麽?”
顧琊的思緒便又被拉了回來,問道:“林軒怎麽說的?”外頭答:“林先生說黑泷鎮有流雲山莊的鋪子,歇腳總比在外頭的客棧方便。”顧琊便看向了亓官晏,亓官晏笑着看他:“那便歇一歇吧,你和林管事的傷都沒好透,反正去荥陽也是赴鴻門宴,這麽着急做什麽?”
顧琊點了點頭,沖着外面道:“那今天就在這裏歇腳吧。”
那門生應了一聲,駕着車從官道上拐了個彎駛進了黑泷鎮。
阜陽城到荥陽城的路程不近,顧琊揣着心思,路途食宿都是由林軒一手安排,他心裏總惦記着那算命的先生說的那四個字“短命而亡”,亓官晏今年正好弱冠,若說是短命而亡,恐怕壽命不超過而立,也就是說再遠也不過十年好活,思來想去,也只有這藏寶圖的争鬥才可能使他有性命之憂,不過如今叫他不要在參與這些事情恐怕他也不會聽的,亓官晏有他自己要做的事情。
流雲山莊在黑泷鎮上有個當鋪,那當鋪不大,後頭的院子也很小,掌櫃似乎也沒有想到過顧琊會有一日在這裏歇腳,便又聯系了鎮上的客棧,最後還是住進了客棧裏。
顧琊原本只想安安靜靜的洗漱則個,而後早些休息,最近幾日接連趕路,他身上有傷,心思又不安寧,實在是覺得有些疲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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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事情總不能如人所願。
“莊主,”房門被人叩了叩,聽聲音是那當鋪掌櫃:“你歇下了麽?”
顧琊答道:“還未,有事?”
那掌櫃的便開了門,露出一張笑得有些尴尬的臉來:“莊主,方才當鋪又來了一個姑娘,自稱是流雲山莊的江百齡,但是畢竟與莊主和林管事不是一起來的,屬下不知道真僞,特來問一問莊主。”
顧琊正在替亓官晏擦頭發,聞言一愣:“誰?”
掌櫃的答道:“江百齡,江姑娘。”
亓官晏擡頭,與顧琊對視了一眼,顧琊答道:“江百齡?她現在人在何處?”掌櫃的答道:“還在屬下的當鋪裏鬧騰,說是一定要見到莊主,屬下也做不了主,所以特來問一問莊主,若真是江姑娘,屬下再把她帶過來。”
顧琊沉吟了片刻,而後說道:“那你把她帶過來吧。”
江百齡的事情已經告訴了林軒和顏修文,林軒雖然情感上還不能接受,理智上卻已經接受了。顏修文則更加冷靜,只點了點頭表示了了解,再沒有多說什麽多問什麽,倒是顯得十分淡漠。如今聽說江百齡回來了,林軒和顏修文自然也都是一驚,都收拾整齊了坐到了客棧樓下。
過了不一會兒掌櫃果然領來了一個姑娘,那女子不是江百齡又是何人。
林軒和顏修文都只是靜靜地看着她,沒說什麽話,江百齡也靜靜地看着他們。顧琊率先開口道:“回來了?藏寶圖呢?”
江百齡似乎忍着隐隐的怒火,眼眶紅了一圈,答道:“藏寶圖被劫了。”
顧琊摸了摸手上的白玉指環,不動聲色地問道:“被劫了?被誰劫了?”哪知江百齡竟是憤怒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指着亓官晏吼道:“被誰劫了?這得問問我們的莊主夫人啊?錢多多不是你的江湖朋友麽?怎麽會劫我的藏寶圖?”
亓官晏突然被點了名也是一愣,而後問道:“多多?她為何要劫你的藏寶圖?”
江百齡從前襟裏摸出來了一塊方帕子包着的物件來,打開一看是七八枚銅錢:“她為何要劫我的藏寶圖?這不是應該問一問莊、主、夫、人麽?”
亓官晏笑道:“江姑娘,這你可誤會我了,我從也沒有讓多多去劫你的藏寶圖啊?”
江百齡卻是冷笑道:“你不僅讓錢多多劫我的藏寶圖,你還與宋衍暗中聯系,是也不是?我都發現了,你們來往的書信!”她又從懷裏掏出了一封折疊好的信箋,往桌上一拍:“這是宋衍寫給他的,你們看吧。”
顧琊伸手拿過了信箋,打開一開,果然是開頭寫着“晏”落款處是一個“衍”字。
亓官晏挑了挑眉毛,似是有些無奈:“江姑娘,既是來往書信,那麽應該也有我給他寫的才是,若是只有他寄給我的,我豈不是很無辜麽?”江百齡大笑了幾聲:“你不過是斷定我找不到你給他的信罷了,我是沒有,這封信卻是我截下來的,裏面分明講的是你和莊主在阜陽城裏的事情,還說你與丁乞配合甚好,差一點就害了莊主性命,雖敗猶榮。”
顏修文有些聽不下去了,皺着眉頭道:“那日我帶人趕到時,晏公子正抱着莊主跪在地上,急的都要落下眼淚來,若是真的合夥害莊主性命,那麽何必還要這樣,趁我來之前把那鐵釘再推進兩寸不就成了?我親眼所見,晏公子對莊主絕非是虛情假意。”
江百齡冷笑了兩聲:“他當然怕莊主死了,莊主死了,我們還怎麽把藏寶圖給他?”
顏修文問道:“那既然如此,他就更不會與丁乞合夥加害了莊主了。”
江百齡看向了顏修文:“所以他才要錢多多來劫我的藏寶圖。”
顏修文皺着眉頭看着她:“那既然他已經讓錢多多去搶你的藏寶圖了,還怕什麽莊主死不死的?自然是與丁乞聯手,直接加害了莊主就是,江姑娘平日裏思路清晰,如今說起話來怎麽前後沖突,叫人想相信都不容易。”
亓官晏笑道:“那不如江姑娘給我個理由,我為什麽要給宋衍做事?”
江百齡似乎也覺得自己先前說的不好,抿了抿嘴唇道:“因為你想進入麒麟冢,光有藏寶圖絕對進不去,宋衍是麒麟世家的後人,他自然看得懂藏寶圖上所畫的麒麟冢在何處,你不得不依附于他,這才替他做事。”
此話一出,衆人俱是一愣。
顏修文率先道:“這絕不可能,當初血洗了麒麟山後,不少人害怕遭到報複,連同着麒麟世家的垂髫小兒都沒有放過,最後對照着麒麟世家的族譜一個個比對了屍體,但凡是姓亓官的,一個都沒活下來。”
“因為他不姓亓官,”江百齡老神在在:“他姓宋。”
亓官晏顯然也很是震驚,不過他沒有再糾結于這個問題,只是又問道:“若你是宋衍,你會要一個既不會武藝也沒有家世的人替你做事麽?”江百齡一愣,而後答道:“這你應該去問宋衍,我怎麽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林軒原本心裏便偏向着江百齡,如今江百齡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自然更是相信江百齡的話,轉頭對亓官晏說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丁乞知道你與莊主的行蹤,原來是你告訴了丁乞!”
亓官晏不禁覺得有些頭痛,揉了揉額角問道:“可當時監視着宋衍小院子的人不是我啊。”
江百齡又是一聲冷笑:“那是我被你騙了。我從沒有見過宋衍,也不曾見過如意夫人,你知道我會去監視宋衍的住處,告訴了宋衍,其實宋衍早早的就離開了,我在那個小院子裏看到的根本就不是宋衍,你還引導着莊主往這方面去想,說我投靠了宋衍,是也不是?”
林軒驚疑未定的看了看江百齡,而後又看了看亓官晏,一時間也不知道該相信誰說的話才好。
倒是顏修文又開了口:“但是錢多多為何要劫藏寶圖的事情還是沒有解釋清楚,至于丁乞與晏公子都受控于宋衍要害莊主性命,我既親眼所見,自然相信自己的眼睛,晏公子絕不是那樣的人。”他拿起了桌上的信,翻閱了兩眼,又道:“若是先前莊主推測的不差,你為宋衍辦事,那麽這封信就很好解釋了,請他寫一寫,也沒有什麽難的,是也不是?”
江百齡勉強扯了一個笑容出來:“你信他也不信我麽?”
顧琊突然冷冷的出聲道:“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