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二

鄭少衡在荥陽稱霸,他的婚宴自然是整個荥陽的大事,一大早便能聽到外頭傳來的吵鬧之聲。顧琊他們的院子在彩雲軒的最裏面,平時從不待客,後門連着一條小巷子,俱是人家的住宅,平日裏連同着大街上的吆喝聲都聽不見,今天卻是天色微亮就聽到了敲鑼打鼓的聲音。

亓官晏揉了揉眼睛,小聲道:“這鄭少衡再娶,鬧得比狀元郎返鄉還吵。”

“狀元郎返鄉哪裏比得上他。”顧琊已經醒了,正坐在床邊擦着流雲。明月似乎是知道這二位感情好,屋裏只有一張床,亓官晏與顧琊接觸的多了,倒也沒什麽抵觸,兩個人便睡在了一張床上。

本朝武學之風盛行,武林世家往往還拿捏着許多産業,不少人更是混進了朝堂裏,當官的反而沒有世家家主門派掌門來得有排場。

亓官晏坐起了身,小聲嘀咕道:“你怎麽一起來就擦劍?”

顧琊把流雲收回了劍鞘裏,放在了一邊的小幾上:“今天恐怕要用得到。”

他這麽一說亓官晏便有些緊張起來,皺着眉頭看着他:“顏大夫看過了麽?說你能動武了麽?”顧琊答道:“毒素還沒解,顏大夫讓我盡量不要出手,可這事情也不是我們做得了主的。”

亓官晏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只好點了點頭道:“那我們盡量低調些。”

他雖然這麽說,但是也知道自己是低調不到哪裏去的,想要進麒麟冢就一定要有麒麟劍,他不确定宋衍知道了多少,但是如今麒麟劍不在宋衍手上,恐怕他是不會罷休的。

“你找人去看過了麽?”亓官晏起身開始穿衣服:“宋衍的後背。”

顧琊點了點頭:“我讓林軒去看過了,他輕功最好,說是的确沒有。”

亓官晏無奈的看着他:“你讓林管事去看宋衍脫衣服麽?林管事說什麽了沒有?”

顧琊也擡頭看他:“不然我還專程找個姑娘去麽?”

亓官晏想了想也的确是這個道理,可又總覺得哪裏不對,一邊系着腰帶,一邊暗自操心,林軒那顆玻璃心碎了又粘粘了又碎,這麽多年不知道被顧琊折騰了多少回,如今竟然還讓他去偷看一個男人脫衣服,實在是過分了些,一會兒還得好好安慰安慰他。

顧琊從一邊的桌上拿起了一個黑色的布包着的長條,打開一看裏面正躺着麒麟劍。

亓官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要我帶着這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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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琊點了點頭:“本來就是你的。”

亓官晏怕自己武功不濟,在外走動時常把麒麟劍交給顏修文保管,如今在荥陽,鄭少衡婚宴這麽重要的場合裏,顧琊竟是要把麒麟劍重新綁在自己身上,實在叫他有些受寵若驚。

“我帶着……不好吧……”亓官晏有些尴尬:“若是有人來搶,我可守不住的。”

“無妨。”顧琊搖了搖頭:“他們未必看得出來。”

宋衍做事可稱得上仔細小心,但是也有漏洞,一是丁乞已死,他并不知道顧琊到底有沒有中毒,二是他從沒有親眼見過麒麟劍,也不知道麒麟劍到底長什麽樣,即便真的拿出這把其貌不揚的黑色古劍,他也未必就能識得。

顧琊突然想到了什麽似得問道:“如意夫人見過麒麟劍麽?”

“孟如意?”亓官晏一愣,麒麟劍與麒麟甲、麒麟血不同,亓官家只有一柄麒麟劍,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這劍向來只在家主手中,若亓官黎真的與孟如意有那層關系,孟如意恐怕也是見不到的,亓官黎雖然是本家弟子,但是與家主之位還差了不少距離。

“應該是沒有見過。”亓官晏摩挲着袖口,仔細思考着孟如意可能見過麒麟劍的情況,當時亓官家的家主是亓官泓,醉心武學的一個武癡,與顧琊一樣,幾乎足不出戶:“她應該沒有什麽機會見到亓官泓的。”

顧琊點了點頭:“那就是了。”

亓官晏本來還不知道他打得到底是什麽算盤,直到走出了院子,看到了與他們同去隗颙堂的流雲山莊弟子時才意識到顧琊到底在想些什麽。

流雲山莊統一佩劍都是白色劍鞘、雲紋底飾,如今竟是每個人的手上都握着不同的、奇形怪狀的劍來,尺寸有長有短,有寬有窄,劍鞘顏色更是白黑藍綠紅什麽都有,一時間叫亓官晏看花了眼。

“會不會影響他們動手啊?”亓官晏小聲問道。

顧琊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肯定會有些影響,不過沒什麽大礙,用不着他們出手。”

等到林軒和顏修文也出現了之後,顧琊便帶着亓官晏上了馬車,亓官晏好奇的看了他們兩個人一眼,二人的打扮都有些不同,林軒腰間那只黑色的陶埙被他摘了下來不知道放在了何處,顏修文也換了身衣服,看上去稍微像了些江湖人士。

他們的腰間也都別了一把新的劍,尤其是顏修文腰間的那把,乍看之下只有黑色劍鞘,什麽裝飾也無,但在陽光下卻泛着微光,似是用金粉描摹過了紋路,倒是比亓官晏手上的這把麒麟劍還要再像麒麟劍一些。

顧琊看着亓官晏的臉色頗為擔心,開口勸慰道:“他們兩個都可以不用劍,你不必擔心。”

鄭少衡混的的确要比周雲峰好上不少,周雲峰雖然得了一半的藏寶圖和那把麒麟劍,卻終日龜縮在三七鎮中,在武林中稍有些臉面的人裏,大家都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而鄭少衡雖然在麒麟山上得的東西不如周雲峰多,卻遠比周雲峰活得自在。

鄭府的宅門高大,門口已經停了許多賓客的馬車軟轎,人來人往,熱鬧非凡。門口站着的應是隗颙堂的管事,正一臉笑意的沖着來往的人行禮。

鄭少衡的父母都已亡故,如今鄭家他說了算,而孟曲瓊的雙親也早早離世,孟如意在荥陽置辦了一處房屋,當作是她出嫁之所。整個婚宴的流程簡化了不少,重點俱在婚宴的宴席之上。

“林管事。”隗颙堂的管事叫做鄭青,原本不是鄭家人,後來被鄭少衡改了姓氏,是個八面玲珑的難纏角色:“許久不見了!顧莊主到了荥陽怎麽也不來知會一聲?太見外了!我家堂主說了,當初這幾個結拜的,只剩他一個了,看着顧莊主便會想到老莊主來,實在是想念的緊,還在府裏頭騰了地方,說是要給莊主住的!”

林軒也回笑道:“鄭管事客氣了,莊主性子冷,江湖上大家也都知道,若是我真的叫他來府上打擾,恐怕他要與我置氣許久。且別的不說,堂主按輩分算是莊主的義父,第一次上門打擾,怎麽好直接在府上住下?”

鄭青知道林軒明面上說顧琊和鄭少衡是義父義子的關系,實際上卻撇開了他們的交情,卻也不惱,又笑道:“莊主性子冷倒是出了名的,這幾日我卻聽說莊主有了心上人了?恨不得日日攜他同游?這倒也就叫人放心了,原本說是冷心冷情的,早過了适婚年齡,流雲山莊又是一脈單傳,堂主可擔心老莊主後繼無人了。”

“他們還要說多久?”亓官晏小聲問顧琊。林軒與鄭青打招呼,按理說寒暄幾句便該介紹他們了,這樣他們自然也能從馬車上下去了,誰知道他們兩個人一人一句竟是明嘲暗諷的鬥了起來,流雲山莊的馬車便停在了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知道。”顧琊搖了搖頭,他最厭的便是這點,林軒平日裏性子軟,這種時候恨不得把對方踩在腳下才好,誰也不知道他們兩個一人一句的要說到什麽時候去。

“我看沒這麽簡單。”亓官晏抿了抿嘴角:“先前明月姑娘不是說了麽,鄭少衡說只要是江湖朋友都可以來讨一杯喜酒喝,現在什麽三教九流的都會來此處。我先前同你說,荥陽內已經全是那些有名的賊骨頭,現在想來,他們也不會對鄭少衡動手,這裏到底是鄭少衡的地界,十之八九都對我們不利,我們的車在這裏停的時間越久,事情恐怕會變得越複雜。”

顧琊點了點頭:“只盼着林軒別再與他糾結這些才好。”

馬車在門口停的時間久,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顧琊從不愛掩飾身份,稍微有些眼力見到林軒便知道這車裏坐着的是流雲山莊的莊主顧琊。

林軒與鄭青又唇槍舌劍的來往了幾個回合,鄭青終于有些挂不住臉上的笑意,尴尬道:“倒是我失禮了,還将莊主堵在這門口呢。”

林軒立刻便揚眉吐氣了不少,他擡了擡下颌道:“我與鄭管事一見如故,也是我的疏忽。”頗有幾分贏了比試的感覺,亓官晏隔着車簾的縫看着仔細,不禁搖了搖頭,林軒心思直率,被人設計了也尚且不知。

顧琊推開了車門跳下了車,卻不向鄭青行禮,而是轉過身又面向了馬車張開了手臂,亓官晏一時間有些進退兩難,顧琊有時候幼稚的很,總喜歡在這些事情上糾結。他頓了頓,還是往顧琊的懷裏跳了下去,顧琊便從馬車的一邊拿起了挂着的一個鬥笠,牢牢的戴在了亓官晏的頭上。

鄭青看着自然很不是滋味,他早就知道了亓官晏是個男人,所以方才才故意拿子嗣刺激林軒,未曾想如今顧琊給亓官晏套了個鬥笠,若是男子也委實太矯情了些,但是若是女子倒也不為過。

“顧賢侄!多年不見!竟是長這麽大了!”門裏面突然傳來了一個渾厚的男聲,那聲音中摻着幾分內力,像是就在人耳邊說得一樣。

亓官晏暗自無語,顧琊與鄭少衡一點接觸也無,便是多年前見過,恐怕也是剛出生那會兒了,這麽多年了,能不長得這麽大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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