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三

“鄭堂主。”顧琊向他作了個揖:“許久不見了。”

亓官晏站在一邊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顧琊也太給鄭少衡面子了一點,別的暫且不說,他們都快二十年沒見過面了,或者說上次見面的時候顧琊也什麽都不記得了才是,怎麽一本正經的還回答上了。

“哈哈哈,”鄭少衡長得很是周正,與周雲峰不同,一身正氣凜然,倒真像是白道的首領人物:“顧賢侄什麽時候到的荥陽?老夫倒是一點都不知道,還想着為賢侄接風洗塵的,賢侄可是見外了啊!”

顧琊恭恭敬敬的答道:“剛到沒多久,鄭堂主婚約在身,想必諸事繁雜,只怕叨擾故而這才上門。”

亓官晏嫌棄的看了一眼顧琊,先前他們不熟的時候,顧琊在他心裏可是那高嶺之花一副高冷的模樣,熟絡起來之後才發現,這個人其實相當幼稚,許多事情也與旁人看起來的不同,驟然聽到他又開始文绉绉的編詞造句,倒是有些不适應起來。

鄭少衡又哈哈大笑了兩聲:“老夫這也算是枯木又逢春了,賢侄見笑了,不過老夫也聽聞賢侄得了心上人,江湖上傳的很兇啊。”

顧琊點了點頭,将亓官晏拉到了身邊:“這是內子,她如今生了病,口不能言,鄭堂主見笑。”

亓官晏轉了轉眼眸看向了顧琊,索性鬥笠的白紗簾遮着,外面的人也看不清楚他的小動作。先前顧琊沒有與他通過氣,也不知道怎麽了突然要他扮作女子,不過既然是顧琊的意思,他也便就接受了,向着鄭少衡彎了彎腰。

亓官晏的身量不矮,雖然遜于顧琊,但也絕非是尋常女子的身高,但他骨架偏小,身材纖細,倒也不像是五大三粗的漢子,鬥笠上的白紗簾一路遮到前胸,遮掩的密不透風,旁人也只會覺得這個姑娘長得太高了些,鄭少衡卻是知道顧琊的心上人是個男人的,不僅是男人,還是拿了麒麟劍的燙手山芋。

鄭少衡笑道:“哈哈哈,賢侄也算是我的半個義子了,自己家裏,無需掩面,取了鬥笠吧。”

顧琊皺了皺眉頭:“鄭堂主見諒,是我不願意讓她在外頭抛頭露面的。”

鄭少衡也無話可說了,畢竟各家有各家的規矩,雖然說江湖上的風氣開放的很,真的行走江湖的女子與男子也沒什麽區別,不過若是女子嫁了人,丈夫不願意叫她露面的,倒也并不奇怪。

“那不如讓他去後院?”鄭少衡又笑道:“與內眷坐在一起才好些。”

顧琊搖了搖頭:“可我不願和他分開。”

幾次三番連着鄭少衡也知道,顧琊也并非毫無準備而來,恰恰相反,應該說是顧琊準備的相當充分,連帶着面子上的事情都不願意再做了。

他頓了頓,忍了忍心中的不快,沖着鄭青笑道:“你看,往日裏都說我賢侄冷心冷情呢?又是哪裏的話,這是沒遇上,遇上了恨不得綁在身邊呢。不過男人倒是也都懂這感覺,我對曲瓊倒也有幾分這樣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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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曲瓊與他差了那麽多歲,二人更是一點感情也無,他卻能把這話說的這麽圓滑,叫亓官晏都有些暗自佩服他起來,畢竟若是這樣的事情在亓官晏身上,他是絕不可能說的這麽順風順水的。

“老站在門口也不是個事兒,我們進去吧。”鄭少衡側了側身子,把顧琊和亓官晏往院子裏引:“今日來了不少人,賢侄不太下山,與他們應該都不太熟,我來替你引見引見,江湖上的事兒嘛,從來都是大家一起做的。”

顧琊應了一聲,跟着鄭少衡往裏面走。

路過廳堂的時候,亓官晏卻突然抓了抓顧琊的袖子。

“怎麽了?”鄭少衡意識到了顧琊的停滞,便也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他們。“內子似乎有些話要與我說,”顧琊伸出了手心遞到了亓官晏的面前:“鄭堂主不必擔心,我與內子說兩句話便跟上來。”

“小夫妻”說話,鄭少衡的确沒有插手的餘地,他往前走了兩步,站在了一邊看着顧琊和亓官晏。

亓官晏正好如今“口不能言”,倒是方便了在鄭少衡面前與顧琊交流。

顧琊斜着半個身子,遮住了鄭少衡的視線,旁邊也有賓客往來,不過那些賓客對于亓官晏和顧琊之間的溝通是沒有什麽興趣的。

“味道不對”亓官晏在顧琊的手心裏一筆一劃的寫着“小心行事”。

顧琊皺着眉頭,他倒是想過鄭少衡會在酒菜之中下毒,卻沒有想過鄭少衡竟是要在空氣裏做文章,別的暫且不論,這宴席上這麽多的人,他隗颙堂的弟子也不在少數,即便有解藥,這麽多人難免有所疏漏。

“下毒?”顧琊也比了個口型。

亓官晏搖了搖頭,又寫道“應該不是”。

這麽一寫顧琊更是有些摸不着頭腦,他對于醫理也有些研究,對用毒和□□也略知一二,方才的确沒有意識到有什麽奇怪的味道,只是院子中花香重了些,別的沒有哪裏不對。

“我去看看”亓官晏寫道“你和他說”。

顧琊的臉上滿是不樂意,亓官晏的腰上還別着麒麟劍,但是亓官晏又不會武,一個人單獨行動只怕是羊入虎口。

“別怕”亓官晏撩開了鬥笠的面紗,沖着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看向了一邊小路上正在與一位賓客交談的小厮“錢多多”。

顧琊便覺得越發不高興起來,似乎覺得亓官晏比起自己更相信錢多多一些。

不高興歸不高興,他也不想拂了亓官晏的意思,于是轉頭對鄭少衡說道:“內子似乎有些身體不适,不知道府上還有沒有空的廂房可以供他休息一會兒?”

鄭少衡連忙裝出一副擔憂的模樣來:“身體不适?是怎麽回事?”

“無妨。”顧琊點了點頭答道:“不過是舟車勞頓,有些水土不服罷了,且找一間空房讓她歇上一歇就是了。”

鄭少衡點了點頭:“府裏頭地方大得很,廂房自然是有的,我找侍女帶他過去。”說完便随手招了個侍女,向着她囑咐了幾句,便看着她把亓官晏往後院領。

鄭府的占地極大,那侍女帶着亓官晏兜兜轉轉在後院裏轉了幾圈,直到前院的喧嚣之聲都聽不太清時才停了下來,站在了一間空房門口。她推開門,小聲道:“莊主夫人,請您在這裏稍作歇息。”

亓官晏點了點頭,便裝作一副毫不設防的模樣往前走。

那侍女驟然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銀光一閃便向亓官晏刺去,亓官晏抽出麒麟劍架住了她的招式,兩兵相交發出了金戈之聲,亓官晏往後退了半步,立刻便知這鄭少衡看似不經意間招來的侍女實際上是個練家子,不僅招式一流,連同着內力也不弱。

他往後一退,面前便立刻空出了一大截的面門,那侍女舉着匕首往上一揮,将他罩面的鬥笠砍成了兩半。似乎驚訝于他竟然是個男子,愣怔了一瞬,而後又欺身飛了上來。

亓官晏一邊招架着她的攻勢,一邊在心中暗自焦慮錢多多怎麽還未出現。

不料那女子竟然是開了口:“你若是還在等你的同伴便可省省心了,這鄭家大宅早就貫通了奇門遁甲,跟丢了我們一步,便再也找不到我們的蹤跡了。”

亓官晏笑道:“那可真是對不住,我這位屬下別的愛好沒有,就是愛鑽研奇門遁甲。”

那侍女沉了沉眼眸:“既是如此,看來我下手還得再快一些。”說罷便舞着匕首欺了上來,亓官晏勉力支撐了兩下,有些防守不住,改守為攻,朝着那侍女一劍橫掃過去,那女子知道亓官晏的氣力不濟,非但不躲,還舉起了匕首想接下這一招,挑飛亓官晏的佩劍。

誰知亓官晏這一劍用了十成的力,麒麟劍與匕首相觸的那一刻,竟是整個嵌進了匕首鋒刃之中,直直的把那匕首劈成了兩半。

那女子睜圓了雙眼,似是不相信自己面前看到的一切。

在對戰之中砍斷敵人的兵刃并非是少見之事,但是往往是基于一方的內力十足深厚,事實上是內力的對抗。而像是亓官晏這種根本毫無內力可言的,能夠一劍劈斷對方的武器,實在是聞所未聞的一件事情。

但是愣怔也只在一瞬間,那侍女立刻反應了過來,驚呼道:“你手上的是!”

她還未說完,便聽見一聲血肉被破開的聲音,一枚銅錢斜斜的插進了她的頸側,一開始還未有鮮血流出,她稍稍轉頭往一邊看去,便見一身小厮打扮的錢多多站在牆頭,手上捏着數枚銅錢。

她這一動立刻牽動了傷口,血水直接四濺開來,落了滿地。

亓官晏皺着眉頭看着她濺出來的血,有些無奈的對錢多多說道:“你下次能用的不流這麽多血的辦法嗎?”

錢多多猶豫了一下答道:“我,下次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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