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八十八
亓官晏原本只當顧琊是胡亂推測的，被他這麽一追問突然發現其中的确有些蹊跷。麒麟世家每代家主都會招攬一群清客，其中以麒麟山莊的應天師最為重要，這位應天師不僅要為麒麟世家的人算命數推姻緣，也會對整個麒麟世家的運勢做出推測。
相傳最早的那一位應天師是亓官家老祖宗的兄弟，他在麒麟山莊建成後就一直居住在此處，後來年紀大了就收了個徒弟，教會了這個徒弟所有的技法便出門遠游，從此不歸。
亓官家不是沒有想過這麽重要的職位應該由亓官家的人來擔任，但是那位應天師曾說一定要與亓官家毫無血緣關系的人才能擔任此職，故而一代一代都是這樣，現任的應天師收回來一個孩子，教他這些東西，讓他繼承衣缽。
應天師雖然在麒麟世家是一個不可或缺的職位，但是往往在這個職位上的也不過就一個人，或許還能算上半個他的徒弟。
錢右丞就是亓官泓的應天師，他的師父就是理論上給亓官泓與唐緣算卦的那個人。麒麟世家的應天師在徒弟學成之後都會帶着東西出門雲游，說是雲游，其實也不會再回來，這麽多年來也不見有哪個人游玩了一圈又回來的，一開始亓官晏只當是他們終于擺脫了麒麟世家的束縛，可以輕松自在的過一陣子了。
現在想來，或許也是感知到了自己的天命。
應天師遠游素來都會操辦一番，極少有人會不聲不響的就離開了麒麟山莊，這麽多年來也不過寥寥兩人而已，一個是應天師的老祖宗，另一個就是錢右丞的師父。
錢右丞也曾笑着抱怨，說自己當時還有不少東西還沒有學會，也不知道怎麽了都沒有知會他一聲。
以前覺得稀松平常的事情，現在看來的确很有蹊跷。
“還有別的麽？”亓官晏皺着眉頭看向顧琊：“別的……可以作證亓官泓和唐緣之間的事情。”
顧琊搖了搖頭，只嘆了口氣道：“麒麟世家如果只能與命定之人生下麒麟之子，那麽想必非常重視子嗣，畢竟少一個都有可能斷了一條血緣……況且我還從未聽說，亓官家的哪一位因為身體無法生子，或是因為生子而過世的。”
亓官晏點了點頭，亓官家的天命一定是會護佑亓官家延續下去的，因此亓官家的人基本上身體都不錯，他們的伴侶也不太會生什麽大病大痛，麒麟山莊的大夫一般是給外門弟子和仆役看病的，本家的人的确不怎麽容易一病不起，也正是因為這個，當年唐緣身體不好，聽說整個麒麟山莊都非常憂心。
“你們亓官家，有沒有什麽可能，”顧琊繼續道：“就是，不僅僅只對命定之人産生感情？”
亓官晏正想搖頭，突然想起了什麽似得看向了他：“……其實，真的有一種可能。”
顧琊也來了精神，這似乎與他也息息相關。
“你也知道，我之前和你說過的，亓官家的人與命定之人相遇之後便會一直在一起，其中一方去世了另一方在不久後也會因為各種原因離去……但是，其實還有一種可能，亓官家的人會對別的某一個産生情感，”亓官晏磕磕絆絆的說道：“亓官家曾經有一個先輩，與一個姑娘相愛，後來被亓官家制止，因為那個姑娘并不是他的命定之人……”
顧琊好整以暇的看着亓官晏。
“十六年以後他才成的親……”亓官晏有些尴尬：“只有在那個人還沒有來到世上的時候，亓官家的人才有可能愛上別人。”
顧琊一愣，亓官泓娶唐緣的時候二十出頭，而直到婚後五年唐緣才過世，在這五年裏他們仍是如膠似漆的很，也就是說，亓官泓也許比他的命定之人大了快三十歲。
亓官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因為這樣的例子實在太少了，麒麟世家也不過只有那一個而已，之後即便是歲數相差不小，也總是在十歲左右，在一個懂得情愛之前另一個就出現在這世界上了，所以從沒有過這樣的煩惱……沒想到……亓官泓他也許……”
顧琊沉默了，過了半晌道：“若真是這樣……是不是麒麟山莊的命運也發生了改變？”
亓官晏猶豫了片刻應了一聲：“是……麒麟世家一向講究順應天命……亓官泓不僅沒有等候自己的命定之人，還與緣夫人結為了連理……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亓官家的命運就不一樣了……”
“怪不得……”亓官晏看着顧琊，眼裏竟然有些傷感：“那個時候亓官泓才會那個樣子，看來不僅僅是對于阿芙蓉的事情感到愧疚，而是明明白白的知道了，就是自己改變了亓官家的天命，也正因為他，麒麟山莊最後才會走上這樣的道路。”
顧琊走了兩步，把亓官晏輕輕摟進了自己的懷裏，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只是揣測。”
亓官晏沖着他笑了一笑，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又轉頭去看油燈上的花紋：“你不用安慰我……知道了這件事情，我反而還開心一點。”
顧琊跟着他走了過去，雖然他看不懂亓官家的圖案，不過也裝模作樣的端詳了半天：“開心一點？”
亓官晏點了點頭：“是啊，我很早以前就覺得，麒麟世家的覆滅和天命有沒有關系……我之前一直很擔心是我的錯……你也知道的，我不是亓官晏嘛。”
顧琊這才明白亓官晏的擔憂之處，怕是知道了亓官泓導致了最後的結局，雖然替他惋惜，但是也稍稍安了安心，至少他也是這場災難的受害者，而不是導致了這場災難的人：“你是的……在我看來，你就是亓官晏。”
亓官晏聽得高興，轉過頭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又轉回去去看那油燈：“知道啦知道啦，反正在你眼裏我什麽都好呗？快來幫我看看這兩邊的油燈底座有沒有哪裏不一樣？在我看來都長得一模一樣啊？”
顧琊得了好處，心滿意足的去另一邊尋找那油燈的毛病，過了一小會兒突然出聲道：“底座似乎都沒有什麽問題，不過……裏面的東西好像不一樣。”
亓官晏挑了挑眉毛走到了顧琊身邊，看到了顧琊所說的那個“裏面的東西不同”的油燈，另外幾個油燈裏面裝着的都是普通的菜油，只有這一個裏面裝着的是亓官家常有的魚油，這種魚油十分特殊，在火的燃燒中會漸漸散發出一些檀木的香氣。
亓官晏仔細嗅了嗅，發現的确是這個味道。
這種魚油與菜油的顏色相近，亓官晏點燈的時候并沒有察覺，這密室的面積雖然不大，但是一盞油燈裏面散發出來的味道實在太過寡淡，若不是湊近仔細觀察也未必感知的到。亓官晏一門心思都在油燈的底座上，卻錯過了最重要的味道，他先前查驗的時候不是一點都沒有感覺到，但是這是麒麟世家的密室，在麒麟世家的密室中有這樣的味道再正常不過。
反而是對亓官家不那麽了解的顧琊看出了其中的玄機。
油燈的底座是不知道什麽材質的金屬做的，但是與上層的火光之中還夾着一層中間的隔斷，因此一點也不燙手，亓官晏向左轉了轉沒有轉動，向右也沒有轉動，一時間有些無奈，看着這盞油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顧琊倒是端詳了兩秒，伸出了手掌按在了油燈的前端直接把油燈推進了牆裏。
亓官晏到底還是被亓官泓的事情擾亂了思緒，做事不那麽謹慎起來，那油燈裏面裝滿了油，若是真的可以轉動，想必燈油會灑了一地。
油燈被推了進去，機關自然就開始運作，随着“咔嗒咔嗒”的機括之聲，左邊的牆整個往下降了下去，露出了一個出口來，裏面有一條黑黢黢的密道。
亓官晏看了眼顧琊，舉着麒麟劍往裏面走去，他雖然不會武功，但是麒麟劍卻總能夠給他一些的慰藉。
顧琊便也跟了上去，黑暗的通道非常的短，似乎只是為了繞過關着唐緣的那間牢房，再往裏走就是麒麟世家原本就有的一條密道。
這條密道裏面卻是燈火通明，與亓官晏他們上山所走的那條截然不同，不僅通道寬敞平整，而且路的兩邊都有不少半人高的紅色晶塊，将原本微弱的火光照映的十分熾烈，看上去一點也沒有密道之類的陰冷之感。
“熱。”顧琊皺着眉頭看着兩邊的晶石。
“這是火雨玉，”亓官晏解釋道：“麒麟世家曾經大量置辦，卻沒有人知道用去了哪裏……原來是在麒麟冢中，據說可以祛陰避寒，也有鎮壓怨靈的功效……麒麟冢中俱是早夭的嬰孩，這裏遍布火雨玉，難怪亓官泓敢讓緣夫人住在這旁邊，火雨玉其實對濕寒之症也很有功效，想必對緣夫人只有好處。”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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