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夜間活動(1)

都彭下樓時沒有放輕腳步, 而當初選擇房間時,在燭臺切光忠的帶領下, 三振刀劍所選的地方都和廚房挨得很近。所以——在他走進廚房前,山姥切國廣拉開了自己的房門, 探出一個金燦燦的腦袋, 仰頭看着自己的主人。

都彭停了下來,耐心地與他對視。在沉默了幾秒鐘後,山姥切國廣提出了自己的問題:“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

審神者認真思考了一下。

需要幫忙的地方,仔細想想其實還挺多的。煮粥的時候,來一個幫忙淘米切菜遞廚具看火的助手不錯……而且, 他該留給粟田口兩兄弟更多的敘話時間。粥多熬一會再送上去。在那之前, 他完全可以去泡泡溫泉, 洗個澡換身衣服。能幫他搓背洗衣服也很好。

想到這裏, 他朝山姥切國廣點了點頭,正想說“好的跟我來”,就聽到金發付喪神的屋裏傳來砰的一聲響。

審神者的視線順着門縫移動到了山姥切的房間裏。他發現,除了五虎退和一期一振外,其他刀劍們都聚在這裏。都彭改變了只支使山姥切國廣一個的主意, 走進了他的房間。

金發付喪神連忙拉開門,給他讓路。審神者進屋之後,發現燭臺切光忠和堀川國廣正熱情地擁抱在一起——個子不高的脅差少年将臉埋在太刀的懷裏,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燭臺切光忠則拼命按着他的後背,力度大得像是要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看到都彭之後,燭臺切光忠不自然地笑着說:“主、主公大人, 晚上好。”

都彭點了點頭,目光轉移到另一振打刀身上。壓切長谷部已經換上了睡衣,正背對着門側躺在被子裏,抱着平板電腦,插着耳機,聚精會神地看着什麽。審神者随意瞥了一眼,發現似乎是相當大尺度的、少兒不宜男男動作片——在一片片粉紅色的櫻花不斷飄落的背景下。

他的眼神不禁再次挪回仍然擁抱在一起的太刀和脅差身上——雖然能夠猜到他們這樣做的原因,年輕的、剛剛大學畢業不久的審神者仍舊相當感慨。

——啧,你看,這就是單身漢的宿舍。

此時,關好門的山姥切國廣快步走過來,非常良心地伸出腳,偷偷踢了一下還沉浸在動作片世界裏的壓切長谷部。褐發打刀面帶寒霜地轉過身,視線落在審神者的腳上。然後,他僵住了,視線順着審神者的小腿緩緩上攀,終于與似笑非笑的都彭對視。

“……主?主!”

打刀驀然睜大眼睛,手一抖,差點把還在播放着的平板扔出去。他目瞪口呆,面紅耳赤地一把扯掉耳機,手忙腳亂地把平板電腦倒扣在地板上,想要坐起來,又理所當然失敗地跌了回去。

都彭被他的一系列反應逗笑了。他抖動着肩膀低下頭,拳頭抵在嘴邊,仍然掩不住連續不斷的低笑聲。

山姥切國廣蹲下來,拉了垂死掙紮的壓切長谷部一把,幫他成功坐了起來。就算在幫他洗澡時發現了他的紋身,對他能夠獲得審神者的親手銘文感到嫉妒,金發的付喪神仍然十分友善、盡職盡責地照顧着壓切長谷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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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彭笑了好一會才停了下來。作為一個思想開放、兼容并蓄、博學篤行的新世紀青年,審神者半是解釋半是調侃地說:“怕什麽?我不是來檢查寝室風紀的。明天就給大家發零用錢,本丸确實閉塞了一點,不過網購還是很方便的。長谷部,你有這方面的需求的話,自己網購解決吧。”

說完,他也不再去為難擺明了無言以對的壓切長谷部,轉過身對幾個付喪神宣布:“我要去廚房煮粥,然後去泡溫泉,除了山姥切,還有沒有人想一起去?”

被牢牢按在燭臺切光忠懷裏的堀川國廣奮力掙紮,用模糊不清的聲音搶着回答:“我!我擅長家務!這樣的雜活就讓我來吧!”

燭臺切光忠尴尬地抽動嘴角,天知道他并不想參加這種集體活動。去廚房幫忙倒沒什麽,可是又一起泡溫泉?倒不是說燭臺切光忠還在擔憂刀劍們受到侵犯,就只是,當在類似溫泉這樣的場合面對審神者時,他就會産生一種錯覺——自己好像跟都彭大人并不是一個性別。

迎着都彭玩味的目光,不太想跟異性主公一起玩耍的太刀青年硬着頭皮說:“做吃的嗎?我也想去幫忙……”沒辦法,現在也不是他想拒絕就能拒絕的情況,他必須盯着堀川國廣才行。

四個付喪神瞬間要被帶跑三個,壓切長谷部的目光變得十分幽怨。但他現在連坐起來都很費力。剛才又被審神者似乎沒想安排他寝當番的發言打擊到了……褐發打刀不甘心地抿緊了嘴唇,覺得自己仿佛錯過了一個億。

為什麽?!為什麽大家都可以,只有他不行?他長得不符合主人的審美嗎?還是說剛才和主單獨相處時,他又做錯了什麽?

将陷入自我懷疑中的打刀留在山姥切國廣的卧室裏,一行人向廚房走去。燭臺切光忠把堀川國廣擠到自己身後,讓山姥切國廣走到前面,緊跟在審神者身後,自己則嚴密地控制着情緒不穩的脅差少年。

往事不堪回首,燭臺切光忠覺得,除非審神者自己想要解決堀川國廣,騰出手來收拾他,否則,靠他區區一振普通三花太刀的微薄力量,想要洗白自己的審神者,這輩子還是不要指望了。

就在不久前,山姥切國廣向他傳達了審神者交付的任務。晚上看好堀川國廣,別讓他打擾到審神者。同時,天真的金發打刀也沒任何顧慮,當着在場所有付喪神的面,滿眼溢滿了羨慕地告訴五虎退,他可以去審神者房間過夜這個喜訊五虎退露出驚喜的表情,連忙點頭,然後着急地跑回房間去收拾。小短刀忘記了關上房門,大家都能看到他在第一時間翻出了毛刷,撈起自己的小老虎飛快地梳毛。歡天喜地地把一整筐蝴蝶結倒在地板上,一個個地給虎崽試戴。

其他付喪神不約而同地默默圍觀了好久,壓切長谷部看起來不止是羨慕。燭臺切光忠覺得,他嫉妒得眼睛都快由紫變紅了——但堀川君的反應就更不妙了,他太平靜了,給太刀青年一種會在下一秒徹底發瘋的感覺。

由于自己剛被瘋狂打臉,燭臺切光忠覺得他的解釋在脅差面前大概毫無說服力。于是,在晚飯後與堀川國廣一起收拾好廚房後,他強硬地拉着堀川國廣到山姥切國廣的房間拜訪,希望能借助大家的力量,在脅差少年面前拼湊還原出一個真實的審神者。

事情從一開始就進行得不太順利。走進山姥切的房間後燭臺切才發現,雖然這個卧室不像他的那樣氣氛壓抑,但也相當古怪——兩振打刀都紅着臉,各自待在房間的一個角落,彼此離得遠遠的,看起來像是吵架了。

燭臺切光忠再次升起不妙的預感,但他還是咳嗽了一下,吸引到所有付喪神的注意力,然後溫和中帶着嚴肅地說:“長谷部和堀川今天剛到本丸,我們都沒來得及帶你們熟悉本丸,真是抱歉。不管怎麽說,大家今後就是一個本丸的同伴了,希望能夠友好相處。”

在其他付喪神的注視下,燭臺切光忠找到了一些昔日的感覺。沒錯,他原本就應該是這樣的!成熟穩重、溫柔帥氣,是本丸中難得可靠的一振刀劍,關心和照顧着每一振新來的同伴,對本丸的安定和團結發揮着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在燭臺切光忠自我感覺良好的時候,壓切長谷部掃視了一眼堀川國廣。他覺得燭臺切光忠說話實在太拐彎抹角了。

在他看來,無論是傳授他寝當番經驗的山姥切國廣、還是以過來人的身份提到也需要在洗澡時接受幫助的燭臺切光忠,以及因此而仇恨敵視主人的堀川國廣,都是這座本丸妥妥的知情人。鑒于五虎退正準備上樓守夜,壓切長谷部覺得,這座本丸并不存在被隐瞞的付喪神。

于是,褐發打刀坦率地說:“堀川國廣,我聽山姥切說,你很自責,誤會我因為你受到了主人的嚴厲懲罰。燭臺切拜托我向你解釋清楚,但我之前沒有來得及做到。”

“現在,就算不用我解釋,你應該也明白了吧。”打刀在被子的掩蓋下珍惜地摸了摸自己的紋身,露出了一絲滿足的笑意。“別擔心,主人并沒有傷害我。是我太沒用了,明明承諾過能夠忍耐任何痛苦,還是因為手入太痛而失态。”

看到脅差少年并不贊同的表情,壓切長谷部補充說:“當然,正常的手入不應該痛。會痛完全是因為我開始有了暗堕的跡象——正常狀态下,主的技術非常完美,對吧,燭臺切?”

壓切長谷部沒有別的意思。但燭臺切光忠卻覺得自己瞬間被打回原形。成熟穩重的表象破滅了,太刀不争氣地漲紅了臉,匆忙地點頭,“哈哈,是呢,所以說堀川君,你真的誤會了。”

在得到了燭臺切光忠的印證後,壓切長谷部繼續說:“還有,堀川君,你不需要擔心主人的懲罰。他親口對我說,無論是我的動搖,還是你今天的言行,甚至是一期一振的伏擊,他都沒有生氣。”

壓切長谷部說到這裏的時候,不自覺地停頓了一下,露出了崇敬和沉醉的表情。“主可真是寬宏大量,心胸寬廣,品行高潔,令人敬佩啊!”——雖然沒有出聲,但其他刀劍都覺得自己在這個瞬間,自己仿佛擁有了讀心術,清晰地聽到了褐發打刀的心音。

山姥切國廣和燭臺切光忠艱難地從壓切長谷部的領域中掙脫出來。回味他剛才的話,兩振刀劍震驚地察覺到了重點。

“你說什麽?一期一振伏擊了主公大人?!”

“——那個曾經弑主的暗堕刀?!他為什麽要伏擊主人?”

壓切長谷部愣住了。他疑惑地側過頭打量着山姥切國廣,覺得他話裏透露出的信息,跟他一直以來的認知和推測仿佛不太一樣。兩振打刀都心有疑惑,同時覺得對方說的話信息量太大,讓人一時難以消化。

就在此時,一直沉默的堀川國廣握緊了拳頭,冷笑道:“一期殿為什麽不能伏擊審神者?他的弟弟五虎退,現在正在審神者的卧室裏!因為兄長攻擊他,所以就對弟弟出手——燭臺切光忠,別人說什麽都無所謂,你就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發生,然後告訴我審神者是個好人?!”

“……你在說什麽啊?”山姥切國廣不高興地說,“燭臺切先生說得有什麽不對?主人明明就是個好人!”

發現氣氛不妙,燭臺切試圖緩和情緒:“長谷部,主公不會對退出手,你誤會了,那不是寝當番!”

山姥切國廣連忙點頭,證明燭臺切說得都是真的。他補充道:“對啊,除了退之外,都沒人能進主人的卧房跟主人一起睡覺呢。”

長谷部愣了愣,插話道:“等等?山姥切,你說這座本丸沒有寝當番?那一期一振到底為什麽會暗堕,還要在戰場伏擊主人?”

“我、我不知道?”山姥切國廣愣住了,用不确定的語氣提醒壓切長谷部,“這是我剛才的問題……”

兩振打刀再次面面相觑。就在此時,從審神者居住的二樓,突然開始響起地板被隔着被褥不停激烈碰撞的悶響、五虎退的哭泣聲、以及痛苦壓抑的喘息。剛剛陷入迷茫中的堀川國廣瞬間清醒,緩緩地掃視他眼前的刀劍們。

“這就是你們說的……這個本丸沒有寝當番?”他輕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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