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午休（2）
一期一振簡直不知所措。
都彭在一邊旁觀, 看他被三個弟弟包圍着，配上骨刺和尾巴, 跟他穿着恐龍居家服的弟弟們莫名相像，很像一只笨拙的大恐龍——就是那種剛剛擡起一只腳, 然後被幼崽們包圍, 只好保持擡腳姿勢、小心翼翼不敢落地，生怕自己踩到小朋友們的惶恐大個子。
審神者看得想笑。雖然打心眼裏鄙視退和一期一振的前任主人，但他能夠理解那個渣滓會特別針對一期一振的原因。搭配上不同味道的小短刀，一期一振看起來還真是美味。讓人既想溫柔地安慰他，又想狠狠傷害他, 看他絕望哭泣的樣子。
還好, 都彭一直擁有引以為傲的自制力。他從不放任自己去傷害像一期一振這樣無辜的智慧生物——這世上從不缺少理應受罰的家夥們。善良陣營在這點上可以說十分便利, 站在天然對立的層面, 無論怎麽做都無可厚非。
審神者腳步輕緩地走了過去，先是逐一揉了揉藥研和前田的腦袋，安慰他們說：“放心，我在想辦法治療一期一振的異化。”然後，他朝太刀青年點了點頭, 叮囑一句“吃過飯才能聊天”，這才走進衛生間去刷牙沖澡換睡衣，幹自己的事情去了。
藥研藤四郎不由自主地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他沒意識到這個動作非常幼稚。在來到這座本丸之後，他受夠了被審神者一視同仁當成普通的粟田口小短刀對待，終于忍不住小聲抱怨說：“退, 你們大将……”
“——超棒噠，對不對？”五虎退興奮地打斷了他的話，一把抓起他的手，真摯地說，“藥研哥！前田醬！今後我們一起出陣和遠征，努力為主人出力吧！等一期哥好起來，也可以一起去的時候，也許我們就能厲害到可以保護他了呢！”
聽着五虎退的話，一期一振不由苦笑起來——所以……退醬，你到底希望我這樣在審神者的卧室裏待多久？而前田藤四郎眼睛紅了起來，有點擔心地說：“可是……退，審神者大人只是邀請我們來本丸吃午飯而已，他、他沒說過會收留我們呀……”
五虎退愣住了，他打量了一下藥研和前田的衣服，不确定地問：“可是……如果藥研哥和前田醬不留下來的話，能去哪裏呢？你們……等等！糟了！主人說我們不能在一期哥吃完飯前聊天的！”
乖巧聽話的小短刀果斷閉嘴，也不管自己正說到事情的關鍵。他将盛好的米飯遞給一期一振，前田藤四郎擦了擦眼睛，懂事地學着五虎退的樣子遞上筷子。藍發太刀接過碗筷，碗筷劇烈地顫動起來。
——他一直在盡力維持的鎮靜表現碎掉了，手抖得根本拿不住任何東西。
藥研迅速從他手上拿走了米飯和筷子，一期一振苦笑了一下，垂下了頭。五虎退飛快扭頭打量着兩位兄長，捂住嘴飛快地小小聲說：“藥研哥、前田醬，主人是不可能放你們走的，放心吧！因為他讓你們看到了一期哥呢，一期哥可是時之政府的通緝犯啊！”
說完，他伸出手，一把扶住藥研藤四郎同樣因為手抖掉下來的米飯和筷子，可愛地吐了吐舌頭，夾起火鍋裏的牛肉，用米飯接在下面，懂事地遞到一期一振嘴邊，催促道：“一期哥，快吃吧！吃完飯我們就能聊天啦！主人一會還要午睡噠，等他洗完澡換完衣服出來，我們就不好說話打擾他啦！時間不多，快張嘴吧！”
都彭大概在十五分鐘內結束了自己的洗漱換衣，走出衛生間。在他回到卧室時，一期一振剛剛克服羞恥心，在藥研藤四郎和前田藤四郎“這個退醬不大對勁”的疑惑眼神中，被五虎退投喂完畢。藤四郎們才剛剛開始互相交流彼此的經歷。
不過，當看到他走出衛生間，他們馬上閉上嘴，一個個睜着大眼睛望向他。都彭很感動他們這種自覺保持安靜，為他午睡提供良好環境的行為。不過，他之所以讓粟田口短刀們上樓，也是為了讓他們能和一期一振好好聊天。
需要照顧操心的短刀們越多，太刀青年的精神狀态就會越穩定。為了無辜卷入的新弟弟，相信他會更加努力接受治療；對藥研藤四郎來說也是如此，當他的本丸裏住着一個難得弱勢、需要弟弟們關照的一期一振的時候，有哪一振粟田口短刀會拒絕他的邀請呢。
——當然，就算沒有一期一振，會拒絕他邀請的刀劍，也是不該存在的。畢竟，他是一個如此優秀的主人。
優秀的審神者決定讓出卧室，讓粟田口利用這個安全的空間随意聊天玩耍。他想了想，在離開前最後叮囑他們：“最好還是睡個午覺。”因為下午如果不出意外，他還想要帶小短刀們一起去拜訪朋友，那裏對小孩子們來說應該是十分有吸引力的。
他走下樓，想想刀劍付喪神的房間裏會準備兩人的被褥。而現在只有壓切長谷部自己一個房間。沒人入住的房間當然還有很多，但不會像有人入住那樣經過徹底的清潔。于是，他來到長谷部的門前，輕輕敲了敲門，拉開門走了進去。
壓切長谷部正坐在窗邊的被子裏，對着陽光欣賞自己的指甲，聽到有人走進來，帶着輕微不滿地随意側過頭望過來，發現來者竟然是都彭後，十分震驚，保持着原有的姿勢呆住了。
都彭說：“來你這睡個午覺。”
作為這座本丸的主人，都彭認為自己沒必要解釋太多：諸如粟田口在樓上玩，太吵了，我下來找個安靜的地方睡午覺。想想壓切長谷部的主控屬性，他應該不會在意自己的主人說話簡短——只要是您的希望，無論什麽都會遵從，他剛才不是這麽說過了嗎？
而聽到這句話的壓切長谷部，再次陷入了更深層次的迷茫。睡、睡午覺為什麽要來他的房間？需、需要他做什麽？提供什麽服務？寝當番終于輪到他了嗎咦等等剛才他是不是剛剛确定這個本丸并沒有寝當番……壓切長谷部徹底淩亂，獲得眩暈debuff。
褐發打刀對他的話毫無反應，這讓都彭多少有些不滿意。審神者打量這個房間，感覺壓切長谷部現在所處的位置，正是他想要占據的。于是，他走了過去，站在長谷部身邊，直接了當地說：“把這裏讓出來，鋪上新的被褥。”
壓切長谷部手忙腳亂地從被子裏爬出來，嚴肅地說：“是這樣嗎？明白了，我這就為您鋪床……”
等都彭終于躺進被子裏，在心裏安慰自己身上蓋的是新被時，壓切長谷部并不回自己的被子裏午睡，他懷着激動的心情，跪在一邊，抱着自己的本體，緊緊盯住審神者。
所以……真的沒有寝當番麽？如果真的有就好了，像現在這樣，他不可以伸手去碰觸主人，可是寝當番就不一樣了。沒有寝當番雖然非常遺憾，但沒魚蝦也好，這可是他第一次獲得跟審神者一個房間睡覺的機會呀。
壓切長谷部開心地飄起了櫻吹雪。
本來已經快睡着的審神者無奈地拈起臉上的櫻花瓣，總覺得今後在本丸裏必須随身帶傘才行。貼心的打刀馬上領會了都彭的煩惱，膝行過來，為審神者擋住不斷飄落的花瓣，可靠地說：“主，請您放心入睡吧，我絕不會再讓任何事驚擾您的睡眠。”
如果你能離我遠點，或者去別的房間飄花，我的睡眠會更好。不過，為了不弄哭長谷部，審神者決定咽下這句話，他閉上了眼睛。
午睡過後，都彭仍然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壓切長谷部勤快地疊好被褥收了起來，審神者只需要坐在一邊，喝着他泡的茶，以及堀川國廣切好的水果，跟加州清光的主人先聊聊天就好。沒想到，登陸通訊平臺後，都彭才發現，加州清光的審神者仍然沒有回複。
這讓都彭不由有些疑惑。照理說，家裏出了離家出走的刀劍，加州清光的審神者應該時刻保持在線，方便被聯系才對。他叫壓切長谷部把加州清光叫過來，向黑發少年說明了現在的情況。加州清光反應劇烈，馬上擔心起來。
“我得立即回本丸去，主人一定是出事了！”黑發少年急得團團轉，驚慌地一把拉住都彭的小臂說，“天哪！主人他不可能兩個小時都不回複通訊號信息！除非他沒起床，不然都是秒回的！現在下午兩點！他應該已經起床了！”
都彭巧妙地抖了抖胳膊，從黑發打刀手裏抽身，點了點頭說：“既然這樣，我跟你一起去。”
實際上，沒經過主人允許就擅自登門的行為相當不禮貌。加上本丸的特殊性，也犯了審神者之間的忌諱。但審神者說得實在太理直氣壯，讓加州清光反而非常感動。
一個人類審神者，願意跟着他去探查一座可能出現異常的本丸……
簡直比之前跟着流浪付喪神随便走、邀請他們到自己的本丸做客還要危險，加上他之前還透露過想要神隐自己主人的想法。然而這個審神者仍然願意跟着他，從主場到客場，想也不想地承擔起巨大的風險，就好像他有責任這樣去做。
加州清光突然理解了壓切長谷部說過的話——主是一個從不會對他人苦難視而不見的人。那家夥沒說錯，眼前這個審神者也許不像他之前想象的那麽軟弱随和，但他真的很善良熱心。是難得一見的好主人。
不過，加州清光還是慌忙擺手拒絕了都彭的好意：“不不，這太危險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上完水果後始終躲在門外的堀川國廣，終于忍不住探出頭來請命道：“主人，讓我跟着去吧！我很擅長偵查和隐蔽的！”
壓切長谷部插話道：“我也可以跟着去，如果按加州清光的說法會很危險的話，還是人多點比較安心。”
“如果是這樣，主公大人，編出一隊刀劍跟去是比較适宜的做法。”不遠處廚房裏的燭臺切光忠風度翩翩地走了過來，以手撫胸行禮請命道，“一旦發生戰鬥，我和太郎太刀、以及山姥切國廣練度較高，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
由于壓切長谷部午睡後馬上跑去燒水，堀川國廣緊跟着跑進去洗水果，燭臺切光忠作為目前的廚房負責人，早就了解到審神者中午時的動向。
都彭想了想，朝堀川國廣招了招手。在脅差少年磨磨蹭蹭走進屋，跪在他面前後，擡手摘掉了他的抑制器，從懷裏掏出他的本體還給他。除了不方便出門的一期一振，這些付喪神想跟着他拜訪加州清光的主人，到其他本丸裏做客玩耍，這當然沒什麽問題。
“堀川，去告訴粟田口一家，我先帶你們出去玩。”都彭細心地交待道，“讓藥研準備他們自己的晚飯，不要着急，先在家裏玩，等我回來再帶他們出去。”
加州清光先是感到一陣無語：這并不是在玩啊，審神者大人！接着，他被都彭冷靜的态度安撫了，覺得自己也許是小題大做也說不定。等堀川國廣上樓跟粟田口打過招呼後，都彭帶着他的刀劍來到天井的時空轉換器，由加州清光輸入了自己本丸的坐标。
——他們等了兩分鐘，大家仍然站在都彭的本丸裏，時空轉換器沒有啓動。
加州清光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他哆哆嗦嗦地說：“怎、怎麽辦啊？！我回不去了……主人、主人撤銷了我的權限嗎？”
都彭沒有多說什麽，走上前扶住了少年單薄的肩膀，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與自己對視。他說：“看着我的眼睛，想想你之前本丸的事……”
三分鐘後，他放開方寸大亂的加州清光，用懸戒打開了時空通道。審神者正想招呼付喪神們跟上他，一個人已經嗖地一下穿過時空通道，飛進了他的本丸——要不是都彭反應迅速、并非普通人，按照力學原理，絕對會被他啪一聲糊在身上一起撞飛。
還好，審神者卓越的反應速度，讓他來得及看清飛過來的是個人類，在他撞上自己之前，将他拂向了身邊的加州清光。接着，他沒有去看一把飛撲抱住那個人類哭叫着“主人”的黑發少年，而是看向時空通道的另一邊。
伴随着彼此起伏的“主”“主人”“主公”等等驚慌失措的呼喚，不少的刀劍們聚集在一起，驚訝地望着都彭這邊突然出現的空間和通道。而距離通道口最近的，則是一個跟燭臺切光忠差不多高矮、衣着配色很像抹茶蛋糕的付喪神，他步伐穩重地走了過來，越過通道。
由于實在是太過穩重，甚至擋住了身後想要過來的同伴們——都彭打開的時空通道，在他走過來後就消失了。付喪神掃視都彭和他的刀劍，以及這座本丸，用清朗的嗓音說：“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但是，這裏到處都漂浮着不淨之氣。加州清光，放開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