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珍稀物種（1）
被加州清光抱住的審神者暈頭轉向, 捂住腦袋努力分辨眼前的景物，制止道：“石切丸你冷靜點！這裏也是個本丸這裏不是boss點啊啊啊！”
“是個會突然連接到您的本丸又突然斷開、接受了叛逃的加州清光, 充滿不潔氣味的本丸。”大太刀用溫和的語氣反駁了自己的主人。接着，他開始緩緩地拔刀, “放我主離開, 否則，就算不擅長戰鬥，也由我來幫你們這裏祛除厄運吧。”
随着他的動作，都彭身後的付喪神們也開始锵锵锵地接連拔刀。聽到這樣的聲音，都彭忽略了仍在抽刀的綠色大太刀, 轉過身, 一手食指頂在另一手的掌心, 嚴肅地對大家做了個停止的手勢說：“把刀收回去。”
讓今天才到這座本丸的刀劍吃驚的是, 其他付喪神竟然真的聽從了審神者的命令，放任他直面表現出敵意的付喪神，毫不猶豫地收回了自己的實體。加州清光扶着自己的主人站好，很不高興地瞪了大太刀一眼，也沒有把他的威脅當一回事, 全心全意地幫審神者整理衣服。
一邊整理，黑發少年還要忿忿不平地對着主人嘟囔：“主人，沒受傷吧？本丸裏到底搞什麽啊，你平時都抱着個人終端玩起來沒完的，怎麽突然就不回消息了？還有，你怎麽突然飛過來了？到底是哪個沒分寸的混蛋把你撞飛的？你的平衡感已經很差了好嘛？再磕到頭變得更差該怎麽辦呢？！簡直是一群混蛋！”
被徹底忽略的大太刀沒有繼續抽刀。不能攻擊壓根不應戰的敵人, 也不能去挾持站在最前面的另一個審神者，他只能無奈地向自己的審神者走去。
“主人，到我身邊來。”付喪神溫柔地說，“剛才有被磕碰到哪裏嗎？讓我來幫你消除腫痛吧。”
“我沒事的，石切丸。”加州清光的審神者終于稍稍整理好自己。他是個身高偏低，體重超标的男人，啤酒肚相當醒目——是那種走在大街上，雖然不至于引起路人反感，但也絕對無法讓人憑外貌産生任何好感的類型。
一個不擅長打扮，從不鍛煉，愛吃油炸食品，愛喝啤酒的，普通的、有點邋遢的白胖宅男。
跟都彭有過接觸，并且能給他留下印象的審神者不多。五虎退的前任審神者勉強算一個，亞裏莎算一個，就僅有這兩個而已。僅從外表判斷，都彭和亞裏莎是一個畫風，五虎退的主人和加州清光的主人……大概算作一個畫風。
偶像劇組和人間真實組。
現在，這位人間真實在加州清光和石切丸的左右護衛下，正驚嘆地眼神上下掃視都彭。他帶着一種跟外表年齡明顯脫節的天真，坦率地說：“老天，看我看到了什麽？！一個跟刀劍男士一個畫風的男審神者！”
——老實說，這句吐槽可以算是他命運改變的開端，因為它幫他拉回了剛才石切丸評價這座本丸“不潔”的、讓都彭對他們跌到谷底的印象分。
都彭看着眼前的審神者緊張地清了清嗓子，努力拉拽自己的衣服，走到他面前，磕磕巴巴，背臺詞一樣說：“你好，我、我叫……不對，等等，自我介紹的時候不能說自己的真名，我怎麽又忘記了？我的審神者代號是……是什麽來着？好久沒人叫這個我一時都想不起來了……哦對對我的審神者代號是巴爾紮哈克，我的代號是巴爾紮哈克，哈哈哈。”
在發出一陣尬笑之後，他随意地轉換了話題說：“所以剛才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是怎麽突然間跑到這裏來的，這是你的本丸嗎？清光！你為什麽會在這裏？！你不見了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嗎？！你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要是一直不回來我辭職都沒辦法安心會一輩子惦記這件事的你知道嗎？”
都彭在聽到審神者的代號時，就在心中敲響了警鈴。他覺得，能給自己起個這麽多字的代號，對他這種不愛多說話的人來說真的很不友好，屬于聽到名字就不想做朋友系列。
在他打算給予加州清光審神者足夠的尊重，一直沉默，想要等他說完話再開口時，面前這個家夥已經徹底跑題，開始拉着黑發打刀少年的手絮叨起來。都彭無意站在這裏聽主仆兩人敘舊。他輕輕咳嗽一聲，朝眼前這個同僚點了點頭，拉回他的注意力，成功讓他不好意思地安靜下來。
“我叫都彭，這座本丸的主人。是我撿到加州清光，想要聯系你的。”
“明明是我撿到你的……”
當着自己主人的面，加州清光感覺有人撐腰，立即膽肥了不少，忍不住小小聲地反駁了一句。說完之後，他屏住呼吸，直到發現都彭沒有轉頭教訓他的意思，這才松了口氣。
“真是太感謝你了！幫了我大忙！我必須得送你點東西表示謝意！一匹望月怎麽樣？我家的小雲雀必須得給石切papa留着，因為他和小雲雀是密不可分的整體！呃……我的本丸裏還剩下不少禦守、禦劄、加速符，等我回去打個大大的禮包！”
完全沒有顧忌身後綠色大太刀的感受，巴爾紮哈克說着，激動地伸出手。
都彭垂下頭猶豫了一下，輕輕握了一下。手感還不錯，溫度适中，體表幹燥，除了手腕上長期摸鼠标用鍵盤留下的繭子，柔嫩得像少女一樣。結合加州清光透漏出來的信息，都彭已經大致了解眼前這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除了出乎意料的有點話唠傾向，都彭對他的印象還不錯。
在陌生的環境也毫無攻擊性，第一時間制止石切丸，很有審美眼光，把初始刀加州清光看得很重要，願意拿出真正的重禮道謝。這些都是十分罕見少有的品格。于是，都彭決定對這位巴爾先生親切一些，他彬彬有禮地問：“你的本丸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巴爾紮哈克馬上露出糾結的表情，偷偷用眼睛去瞄身邊的石切丸。大太刀沒有回視，顯然是在等着他做決定。審神者想了想，猶豫地說：“我、我說了的話，你能不能幫我保密？”
都彭點了點頭，巴爾立即露出安心的表情，一秒相信這個陌生的審神者真的會保守秘密。
他崩潰地抱住自己的腦袋一頓亂搓：“天哪天哪！太好了總算可以找人說說這件事了！我到底該怎麽辦？！這算怎麽回事啊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上帝啊！我現在還覺得很不對勁很不真實啊！說出來我都覺得是我自己自作多情！我從沒想過要撩刀啊我是個直男啊！而且還是個長成這個樣子的直男啊！我都很安分地留在自己房間裏玩游戲我從來沒……”
都彭伸出手制止他，“行了，你的付喪神愛上你了，接着說。”
巴爾紮哈克被咽得一口氣沒上來，瞪大眼睛沉默了兩分鐘，然後吐槽道：“你這樣會沒朋友的我跟你說。”不過，他觀察着都彭的臉遲疑了幾秒鐘，補充道，“不不，其實也不一定，你長成這個樣子……這麽說話也算是一個萌點吧？”
都彭垂下頭望着他，巴爾紮哈克咽了下口水，像他的加州清光一樣沒骨氣地慫了，乖乖地繼續說，“他們不知道打哪聽說我辭職是為了回老家結婚——我确實很想找個妹子結婚沒錯但其實還沒找着呢呀，我一年365天，有364天都要待在本丸，就算僅有那一天遇見哪個妹子，還不能告訴人家我的工作，我怎麽可能找得到願意跟我結婚的妹子？！
他們就說如果只是為了這個他們也可以，據說很多審神者都很享受寝當番的，想讓我在離職前試試，萬一我覺得不錯不走了就太棒了。
我說可是我喜歡妹子啊！我把他們都當同事兄弟朋友的，怎麽可能睡得下去嘛！然後他們說他們比妹子更好看，差別其實不大的，試試看又不會有什麽損失，據說人類很少有100%的異性戀，然後莫名其妙為了誰最像妹子我最喜歡誰誰來讓我睡吵起來！一直吵不算還動手！打起來就算了竟然還打壞了時空轉換器！我想去勸架阻止他們結果被他們不小心扇飛了結果就莫名其妙跑到了這裏……”
巴爾紮哈克越是說，語速越快，漸漸變得沒有停頓，最後幹脆捂着臉，毫無審神者形象包袱地直接蹲在了地上。
“為什麽不聽我說話呢？！——我喜歡的是蘋果，梨再好吃那也是梨啊！梨這種東西根本就不在我的食譜上好嗎？！”
他生無可戀地擡頭看了看完全不為所動的都彭，又看了看他身後目光炯炯的一衆付喪神，突然升起一個念頭，忍不住好心地告誡這個後輩。
“那個……我說都彭君吶，你可要吸取我的教訓啊！你看看我長成這個樣子，都引發了這種可怕的修羅場，你長成那個樣子，平時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免得以後要離職的時候真的被自己的刀劍付喪神神隐啊你說對不對？”
都彭認真聽完這個罕見的鋼鐵直男飽含血淚的勸告，搖了搖頭。在巴爾紮哈克着急地開始說“噫你別不信”的時候，身體前傾，伸出一只手指擋在他的嘴唇前，垂下頭直視着他的眼睛，真誠地說：“謝謝你的關心。可這并不只是長相的問題。還有，我是絕對不會被神隐的。”
另一個審神者拼命眨了眨眼睛，慢半拍地思索着同僚話裏的意思——不只是長相的問題，那還有什麽？作為一個筆直的直男，他茫然不知所措。但加州清光已經上前一步，紅着臉拉了一把自己的主人，當他回過頭來的時候，磕磕巴巴地解釋說：“你、你們站得有點太近了。”
并不僅僅是長相的原因。甚至可以說，完全不是長相的原因——在場的大部分刀劍都能夠理解都彭話裏的意思。同時感覺，自己被這個叫巴爾紮哈克的、看起來完全無害的審神者，殘暴地在心髒位置捅了一刀。
在遇見都彭之前，他們的願望僅僅是……有一個溫柔的、珍惜自己的主人而已。當這個願望實現後，他們也并不是看不到未來的結局。還好，都彭是個新任審神者，他還年輕，他們在一起相聚的日子還很長。
不去考慮将來，珍惜眼前的生活，起碼可以一起渡過許多快樂的時光。可是，眼前這個審神者卻突然跳了出來，強迫他們直面最終注定的分別。到了那個時候，當他們被審神者當成普通的同事辭別，看他雖然也有懷念和不舍，但還是堅定地離開——如果有什麽方法能夠留下他，他們當然也會不惜代價地去嘗試。
都彭能夠猜到付喪神們的心思，卻不打算安慰他們。他專注地望向巴爾紮哈克，追問道：“這種情況，你打算怎麽處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