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所謂心誠則靈, 仿佛無論什麽東西在成為了信仰之後, 都總有靈驗的一天。
宋璎珞覺得自己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在夢裏, 她先是覺得難受到窒息, 四肢百骸仿佛有千萬蟻蟲啃噬,這揮之不去又接連不斷的折磨,仿佛要将她拖進彼岸的深淵。
她一直堅持着運轉內功與深淵抗拒,奈何勢單力薄, 周身的經脈就像被嚴絲合縫地堵住了一樣,根本不能掙開。
她為了掙脫束縛幾乎力竭, 在她快要支持不住的時候, 那個被她尊崇了多年的男神顧雪城笑着從天而降, 毫不猶豫地捅了她一刀, 這一刀直接讓她有了從深淵中破繭而出的力氣, 她莫名覺得這一刀捅的……還挺舒服的。
然而還沒等她一臉憧憬地沖上前去對男神訴說衷腸, 男神的男神就從天而降, 質問她為何好好的一個小姑娘要挖自己的牆角, 末了還補充了一句,“你相公還在等你, 快回去吧”,說完, 就和顧雪城一起不見了。
夢中沒有什麽理智可言,宋璎珞只覺得自己被這麽打發了十分失落,卻仍然對夢中人的話語将信将疑, 她告訴自己,自己睡的夠久了,該醒了,再睡下去,恐怕就要錯過上天安排的美夢了。
宋璎珞抱着醒來就有如意郎君的美好願望,強自從混沌的意識中将自己解脫出來,疑信參半地睜開昏沉的眼皮,一睜眼看到了神色疲憊的表哥——吓得她趕緊閉上了眼。
這個不行,她在心裏說,要是這個,吾皇得扒了我的皮當風筝放……不行不行,換一個……
再睜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只面無表情的皇上——這次貴妃閉眼閉的有些絕望,這個也不行……她心想,雖然世間萬千女子想要為後為妃馳騁後宮,但是這實在是個坑,尤其是她們估計都不知道,當今皇上是個厚顏無恥的智障,她自從上了皇帝的賊船,一天總有十三個時辰想弑君……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不行不行,這個也不能算,重來重來。
正在宋璎珞天人交戰、企圖将時辰拖久一點,從而給“信仰“充分的考慮時間,考慮好了再來兌現諾言的時候,一個聲音無情的打斷了她不切實際但非常美好的願望。
李承祚:“別裝了,朕看到你睜眼了……”
宋璎珞:“……”
宋璎珞想,混蛋,壓榨本姑娘還沒個頭兒了麽。
辱罵君王者固然沒有什麽好下場,但她只在心裏罵罵,想必不會有什麽牽連九族之禍。
宋璎珞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艱難地一次蘇醒——天地須臾之間不見滿天星鬥,自己仿佛置身于萬古之前的洪荒,夜如蝕日月之光,光陰泯滅。
若不是靠着對這無恥的皇帝的憤怒之心,宋璎珞覺得自己實在沒有重看天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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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重見天日,她終于看到了一個稍微陌生一點兒的面孔,那人眉宇之間有一種勃發的英氣,劍眉星目,不言不笑的模樣給他徒增了一絲肅穆的沉重,不是李承祚那種奪目的風流,也不是蔣溪竹那般清雅的俊秀,雖然仍然算是端正的好相貌,但也許因為在邊關喝風吃沙,比京裏這些同年歲的公子哥兒們顯得持重了不少——簡稱顯老。
宋璎珞這才認出來,這竟然是帥府的少将軍,前些日子被李承祚變着法子折騰過多次的假想情敵——裴文遠。
宋貴妃總算給自己夢裏那“挖牆腳”的說辭找到了出處——她天天在李承祚身邊兒忍受這混蛋皇帝不合時宜的猜想,日有所見夜有所夢,原來都在這兒應了,同時感到了無比的失望——既然是做夢,那她男神的保佑恐怕也不夠給她什麽“相公”的加持了。
裴文遠被蔣溪竹喚來看宋璎珞的情況,正巧趕上貴妃從昏迷中緩緩蘇醒,他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的方法幸好有效,就見這剛剛死裏逃生的貴妃露出了一臉堪稱“嫌棄”的失望表情,仿佛什麽帶着花瓣雨的少女夢無聲無息破碎了似得。
裴文遠:“……”
裴文遠被自己的理解解出了一地雞皮疙瘩,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和京城八字犯克,救人都能救出這莫名的冤屈。
裴少将軍覺得自己忍無可忍……只能繼續忍,怎麽辦呢,殺人犯法不是,況且他也不知道該去怪誰。
蔣溪竹對宋璎珞亂七八糟的想法無知無覺,看到她醒過來,整個人緊繃的精神一松,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踉跄了一下,幸好李承祚在一旁接住了他。
周遭的一切終于漸漸湧回宋璎珞的思緒裏。
黃紗幔帳明黃的綢緞,她宮裏的小宮女兒在一旁喜極而泣,視線漸漸清晰,青灰磚,雕花床,前一夜用過的朱筆墨已幹透,不算有章法地淩亂在雕龍的黃花梨木霸王枨上……至此宋璎珞在認不出來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這是李承祚的寝宮。
她怎麽會在這兒?
昏迷前的景象終于開始重回腦海——她來找李承祚準備給他添點兒堵心,結果被李承祚先下手為強,用一段兒宮廷舊聞吓得她點心也吃不下去了……後來怎麽樣了?點心……
宋璎珞有點兒驚悚地想,我這是中毒了嗎?
宋貴妃的神志恐怕已經巡視過大虞的萬裏疆土,此時才終于魂兮歸來,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原本始末——李承祚平日裏嘲諷她心思比鐵杵粗恐怕有點兒擡舉她,如今看來,宋貴妃的心思絕對能跟禦花園裏的百年老樹媲美。
她這一想之下不要緊,整個人從頭涼到腳,翻身就想起來——結果沒翻動。
她不知道自己幾處大穴剛剛挨了比較兇殘的幾刀——裴文遠在皇帝陛下不知是鼓勵還是縱容的目光下手有點兒發抖,雖然很想讓皇帝親自動手,皇帝也十分躍躍欲試的樣子,但是他真怕皇帝陛下一個“不小心”就把宋璎珞治死了,然後把罪責推到他的身上——他甚至懷疑皇上确實是這麽想的。
因此裴文遠穩了穩心神,最終還是自己操刀。
這治療的方法粗糙卻立竿見影,人若能醒來就是再無大礙,只是失血過多又兼損傷心脈,靜養是逃不脫了。
宋貴妃此刻縱然身殘志堅,也逃不脫她此時起不來身的悲慘命運了。
然而宋璎珞不知細裏,只想起夢裏顧雪城那含笑一刀,頓時從頭涼到腳——這夢太真實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孫子趁她昏迷的時候有怨報怨了。
她又動了一下,确定自己真的起不來,頓時覺得自己頭暈眼花渾身都疼,從善如流地嬌弱了起來,嘤嘤向着李承祚道:“皇上,我是不是差點兒就不行了?”她自怨自艾地哼了兩聲,多愁善感的操起心來,“沒了我這麽英明神武的得力之人,您可怎麽辦……我都替您愁得慌。”
李承祚:“……”
果然剛才該自己動手,借刀殺人趁機嫁禍才完美!
“貴妃醒來便是沒事兒了……”李承祚面無表情道,“能醒過來你要好好謝謝裴将軍……你要是想不出來怎麽謝過将軍,朕就替你決定了……”
“臣錯了!”宋璎珞一個半殘,躺在床上也能察言觀色,眼見李承祚說不出什麽好話,頓時覺得自己能夠妝點粉墨閃亮登場,哼哼唧唧道,“臣頭好暈……啊,皇上您說什麽……臣怎麽聽不見了……”
衆人:“……”
有些人,躺着招人憐,活着招人嫌,宋璎珞簡直是個中翹楚。
李承祚毫不避諱的露出一臉“朕之前的擔憂真多餘”的嫌棄,揮手招進了一行宮人,伺候的伺候,喂藥的喂藥,之前壞事兒的太醫院首被李承祚毫不猶豫地罷了官押後待審,新晉的這位乃是原先民間有名的神醫,姓景,醫術高明卻不通官場人情,因此一直不算出衆,此時也被李承祚不知從哪個旮旯挖了出來,專門照顧宋璎珞的病情。
宋璎珞縱使臉皮厚如山,也不好意思當着一衆太醫宮人耍貧嘴,更兼她其實并不那麽舒服,只有相熟之人在場的時候還能仗着熟悉胡說八道轉移精神,一旦那點兒劫後餘生的喜悅和慶幸被閑七雜八的人沖散,那不舒服就變本加厲起來。
她方才透支了氣血虛弱之後僅存的那一點兒精神氣,沒有用在回光返照上也算好事——任何人但凡知道她是這麽自我安慰的,一定能理解貴妃勸誰想開誰自殺的神功出自何方。
她這麽想着,任憑宮人往她嘴裏喂了兩口難喝的要死的藥,只覺得□□恐怕都比這玩意兒好喝一點兒。
氣血虛弱之人需要靜養,景太醫過來為她號了脈,又向宮人交代了幾句用藥禁忌,轉身去向皇帝禀告了。
方才服用的藥中有安眠成分,她聽着景太醫冷冰冰地聲音,一陣陣的犯困,眼前有一圈兒朦胧的虛影,仿佛自己下一刻就能進入夢鄉,可是她不敢睡,總覺得自己還有什麽沒來得及完成——那是很重要的事,不說不行。
禀告……宋璎珞亂七八糟的想,哦是了!下面送上來的消息,她還沒來得及告訴皇上……
作者有話要說: 有姑娘問裴将軍知不知道皇上和丞相?
別鬧……裴将軍作為皇上的假想敵,愛過毛毛蟲,剛過鳳凰,時不時被皇上拎出來各種鞭策……他不知道的話智商太堪憂了。
裴将軍:別問了……都他娘的是淚,所以什麽時候讓老子回遼東?
作者:(神秘的微笑)
最近文寫的太快,好多細節沒來得及修,錯字之類的不少。準備找一天該錯字等問題,所以追文的同學們發現我頻繁僞更,求不打。
不修劇情,不斷更,不影響閱讀。
祝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