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三
三
男二爹現今一共有六子三女,原身是長也是嫡,生母趙氏已逝。
二爺南宮若拙,只比原身小三個月,生母二姨娘錢氏。
三爺南宮見何,生母五姨娘周氏,比原身小兩歲,于男二爹追求女主失敗,女主進宮後降生,名取自女主佳作“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排行第四的是女孩。
自皇帝男主下旨将小公主與皇子一起排名後,上行下效,全國上下也都紛紛改了排名方式。
四娘名清歡,五爺名浩然,六娘紅豆,七娘夢星,八爺鳳有。
分別取自“人間有味是清歡”“一點浩然氣,千裏快哉風”“玲珑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九爺才半歲,要到周歲才正式取名,不過可預計的,逃不過從女主詩句中挑選。
南若不禁慶幸原身取名時男二爹和女主還沒認識。
大約沒遇到女主之前的男二爹還是比較正常的,原身若谷二字取自《道德經》“夷道若颣,上德若谷”,比他小三個月的二弟也逃過一劫,若拙二字取自《老子》“大直若屈,大巧若拙”。
原身倒沒有辜負這個名字,胸懷深廣,仁厚德善,老二若拙就完全相反。
南若收起紙張鎖好,快步趕往老三院子,原身自小讀聖賢書,加之性格使然,對家中弟妹十分友愛,并不以庶出看低,很有長兄風範,弟弟出了事肯定要去看個究竟。
時下規矩,男子滿八歲便得遷到外院,避免長于婦人之手移了性情,許多清貴人家更早,孩子開蒙便移走。
南宮家數代為商,且是皇帝親封的皇商,後代子嗣走不了科舉,規矩便松了些,滿十歲才搬。
原身這個伴讀還是女主覺得對男二爹有愧,親自向男主提的,是南宮家幾代來獨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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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若對歷史細節不了解,不知道這是否符合常規,反正原身一個皇商嫡子從五歲就進東宮做太子伴讀了。
相比之下幾個弟弟前程就差了些。
和他一樣大的老二還在族學裏念書,沒個正經事做,老三坐不住學堂,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稍不留心就跑的沒了影,老五老八一個十歲一個五歲,年紀還小。
“三爺傷勢如何?”
一到老三院門口,南若便問道。
候在門口的初三回道:“陳大夫已經到了,在裏面診治。”
“究竟怎麽回事?”南若快步往裏走。
初三落後兩步跟上,快速道:“小的一聽跑腿的來報就趕緊過來瞧了,問了三爺身邊幾個小厮,說是三爺晌午從外面回來,突然去了外府後頭的匠所,說要試試打鐵,小厮們攔不住,您也知道,三爺發起脾氣來……”
南若嗯了聲示意他繼續。
“三爺掄錘,開頭幾下還好,掄了一陣許是力氣耗盡,捶脫了手,落下來砸在了腳上……”
說話間已經到了正屋前,幾個小丫鬟不安的縮在廊下,見大爺過來,急忙上前打簾。
南若邁步進去。
屋子裏丫鬟小厮圍了一圈,一看到他,立刻朝兩邊躲開,縮到了角落。
“大爺。”
“大爺。”
裏頭嘶嘶呼痛聲戛然而止,露出三爺慌張的臉。
“大哥……您怎麽來了……”
說着瞪向丫鬟小厮,怎麽把大哥叫來了!
南若沒搭理他,看向收拾醫藥箱的陳大夫。
陳大夫是南宮家的住家醫生,如今但凡有錢有勢的人家都會在家中養一兩個大夫,或者與別家共養。
南宮家最不缺錢,直接養了一群,還學着太醫院分科分部,有事立刻就能進府診治。
按女主說的,不能錯過黃金救治五分鐘。
不等他開口詢問,陳大夫便道:“大爺安心,三爺傷勢并不嚴重,萬幸沒有傷到筋骨,只是淤青,抹了藥散開就好。”
說着将藥盒給旁邊伺候的小厮,識趣地拎着藥箱退了出去。
丫鬟小厮們松了口氣,送人的送人,斟茶的斟茶,各回各崗。
南若這才看向三爺南宮見何,虛十四歲的少年,臉上還帶着未脫的稚氣,縮在軟綿綿的長靠枕裏,有些許微胖,瞧着身量也不高,對上他的目光,擠出谄笑:“大哥,你看,大夫都說了,沒事兒……”
南若瞪了他一眼:“你閉嘴,忠武來說。”
忠武是老三的貼身小厮。
剛避到外間的小厮硬着頭皮又走進來,二話不說先跪下:“回大爺話,三爺今兒個應南府幾位爺的邀約,去攢樓吃酒——”
“嶺哥兒和峥哥兒親自上門來尋我,我不好拒絕!”三爺急急插話。
人傻錢多速來六個字就貼在臉上,人家不尋你這個冤大頭尋誰。
南宮家缺什麽也不會缺錢,男二爹又對孩子很大方,幾個孩子年紀小小就坐擁金山銀海,被盯上不奇怪。
南宮家綿延百年,族人衆多,嫡支住宅位北,稱北府,其餘東南西皆是分支,南府住的是男二爹的叔伯兄弟,屬于血脈最近的一批,平日有來有往。
小輩們一起在族學念書,關系還算親近。
嶺哥兒峥哥兒雖說年紀與他們相仿,按輩分卻是他們的叔叔,長輩他不好指摘,只能對着老三責問:“好好的,怎麽突然要去打鐵?”
老三支支吾吾:“我、我好奇……就是好奇……”
南若神色一沉。
原身溫和卻不代表沒有脾氣,尤其在弟妹面前,很有大家長風範。
老三頓時一個激靈,老實交代:“先生課堂提到竹林七賢,我心中向往,便想效仿嵇康……”
南若:“……”
差點忘了,他這位三弟是個狂熱中二cos。
小時候狂迷西游記,天天杵着根長棍cos孫悟空,長大一點癡迷三國,呂布附體,整天偷跑去騎馬,後來又迷上水浒,身邊的小厮都要按照水浒取名配合他。
譬如忠武——林沖死後追封忠武郎。
——西游和水浒皆來自女主,別問女主怎麽記住所有劇情和人物的,更別問為什麽通篇造反的水浒能刊印,問就是女主NB。
——蘇文不需要邏輯。
南若:“嵇康能屬詞,擅鼓琴,工書畫,你卻只看到了打鐵?”
竹林七賢他有印象,具體哪七賢原來不知道,現在有原身的記憶都知道了。
老三咽了咽口水:“打鐵……打鐵修身……”見兄長神情越發嚴肅,腦袋耷拉,“我不會鼓和琴,書畫也不成,詩詞……詩詞我就更寫不出來了……”
誠實的讓人心酸。
南若:“……行了,從前念你年紀小我不忍心訓你,如今你都十四了,還當自己是孩子?胡鬧也得有個限度,小七都比你懂事,這幾日就在院裏待着,哪也不許去,腳好了再說。”
直接給禁了足。
老三哭喪起臉,卻沒膽子反駁,只說自己知道錯了。
“初一。”南若沒有搭理他,吩咐道,“交代下去,從今兒起,看着三爺不許出院子,誰敢放他出去,罰三月月銀。”
“是。”
老三臉更垮了,差點哭出來。
“至于你——”南若端起茶水不緊不慢的品着,似在思考怎麽懲罰。
老三恨不得把自己縮起來。
半盞茶喝完,有了結果:“閑着也是閑着,将<心經>抄百遍,姑祖母下個月壽辰,定會很高興收到這份賀禮。”
“大哥,我錯了!”老三哭了。
“忠武,看住你主子,誰敢替他動筆,同樣罰三月月銀。”
“是。”忠武忙應下,又硬着頭皮道,“大爺,小的改名了,現在不叫忠武,叫廣陵。”
南若:“……”
老三不敢擡頭。
南若就一臉不知道說什麽好的表情,順手捏了塊桌上的點心咬了一口打岔:“這蛋糕卷做得不錯。”
老三立刻獻寶一樣道:“是蘇嬷嬷做的,她做得的蛋糕卷最是好吃,大哥喜歡我讓嬷嬷再做一碟給你送過去。”
“不用,這點就夠了。”南若将手裏這塊就着茶水吃完,拿起點心盤随手遞到初一手裏,又訓了老三幾句,起身離開。
回到書房,他若無其事的接過點心盤,揮退小厮。
今天的晚飯有着落了。
老三出事是突然,他去老三院子裏也是突然,拿走他的點心更是突然,即使幕後黑手确實是針對他,也不可能提早預見在這盤蛋糕裏下毒。
茶水也是。
書房裏的水他不敢動,誰知道幕後黑手是不是安插了人來盯着他,連初一初二幾個他都不敢信。
可惜剛剛他不好喝太多,只暫時解了渴。
人挨餓可以,缺水卻不行。
總不能再去其他幾個弟弟院裏蹭一下。
找幕後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也許要三五個月才有進展,他不可能一直不吃自己院裏的飯菜,蹭個一次兩次還行,久了,下人就該懷疑了。
尤其初一初二,兩人四歲就到了原身身邊,和他一起長大,原身一個表情一個動作,他們就能看出來是什麽意思,不然怎麽叫貼身小厮。
察言觀色揣度上意是他們融入骨子裏的本能。
南若一邊熟悉着原身的小動作小習慣,一邊思考怎麽辦。
其實要解決倒也不難。
他想要在解決吃喝的同時順便鑒別一下,幕後黑手到底是專針對他,還是純屬被牽連。
正思索着,初一再次叩門。
“大爺,容相家的枟少爺沒了!”
南若神色頓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