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男五
十一
南若話撂得慷慨。
太子不置可否,撥弄着玉墜道:“你打算如何為孤效犬馬之勞?”
南若早有準備:“臣自知才能有限,不能為殿下出謀劃策,臣有一物,可為殿下解憂。”
他從荷包裏掏出一枚銅幣,輕輕放在桌上,抿唇一笑:“此物臣手中萬萬數有餘,殿下需要,臣願意源源不斷為殿下奉上。”
有句話說得好,錢不是萬能的,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
這幾天,他私下做了不少調研。
結論太子缺錢。
男主不讓太子入朝,又限制太子招攬門客,太子經濟來源除了宮中發放的份例,便是外祖傅家補貼。
宮中的份例有定數,內監各個部門又有不能明說的潛規則,太子吃穿住行不受影響,手裏卻落不下多少真金白銀。
傅家有錢是有錢,但有一大家子要養,作為國公府,生活水平不低,傅家男人在朝中并沒有實權,只幾個恩蔭來的虛銜,那點薪水恐怕還不夠他們去攢樓吃幾回酒。
傅家在金錢上能給太子的支持有限。
其它比如賄賂上供之類的路徑,早被男主堵死了,太子也不會做出這種等着被抓小辮子的蠢事。
所以太子缺錢。
養門客拉攏人手都是需要錢來開通的,天下攘攘不為名便為利,名在男主手裏,皇帝還活着,且年輕,才子官吏更願意得到的是皇帝的賞識,太子只能利誘。
太子沒有錢,南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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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他稍稍整理了下原身的資産,作為嫡子,他每月可以從賬上支取一千兩零花錢。
這筆錢完全屬于他支配,不會有人追究他花到了哪裏。
其次,他手裏有十五個莊子三個別院六個旺鋪,是逢年過節以及生辰男二爹送給他的,每月收入過萬沒問題。
還有生母留給他的遺産。
原身生母雖出身官宦人家,卻很有經營手段,她嫁來南宮家時并沒有帶多少嫁妝,南宮家圖的也不是這個,是她的出身。
她接管內宅後,手中財富不斷積累,恰好那個時候正逢女主商業崛起,她伺機參與幾樣适合女子經營的生意,賺了個盆滿缽滿。
這些錢全部留給了原身。
百萬打頭。
除了銀票金銀,還有許多玉石珍寶古董,後者更值錢。
而且那些店鋪仍然開着,由三姨娘操持,每月分到他賬上。
十多年過去,積累了一個恐怖的數字。
南若盤點完震驚了半晌。
這要放在現代,他已經到了人生巅峰。
可惜這是古代,縱使有萬貫家財,在大衆眼中也是下等人,如果南宮家背後不是站着皇室,這些錢根本保不住。
“……所以殿下無需擔心臣父親會知曉。”
南若解釋。
太子聽着這些數字,看他的目光再次刷新。
南若保持着恭敬的姿态,等待太子的定奪,微垂的眼中是氣定神閑的篤定。
果然,須臾,太子開口:“可以,孤答應你的要求。”
太子确實缺錢。
尤其這次籌辦春祭,全由東宮掏腰包,花費了不少。
他正考慮接下來是否要裁減東宮支出。
南若此舉解了燃眉之急。
“來人。”太子雷厲風行,一拽搖繩,有小太監貓着腰進來,“去太醫院,召陌院使來見孤。”
“是。”小太監應聲離去。
南若心道你就不怕我賴賬,轉念一想對方身份——對不起,當我沒說。
“多謝殿下。”他由衷感激。
太子繼續安排:“今日起你便留宿東宮,與孤同飲同食。”
南若正想婉拒留宿,他突然和太子走近,會惹來懷疑,連同飲同食他都希望悄悄來。
太子道:“孤對外會稱你駕前失儀,罰你留在宮中抄寫經文。”
也行。
南若颔首,同時心裏受教,作為官場新人,他還有得學。
趁着陌寒殇還沒有來,南·官場新人·若嘗試與上司拉一拉關系,主要是想摸一摸上司的性格脾氣,好調整與對方相處的态度。
曾經為了寫一部犯罪劇,南若研究過一段時間心理學,略有心得。
“勞煩殿下為臣思慮,臣深感慚愧,殿下若有吩咐,可交給臣來辦,臣定當竭盡全力。”
太子瞥了他一眼,大有一種說人話的意思。
這是不喜歡被拍馬屁?
南若懂了,記下來,下次換個說法。
他對拍人馬屁曲意逢迎沒有絲毫負擔,甲方爸爸喜歡,他可以拍一籮筐不重複,還可以分人來,俗有俗的拍法,雅有雅的拍法。
甲方爸爸不喜歡,他也可以率真直爽,或者陽春白雪,成年人誰還沒幾個技能。
“暫且沒有。”太子淡淡道,“若有,孤會召見你。”
新員工,考察期嘛,能理解。
南若換個話題:“不知容相可有查到什麽,希望能早日找到幕後之人。”
太子颔首:“孤會派人去查。”
若真如南宮若谷所說,這件事或許也會牽連到他,能早一日查清早一日安心。
南若不由看了他一眼。
他發現了上司一個優點,脾氣好。
準确說是對自己人脾氣好。
如果換成是沒有投誠的他,太子絕不會這麽心平氣和,喜怒無常才是常态。
其實仔細想想,太子似乎頂多也就嘴上冷斥原身幾句,并沒有實質上刁難過他。
哪怕今早被男主戳到痛點,也沒有拿他出氣,而是自己強忍了回去。
南若十八歲的時候,可沒有這麽能忍,正是年輕氣盛,一點就炸。
正聊着,陌寒殇來了。
南若定神瞧去。
陌寒殇是所有男配裏年紀最大的一個,他出場時已經過了二十五,這個年紀在古代算大了。
不過他是世外之人,又是神醫,人們追捧還來不及。
此時的陌寒殇已過四十,但瞧着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如小說中描述的一般出塵絕俗,氣質清冷。
“殿下。”
“起。”太子道,“孤身體有些不适,勞陌院使跑這一趟。”
陌寒殇便上前為太子把脈。
片刻後,收手:“殿下并無大礙。”
神色淡淡,一點也沒有要說兩句圓場的意思,說無礙那就無礙。
果然有能力的人就是有底氣啊。
南若心裏感慨了下。
這些年因為牛痘急救法等等的普及,讓陌寒殇在民間聲望極高,甚至有些人還供起了他的小像,以保去百病。
他一個人帶動太醫院乃至天下醫者身份水漲船高,地位尊崇。
試問誰不惜命,連男主也對他禮遇有加。
太子絲毫沒有說謊的心虛,還配合着一臉那就好的表情:“得陌院使此言,孤頓覺輕松許多,許是孤今日祭祀太過緊張。”
說完仿佛是順便,将南若抛了出來:“這幾日若谷也辛苦,院使既來了,便也替他診一診。”
南若從善如流:“勞煩院使。”
他盯着陌寒殇的臉,不放過一個細微。
陌寒殇搭住他的脈,随後問了他幾個不痛不癢的小問題,收手,道:“虛火旺盛,吃兩劑湯飲便好,平日注意睡眠,勿思慮過度。”
是真話。
南若在他擡頭前收回視線,心頭一松。
虛火旺盛好,旺盛說明他沒中毒。
種了生生不息,毒發之前,身體會比平常更健康,像是燃燒最後的生命。
送走陌寒殇,南若再次向太子致謝,然後出宮準備收拾東西搬進宮住。
夏侯淳聽到消息先為他受罰一驚:“我去跟太子哥哥求情。”
待聽到後半句說要留在宮裏,表情頓時由陰轉晴,也不說要去找太子求情了,而是:“我去跟太子哥哥說,讓你住到我殿裏。”
南若扶額。
這孩子。
夏侯淳開心道:“你等我,我去找太子哥哥,跟你一起出宮幫你收拾。”
我看你是想趁機出去玩吧。
太子會答應才怪。
果然,興沖沖進去,蔫頭耷腦出來,一臉委屈:“太子哥哥不許我出宮,你先去,我在這裏等你。”
南若拍拍他的肩,柔聲安撫:“我很快就回來。”
話這麽說,回去的路上卻遇到了一個小麻煩。
半路碰到了老二南宮若拙。
他正和幾個狐朋狗友圍着街邊賣身葬父的小姑娘調戲。
馬車外的初三眼尖看到,立刻向他報告。
南若很想假裝沒聽到,卻不得不出面,命馬車停下,掀開車簾,敲了敲玻璃窗。
敲擊玻璃的聲音輕而脆,引得幾人回頭,南宮若拙魂飛魄散:“大、大哥——”
狐朋狗友也吓了個夠嗆。
南若推開窗:“在這做什麽?”
老二回過神,懼怕消去,嬉笑着說:“我們瞧見有人賣身葬父,便想發發善心将人買下來。”
南若冷下臉:“下人呢,跟着你的小厮呢?買人這種事還要爺親自出面,下人是做什麽用的?”
老二什麽德行他還不知道。
标準的纨绔子。
小小年紀酒色財氣全占齊了。
南宮若拙只比原身小三個月,生母二姨娘錢氏是原身母親的陪嫁丫鬟,小姐懷孕時爬了姑爺的床,很快就有了身孕。
二姨娘一心希望小姐生女自己生男,結果并未遂她願,小姐先她一步生下了嫡長子。
只差三個月自己的孩子就能成為長子,這讓她心心念念耿耿于懷。
不同于三姨娘是原身母親主動擡給男二爹,二姨娘的做法屬于叛主,被原身母親厭棄,拒絕了男二爹将庶子抱來一起養的提議。
老二便留在二姨娘身邊。
以二姨娘的品性,可以預見會教養出來什麽樣的孩子。
原身很煩這個弟弟,他不像其他弟弟有年齡差可以管得住,老二每次只嘴上答應的幹脆,回頭依舊我行我素。
現在讀了書懂了點事,對他還算尊重,小時候沒少被二姨娘撺掇給他添麻煩。
原身甚至幻想過親自動手将老二打一頓,可見将孩子逼到了什麽程度。
南若眯了眯眼,這個他倒是可以幫忙實現。
“初三,将二爺給我壓回去。”
老二一驚:“你要幹什麽,我不回去,你們別過來,我喊了,救命唔——”
狐朋狗友一哄而散。
南若正要關窗,瞥見了跪在地上弱不禁風的小姑娘,瞧着才十三四歲的模樣,一臉倉皇不知所措。
讓他想起了小叔家的堂妹,每次做錯事就這麽看人。
心頭一軟,從車抽屜裏摸出幾枚碎銀子,伸手出去:“拿着。”
女孩怔怔看他。
南若放輕聲音:“拿着這些,去将你父親葬了,回家去。”
女孩似不知所措。
南若抽出一條帕子,将銀子包起來,脫手落到女孩面前。
關上窗:“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