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短小
二十八
南若和趙榮立刻起身去迎, 顧漁的事趙榮已經知曉。
因下人提前一步來報,待他們趕到門口, 王尚書的馬車正好停下。
“學生趙勉仁見過尚書大人。”
趙榮帶頭拜下。
南若雖未有功名在身, 但好歹挂名在東宮,便也自稱一聲學生。
王尚書挂心外甥,只草草點頭, 南若見狀便主動提出帶他先去見顧漁。
“漁哥兒可有受傷?”王尚書問,他眉頭緊皺,腳步飛快,是真的在擔心顧漁。
南若便面露遲疑。
府裏請來的大夫已經給顧漁瞧過,腳傷小問題, 有大問題的是他的喉嚨,往後怕是再難開口發聲了。
王尚書臉色就白了白, 聲音都顫了:“只管說, 我受得住。”
南若道:“是有些不太好,但與性命無憂,傷在了喉嚨。”
王尚書腳下一晃,趙榮立時伸手扶住。
都是舅舅, 能理解疼愛外甥的心。
“大人千萬穩住,別在孩子面前露了蹤跡, 叫孩子心中不安。”他勸道, “我這外甥只請了自家大夫,比不得宮中太醫,許還有得治, 且孩子受此大罪,還需您這舅舅為他主持公道。”
王尚書只是關心則亂,理智回籠,很快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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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等進屋看到沖着他想叫舅舅卻發不出聲,只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滾落的外甥,還是沒持住紅了眼睛。
南若和趙榮見狀就體貼的關上門,将空間留給二人。
還沒下臺階,就聽裏面傳來一聲怒喝:“顧解這個畜生——”
南若和趙榮相視愕然。
顧解是顧漁的爹!
這是親爹叫人拐賣兒子?
兩人面面相觑。
南若朝趙榮遞去個探尋的目光,趙榮搖頭,他倒是知曉有顧解這麽個人,好歹當年才女之名他也是聽過的,後續的事也有耳聞,但顧解不在京城,他并未打過交道,不清楚其為人如何。
“可惜這孩子了。”他嘆道。
出了這樣的事,往後別說讀書科舉,走旁的路也艱難,算是毀了,若真是顧解所為,那真真是畜生無疑,不,說畜生都是擡舉他,虎毒還不食子呢。
他沖南若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道:“這件事你可別多管,人家家事,摻和進去只會鬧得一頭亂,最後裏外不是人,待會兒王大人出來,你只當什麽都沒聽到,反正拐子你也抓住送到官府去了,是非對錯自有律法定奪。”
王尚書那一聲喊,要說全然無意,他可不信,這種父虐子的事最是難斷,他不想谷哥兒心軟強出頭。
南若明白他的顧慮,此世講究萬事孝為先,父母對子女有絕對的掌控權,子女面對父母的責罰需得小受大走,意思是父母打得輕就忍着,打得重就跑,否則受傷不能動彈,反而是陷父母于不義。
現代人看來自是荒謬無語,可眼下确實如此,父母賣兒賣女實屬正常,反過來兒女賣父賣母試試,被人揭發出去,坐牢打板子都是輕的,往後幾代人都擡不起頭,且古人難離故土,想換個地方重新開始都難。
這樣的大環境下,除非能拿到确确實實的證據證明這件事是顧解所為,否則很難給顧解定罪,且這件事顧漁還不能出面,子告父屬不孝,非但不能告,還得隐瞞包庇。
因為律法裏有一條叫親親得相首匿制。
直白的說就是準許親屬之間互相包庇,譬如父親殺了人,兒子妻子選擇包庇不說不會受到任何責罰,且在衆人眼裏,包庇才是正确做法,若去舉告非但不會讓人覺得正直,反而認為你這個人不孝不義。
除非涉及到謀逆大罪。
退一萬步,即便證據确鑿表明顧解虐子殺子,顧漁也得先扛過一百仗,再坐三年牢,民告官,子告父,妻告夫,都要先處罰原告一通。
南若先前抄寫到這段律法時,很是在心裏吐槽了一番。
所以這件事很難處理,縱使王尚書想給外甥讨公道,也得顧及外甥的名聲。
他們這些外人,就更不好摻和了。
南若垂眸,眼前掠過顧漁被扔在地上絕望的模樣,若他沒有将人認出來,會是什麽樣的結局。
趙榮見狀就知道自家外甥又心軟了,按住他的胳膊:“便是你想打抱不平,也要看人家是否願意接受,再者事情真相如何還不知曉,不能只聽一面之詞。”
南若知道舅舅是好意,按捺下來只說明白。
沒等多久王尚書便開門出來,自是朝着兩人一番感激,而後将顧漁帶走了。
這是應當的,南若沒理由阻止。
倒是顧漁臨走前主動拉了他的衣袖,遞了張字條給他:
“救命之恩,定結草銜環以報。”
南若沉思片刻,将紙條收了起來。
他們在別莊住了五日,南若無心玩耍,一邊與趙榮仔細商議社團規章,一邊分心關注京城。
廣德侯那邊仍然沒有動靜,倒是顧漁的事頂替上官子辰上了熱門頭條。
只不過爆出來的只是他被拐一事,當時許多人在場,又一起去了衙門,都不需要搞什麽水軍推波助瀾,百姓們已經自發口口相傳——單去衙門半日游就夠他們逢人述說了。
大家震驚尚書外甥竟都會被拐賣,一時家家戶戶緊張起了孩子。
京城巡防被禦史彈劾,氣得狠抓起了治安問題。
南若一行進城時就看到城門口加緊了盤查,不過大多針對普通百姓,像他們這樣馬車标識清楚的,基本掃一眼就放行了。
只是南若不知道是否錯覺,這些人知曉他身份後,看他的表情有點怪。
“去打聽打聽,怎麽回事?”他叫來初二。
不消片刻他回來一說,南若恍然,原來被推上熱門的還有他。
說他救了顧漁,見義勇為,實為天下少年楷模,而且救人之後處理謙遜妥帖,又不圖名利,品性高潔。
南若面露古怪,他怎麽聽出了濃濃的水軍式尬誇?
叫初二到街上打聽,發現竟然已經有茶館将他救顧漁的事跡改編成了小故事,當評書宣講。
很快人盡皆知。
太子這是想做什麽?
南若思索。
會這麽做的,顯然只有清楚見識過水軍威力的太子了。
他很想去問一問,可眼下不是聯系的好時機。
所幸很快他就知道為什麽了。
回府第三日,皇帝派人送來了聖旨,旌表他義勇有為,堪為楷模,破格提拔他入銮儀衛,任從七品小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