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柳葉兒能分清自?己?是演戲還是真的嗎?我已經快分不清了?。
——《盟主日記》
四月中?旬, 林翡準備參加體育單招考試。
她健将證早就下來了?,但之前?跟教練吵架,老頭想以此為要?挾, 希望她乖乖聽話繼續訓練, 一?直沒告訴她。
後?來确診患病,實?在是不能強留,老頭還是把證給她了?, 事關?前?途,也?是為了?能讓她安心治病。
證書很重要?,文化成績有降分政策, 不管能不能用上, 有總比沒有好。
老頭好幾次說, 再努把力,說不定可以免試進更?好的大學?, 但林翡所表現出來的狀态, 确實?不适合再繼續增壓。
專項考試就在林翡平時訓練的體育館,那地方她熟,柳葉兒倒也?不擔心她緊張。
考試前?要?做尿檢,忌口教練一?早就寫出來, 柳葉兒專門存了?份在手機裏,這幾天林翡吃進嘴裏的任何東西?都得先過她那關?。
上午柳葉兒送她去考試, 車上林翡還在陰陽怪氣, 說考完要?去吃日料, 嘗嘗鬼子飯到底是啥味道。
“鬼子飯不好吃, 真的。”柳葉兒這幾天都順着?她, 真跟個大丫鬟似的,圍着?她小姐長小姐短。
“生肉, 吃了?要?得病!腦子裏長蟲!”柳葉兒哄她,“乖,咱不吃。”
林翡“哼”一?聲,“那你?腦袋裏肯定長蟲了?,你?的眼睛也?壞了?,不然?你?為什麽總也?看不見我。”
“我哪兒看不見你?。”柳葉兒努力把眼睛睜大湊近她,跟她額頭抵着?額頭,“我滿心滿眼不都是你?。”
林翡側身躲避,柳葉兒把她壓到車窗邊,後?視鏡裏看不見了?,湊近在她嘴角輕啄一?口。
“感覺好不好。”柳葉兒學?她,故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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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林翡犟嘴。
冰涼的指尖探入她後?腦,柳葉兒迫使她擡起?頭,又輕吻在她濕潤的眼尾,“這樣呢。”
“幹嘛呀——”林翡把臉藏進臂彎,“你?真讨厭,影響我考試,上不了?大學?看你?怎麽辦。”
柳葉兒發現了?,林翡就是個紙老虎,平時耀武揚威的,對方只是稍微主動點她就遭不住,人家?還沒怎麽樣她就害羞得不行,說話聲音都不對了?。
“我們秧秧那麽厲害,什麽國家?隊啦,世界冠軍啦,只是不想去,不想做而已,區區一?個專項考試肯定不在話下。”柳葉兒像給貓咪抓癢,五根手指頭輕輕撓着?她的後?脖子,“姐姐相信你?肯定可以。”
“你?就會騙人,說好話哄我——”林翡半伏着?,聲音軟軟的,明顯被哄得很舒服。
司機師傅忍不住回頭看了?眼,林翡好像聽見他一?聲笑,推開柳葉兒,坐起?來扯扯衣服邊,把頭轉向窗外。
柳葉兒看見她燒紅的耳廓,手摸上去,“好燙哦。”
“讨厭你?!”林翡推開她,“走開啦。”
柳葉兒就不,逗小孩可太有意思了?,最近她摸索出經驗,以暴制暴,有奇效,又湊上去捏她腰上軟肉,在她耳朵邊吹氣,“小神槍手,要?加油哦——”
林翡噘嘴,眼淚汪汪看過去,柳葉兒凝望着?她,某個瞬間,受奇異的悸動催使,險些控制不住真的吻上去。
但最終沒有,柳葉兒告誡自?己?,這只是錯覺。
她只是希望她好。
小時候說羨慕她是真的,羨慕她的家?境,羨慕她從長輩那裏得到的愛,羨慕她總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身邊永遠有人哄。
但這世上哪有完美生活,林翡或許被很多人羨慕着?,但人們總是習慣性忽略別人的苦難,大言不慚說假如給我她所擁有的,我一?定會比她做得好,比她更?優秀。
但事實?大多愚者都難以正視自?己?,不知他們連承受那份苦難的資格都沒有。比如那個說‘只是第 三’的男同學?。
柳葉兒是真心希望林翡能好,相比成為世界冠軍,更?希望她能按照自?己?的意願健康快樂的生活。
進入體育館前?,林翡回頭,表情愉悅,眼神堅定、清透,一?如從前?。
柳葉兒沖她招手,“加油!”
“加油!”林翡握拳,“等我好消息。”
這幾個月柳葉兒到底不是白費,林翡狀态慢慢好轉,考試前?一?個星期林華玉捅那麽大簍子,柳葉兒也?力挽狂瀾救回來了?。
考試成績出來,教練說妥了?,文化課正常發揮就行。
林翡對自?己?一?直有很高标準,訓練減負并?不意味徹底不練了?,以後?有什麽比賽還是要?參加的,只是不想給自?己?那麽大壓力。
她其實?很聰明,對自?己?的運動員事業有很清晰的規劃,知道什麽時候該給自?己?松松弦。
正因為對射擊的熱愛,想更?持久,才會選擇暫時放下。
柳葉兒想,林翡或許早就察覺到情緒的變化,她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不是毫無道理,她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及時做出改變,選擇了?一?條更?穩妥的路。
林華玉身上的某些特質被她完美遺傳,她有很多自?己?的心思,可憐的時候是真可憐,也?會裝會演。
現在看,很多目的都達到,似乎是成功了?。
林翡成績出來的第 二天,陳教練請吃飯,以前?體校射擊隊的幾個隊員都去,林翡也?不例外,柳葉兒中?午就不去接她了?。
也?是寸,趕上了?,這天中?午林華玉也?不在,柳葉兒點餐的時候腦子突然?就通了?電。
午休時,在老板辦公室吃飯,趁着?老板去見客戶,公司形象代言人當着?行政經理的面,莫名其妙說起?老板壞話來。
“我覺得她這個人,有時候說話真的很沒分寸。”
話頭起?得很突然?,方怡微詫,“她?林華玉嗎,為什麽這麽說。”
柳葉兒口氣平常,“你?們在一?起?那麽久,你?真的一?點都不覺得嗎?”
方怡愣住,“她又惹你?們了??”
柳葉兒先是嘆氣,然?後?搖頭,說可能是自?己?太敏感。方怡被她這麽吊着?,不上不下很難受,讓她有話就說,反正林華玉今天不在。
于是柳葉兒幾番推诿後?,細細把那天的事情講了?一?遍。
“我是不是特意囑咐過,陳淼請吃飯那事別讓秧秧知道,她情緒不穩定,容易生氣。”
方怡遲疑着?點頭,“好像是說過。”
“所以啊,她還故意那麽說,不是挑撥我們關?系嗎?”柳葉兒把外賣袋子解開,菜一?樣一?樣擺出來。
方怡自?己?拿了?筷子,撕開外面塑料包裝,“她真那麽說?”
“當然?,騙你?幹什麽。”柳葉兒嘆氣,“我花了?好幾天時間,嘴巴都說幹了?才把秧秧哄好,她現在什麽情況您也?不是不清楚,情緒上來的時候根本控制不住,一?點小事都能哭半天。”
柳葉兒直搖頭,“都四十幾歲人了?,怎麽還那麽不靠譜。那天姜叔叔還跟我說呢,說秧秧性格像媽媽,讓我多照顧多擔待,我覺着?一?點不像,我們秧秧哪像她,那麽多心眼。”
“秧秧是比較敏感,可能是因為小時候……”方怡說着?說着?,沒聲音了?,然?後?突然?拔高聲調,“你?剛才說什麽?姜叔叔,哪個姜叔叔?”
“姜毅啊,秧秧親爸,還有哪個姜叔叔呀。”柳葉兒似毫不在意,眼睛落在菜碗,先夾了?箸青椒炒肉,驚喜揚高眉毛,“這個好吃,您嘗嘗。”
方怡擱下筷子,雙手把頭發攏成束,往肩後?撥撥,吸了?口氣,“你?剛才說姜毅,你?們是什麽見面的。”
“啊?”柳葉兒故作驚詫,“你?不知道嗎?”
方怡沉默,柳葉兒表情僵硬,“呵呵,我亂說的,您別在意。”
方怡靜靜地看着?她,柳葉兒視線回避,趕忙端起?飯碗,筷子挑起?米粒塞進嘴巴。
“你?接着?說,你?們什麽時候見面的。”方怡表情已經不太好,聲音也?冷冷的,“我不會告訴她。”
咽下嘴裏的米飯,柳葉兒放下碗筷,将鬓邊一?縷碎發勾至耳後?,笑笑說:“其實?也?沒什麽啦,就是姜叔叔要?走了?嘛,全家?都出國,所以想見秧秧最後?一?面,就找到家?裏來了?。”
她嘆息,随即雙目放空,陷入回憶,“小時候我還見過他呢,那時候覺得他很壞,現在看,也?許是因為長大心态平和,已經沒那麽讨厭。不過他長得是挺帥的,高高瘦瘦,秧秧的鼻子跟他很像。”
“秧秧能長那麽高,應該也?有爸爸的基因,我看他蠻高的,應該有一?米八五,jsg戴個眼鏡,還挺斯文的。”
“我覺得他這些年應該也?很愧疚,他說他偷着?去學?校看過幾次秧秧,她的比賽他也?一?直在看……他有了?些白頭發,跟我說話的時候,背微微佝偻着?,我竟然?還覺得他有點可憐。”
“可能媽媽也?是覺得他可憐,才準許他跟秧秧見面的吧。”
柳葉兒重新端起?碗,表示自?己?說完了?。
“秧秧跟他,是在哪裏見面?”方怡追問。
柳葉兒說:“在家?裏呀,但是秧秧躲起?來了?,沒見他,他坐了?一?個多小時,跟我說了?會兒話,沒等到秧秧下樓,最後?打聲招呼就走了?。”
“您不知道?”柳葉兒又問:“媽媽沒提過?”
“所以他知道我們家?地址,自?己?找上門去的。”方怡淡淡。
早春的天,沒開空調,辦公室氣壓極低,柳葉兒像感覺到冷,肩膀微縮,小心放下碗筷,“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沒有。”方怡笑笑,抓起?桌面上手機起?身說:“你?先吃,我去辦點事。”
柳葉兒點頭。
方怡走出辦公室,柳葉兒等了?幾秒端着?飯碗跟上,看見她進了?吸煙室,應該是撥了?電話,手機舉至耳邊。
這個點大家?都去吃飯了?,吸煙室沒有人,柳葉兒挑選了?視角盲區慢慢靠近。
方怡面對窗外,一?手舉電話,一?手叉腰,柳葉兒聽見她憤怒的咆哮聲,滿意揚起?唇角,飄飄然?離去。
家?裏大小兩只狐貍,天天在狐貍窩裏住,她再沒點長進怎麽行。各方面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當晚回到家?,林華玉和方怡果然?大吵,聲音沒壓着?,隔着?門透出來,在樓下都聽得見。
林翡蹲在茶幾邊吃枇杷,下巴朝樓上點點,“她們怎麽啦?”
“吵架呗。”柳葉兒把剝好的枇杷摳了?籽放在盤子裏。
一?個屋檐下生活,難免磕磕絆絆,不吵架才是見了?鬼,前?陣子她們也?為陳三水那事吵架來着?。
可這次媽媽和方姨吵得很兇,林翡有點擔心,“沒事吧。”
柳葉兒剝好一?只枇杷,自?己?吃了?,“嗯,很甜呢。”
林翡擦幹淨手,想上去勸,柳葉兒拉着?她,“大人事大人自?己?解決,之前?我倆吵架,媽媽不也?沒多管。”
林翡想想坐下,覺得有道理。
半個小時後?,林華玉灰頭土臉出房間,林翡已經進衛生間洗澡。
柳葉兒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哼哼。”林華玉抱着?胳膊慢吞吞下樓,柳葉兒視線跟随,始終保持得體的笑容。
林華玉走到沙發邊,身子一?歪,斜倚到沙發背,“柳翠翠,柳仙兒,嗯,大仙兒,看不出來啊,你?還挺有手段的。”
“哪裏哪裏。”柳葉兒恭維道:“挑撥離間這方面,您才是元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