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蟲洞在青雲派後山,而這門派屬于修仙界裏少有的大門派,擁有九座主峰,二十三座偏峰,占地面積極廣,蘇子言要繞好一大圈才能走回正門。
等他匆匆趕至校場時,外門弟子的第一道測試已經結束了,長老收好玉簡後,準備将試煉石都收起來。
“等等,長老等等……”蘇子言匆忙小跑了過去,擋在試煉石旁恭敬道:“青雲派外門弟子蘇子言見過長老。”
“何事?”長老皺眉望向阻攔自己的人,不悅道。
蘇子言解釋道:“弟子有急事耽擱測試了,還請長老通融通融,再給弟子一次機會。”
長老還沒說話,一旁的衆位弟子們已經交頭接耳,偷偷嘲笑起他來。
蘇子言因為墜下蟲谷,衣袍某些地方早就開線了,這幾天匆忙趕路,導致灰頭塗臉,褲腳上也全是泥,乍一眼看過去,仿佛一個叫花子。
形象确實不太好。
蘇子言把他們小聲的議論聽在耳裏,瞟了他們一眼,在一衆弟子裏尋到了顧未寒的身影。
顧未寒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身高容貌出衆,在衆弟子中如雞群鶴立,見蘇子言看過來,不由勾了勾唇,目光冰冷冷的與他對視,仿佛是無聲的嘲笑。
蘇子言翻了個白眼,悄悄對他比了個中指,而後才收回視線,把衆人小聲的議論當成放屁,左耳進右耳出。
倒是小金毛氣得要死,藏在他的耳朵裏罵罵咧咧。
罵完那群弟子後,又對着蘇子言抱怨道:“蘇蘇,我叫你再等等,說了讓雪蛛群織套衣服給你再上山……你看看,現在他們都在嘲笑你,氣死我了。”
“沒關系!笑就笑吧,反正也不會少塊肉,我無所謂的。”
“有所謂!”小金毛打了個滾,把自己氣成了河豚:“這是咱第一次正式露面,我當初想的是你一身白衣從天而降,魔音蚮為你湊樂,金翅蝶為你起舞,咱一出場自帶buff亮瞎衆人,才不是像現在這樣灰頭土臉的出現。”
蘇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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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塞片刻,才哭笑不得道:“毛毛,咱已經遲到了,等你弄完那些,那咱們只得再等三年後,才可以測試了。”
“遲到了嗎?”
“你遲了!”果然,下一秒那長老就毫不留情的說:“試煉時間已過,修真之人最重時間,你連最起碼的時間觀都沒有,取消參賽資格。”
“哦豁!真的遲到了。”小金毛語氣裏滿是懊惱,它問:“蘇蘇,那咱接下來該怎麽辦?”
“涼拌!”
“要不這樣,你抱他大腿,求他……帶着哭腔悲傷又誠懇的求他,說你錯了,以後再也不遲到了,讓他看到你真誠的認錯态度。”
蘇子言:“……”
“你盡出些馊主意。”
“那無功而返,也不是咱的風格不是,何況你要想想洗髓丹,那東西的煉制方法,記錄在只有內門弟子才能入的藏書閣。”
小金毛此刻化身傳/銷人員,給蘇子言洗腦道:“洗髓之後重塑靈根重要,還是臉皮重要?”
“重塑靈根重要。”
“對嘛!來……一二三準備哭……”
蘇子言醞釀着紅眼睛,準備不要臉抱長老大腿時,山頂卻有人乘風而來。
那人一身黑衣,腳下沒禦劍,負着手一步一步如在雲中散步,明明如此悠然,可一眨眼就到了眼前。
氣勢強悍,如仙臨世。
那一身黑袍無風自動,袍下冷香沁人,平日裏鳥語花香的主峰,剎時像被凍結了一般,別說鳥鳴了,連蟲叫都聽不到。
在場衆弟子被威壓逼着頭也擡不起,一個個頓時大氣也不敢喘,除了膽小弟子們小心翼翼的抽氣聲,主峰死一般的安靜,萬籁俱寂。
等青雲派的掌門查探到不尋常的氣息匆匆從雲落峰趕來,誠惶誠恐的喊了一聲“師祖”後。
現場衆弟子才知道這是誰,紛紛雙膝着地,行跪拜之禮,齊聲喊道:“拜見師祖。”
“起吧。”那人站定,對衆人擺擺手。
蘇子言離他遠,越過人群粗粗掃了一眼,連他長什麽樣都沒看清,自然是也略過了對方若有似無一直落在他身上的視線。
“毛毛,他是哪位?”
收回目光後,蘇子言問道:“大家都叫他師祖,看上去也确實好厲害的樣子。”
耳中的小金毛沒了聲音,好半天它才疑惑道:“師祖?難道是雲崕仙尊?”
青雲派立派上萬年,有兩位師祖,一位開山立派真師祖,早在五千年前就以身證道飛升了。
另一位是雲崕仙尊,原書中作者對他着墨不多。
此人一直住在青雲派的禁地——琉璃幻境。
聽聞青雲派剛立派不久,雲崕仙就入了派,他老人家早在幾千年前就可飛升,卻一直壓制境界,停留在凡世,他的修為大概和天穹派、昆侖派的那幾個老妖怪差不多。
想必世間已是少有敵手。
小金毛把信息梳理順暢後,才又道:“憑我閱書無數的經驗,這樣一個吊爆天的存在,在書中根本沒有實際意義。不過就是給主角一個牛叉的靠山而已,畢竟全書到完結,雲崕仙出場也沒超過五次,其中四次還是從別人嘴裏提起的。”
“他這次出現,大概就是走個過場,你把他當個NPC好了。”
蘇子言點頭,“分析得有道理。”
……
被當作NPC的雲崕仙,視線越過眼前的衆人,準确落在蘇子言的身上。
蘇子言一身染塵的弟子服,身形纖細但筆直,他逆着光站在那,溫暖的晨陽給他染上一層紅橘相間的瑰麗色彩,讓他仿佛站在光裏。
對方毫不掩飾地看着他,蘇子言自也是感覺到了對方的視線,發覺沒有惡意後,他習慣性的彎眉勾唇,向對方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
雲崕仙怔了怔,仿佛被那笑迷了眼,清冽如水的眼眸中,突然泛起漣漪,神情明滅不定。
半晌才恢複清明,指着蘇子言道:“讓他一試。”
不知道是不是衆人的錯覺,只感覺那明明冰冷到毫無感情的聲線,莫名帶着點柔軟。
他老人家開口了,其他人不敢放半個屁,包括那測試的長老。
長老趕緊重新擺上記錄冊,對身後的蘇子言道:“來試靈力,用你的全部靈力打向試煉石。”
他的話剛落音,原主角顧未寒就臉色怪異,那表情是想笑但要強忍笑,忍到臉都要扭曲了。
他知道,蘇子言永遠都不會再有靈力了,因為他的靈根被廢了,自己親自動的手。
雖然不知道雲崕仙為何會出現在這,但憑他的修為,一定是看得出蘇子言沒有半點靈力的。
這會既然指名讓蘇子言試,肯定是想着看笑話。
那這蘇子言還真是自取其辱,讓全派人都看他的熱鬧。
……
有他的襯托,到時候自己這第一名,似乎更加引人注目了呢!
顧未寒是如此想的,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打漏了。
蘇子言此刻不慌不忙,把現場幾千雙眼睛抛之腦後,雙眸緊盯三丈處的試煉石。
暗暗對小金毛說了一聲“準備”後。
他驀地伸出手,對着那試煉石就是一掌。
在顧未寒詫異的目光中,一團燃燒的火焰從掌中飛出,赤色的火焰久燒不滅,把試煉石燒了個對穿後,才慢慢熄了。
一群外門弟子瞪大眼睛皆不可思議,他們費盡全力,才能把試煉石弄出個淺印來,這會兒卻被人輕而易舉地燒了一個對穿。
顧未寒更是沒忍住大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他全身沒半點靈氣,怎麽可能會操控火,他使詐。”
“我怎麽就使詐了?這不是火麽?”蘇子言笑了笑,輕輕打了個響指,火蚧蟲随心而動。
下一秒,一團火焰燃燒在他的指尖,他随手動了動,那團火便像有靈魂一般,在他指尖一上一下的跳躍。
這下連幾個內門弟子都驚訝了,自愧不如,暗道:“這控火的能力簡直太厲害了。”
“可你身上明明沒有靈氣。”
“那又怎樣?結果是我能召出火,并且讓它為我所用就行,對敵時,敵人可不管你身上有沒有靈氣,只要你的火能燒死他就行,對吧?”
“你強詞奪理……”
“夠了。”
顧未寒還準備反對,長老卻阻止了他。
随手在記錄冊上改了改,朗聲道:“這一關,蘇子言第一,原第一的顧未寒改為第二。”
顧未寒頓時面如死灰。
蘇子言瞧着他那樣,還故意彎着眉,咧嘴朝他綻開一個燦爛無比的笑,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挑釁意味濃重。
顧未寒惡狠狠的回敬了他一眼,調整好情緒後,無聲道:“下一關,咱等着瞧。”
“等着瞧就等着瞧,誰怕誰呀!”
……
他倆的針鋒相對別人可看不到。
長老的目光在雲崕仙身上輕掠過,見他神情沒變化,才不着痕跡的松了口氣,道:“衆弟子準備,繼續下一關。”
第二關,試心性和定力。
青雲派校場有專門的法陣,陣法裏種滿了血幽蘭。
血幽蘭花香濃郁,有強力的致幻效果,凡入陣弟子,心性差或不穩者,皆會被它迷惑,看見自己內心深處最想要的東西,且深陷不可自拔,沉浸在欲/望裏。
比如這會……
蘇子言入了陣,看着眼前伸手不見五指的白霧,在一陣濃郁的花香過後,慢慢出現滿地的金銀珠寶。
金燦燦的黃金,碩大圓潤的南珠,漂亮通透的瑪瑙,綠油油的翡翠……
蘇子言看紅了眼睛,他道:“毛毛,原諒我也是個俗人,嗚嗚嗚……我不想努力了,咱們就待在這裏吧,不出去了。”
小金毛:“……”
它問:“不找顧未寒報仇了?”
蘇子言被它一語中紅心。
“開玩笑,這仇必須報。”
他收回目光,扭頭磨磨蹭蹭的往前走。
小金毛不耐的催促道:“往前走,快點往前走,別停!那一箱箱的金子全是破石頭,有什麽可依戀的……話說這花的致幻效果真厲害。”
它說的沒錯,血幽蘭的致幻效确實厲害!
反正這一路下來,小金毛是操碎了心。
“蘇蘇,別伸手,那副春宮圖是白線蟲織成的……啧……旁邊那傻大頭摸上去了,摸了一手的粘液……嘔……”
“停停停,那電腦是假的,你确定要摸??海燕吶!呸!蘇蘇吶!你可長點心吧!”
蘇子言痛苦的絞着手指:“我知道是假的,就是控制不住我的手,我好想去鍵盤上摸一把。”
“那你去摸吧,鍵盤是肉衍蟲變的。”
“呃!”蘇子言準備伸過去的手一頓,接着迅速躲進袖子裏,抖下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忘不了在蟲洞下被肉衍蟲支配的恐懼。
“摸什麽鍵盤,打什麽游戲,修仙不好玩嗎?從此拒絕做網瘾少年!走吧。”
才走不到一丈,他又停了下來,看着眼前的莺莺燕燕,蘇子言腳都軟了。
“毛毛,我不想走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就讓我死在這溫柔鄉裏吧。”
小金毛:“……”
這金銀財寶美人什麽都可以誘惑住蘇蘇,他這個俗人也算是當得徹底了。
“不找江夜白了?”它恨鐵不成鋼,忍不住幹脆放出了大招。它知道,江夜白始終是蘇蘇心中的定海神針,任何誘惑都無法撼動分毫。
聽到這個名字,蘇子言果然如被冰水淋了頭,一下冷靜得如高僧再臨,吝啬得沒再勻半點目光給身旁的赤/裸美女。
“美女金錢都是身外之物,咱還是趕緊往前走靠譜。”
之後的路暢通無阻,仿佛任何幻境都無法再迷惑他。
小金毛知道,不是蘇子言心性多堅定,而是他對于尋回江夜白這事,格外執着。
因為,他有愧!
當初是他執意要去摘取懸崖絕壁邊那一株野生石斛的,江夜白拗不過才以身犯險,最後導致兩人皆墜下崖……
其實說是定海神針,不如說是卡在心頭的一根刺。
……
一路上,蘇子言避開被幻境迷惑而拼命搶奪厮打的那些外門弟子,快速的朝前走去。
看到這個情況,青雲派掌門倒是毫不吝啬地誇贊道:“此子心境如此堅定,竟絲毫沒被外物所迷惑,倒是不錯。”
“是不錯。”
衆長老也是點頭,因為就算他們入幻陣,也不會這麽快清醒過來,畢竟只要是人,不管修為再高,永遠都會有不同的欲/望。
唯有一身黑衣的雲崕仙尊微眯着眼,看着陣中不受影響徑直往前走的人,抿着薄唇不言不語,一雙眸子漆黑如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