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若房間的燈整夜都沒有熄,但這一夜,她卻睡得很安穩。

吳阿姨都第三次前來輕敲房門,白若才緩緩轉醒,她一看時間,已經快上午十點鐘了。

白若趕緊從床上爬起,赤着腳來到窗戶邊,看了眼對面街道,空蕩蕩一輛路過的車都沒有。

她又若無其事地去洗漱,化妝換好合适的衣服,整理好頭發,下樓。

宋敏齊已經在餐桌上,對着電話罵罵咧咧。

“老子早就說了,姓萬的那個狗比靠不住。”

“現在真相大白了吧,那狗東西就是個吃裏扒外的王八蛋!”

“……”

“出什麽事兒了?大清早的破口大罵。”白若走到餐桌旁,宋敏齊剛将電話挂斷。

他憤憤地對白若說,“你還有臉問,都是你那個青梅竹馬幹出的好事兒。“

“到底怎麽回事。“白若坐下來,“是不是萬世琨在公司找你麻煩了?”

“呵,人家可不是找找麻煩而已。”宋敏齊陰陽怪氣,“人家是整個卷着咱們的研發團隊投靠競争對手去了,不要臉的狗東西。”

白若眉頭微微一蹙,“他走了?”

宋敏齊依然憤怒,将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都說了一遍。

宋氏的幾家知名聯名上市企業中,最具有含金量的,是集團旗下的“嘉雲制藥”。

嘉雲制藥已經有近兩百年的歷史,是從宋敏齊的太爺爺一輩就開始經營起來的,到了宋致誠這一代,發展得愈發蓬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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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與嘉雲制藥常年對打競争的另一家著名企業,便是喬氏集團旗下的“泰森藥業”。

“你的意思是,萬世琨帶着’嘉雲’的研發團隊,投靠’泰森’了?”白若問。

宋敏齊點頭,不解恨地又罵了幾句,“不僅如此,還留給我們一屁股的壞賬和爛攤子——上次西港碼頭咱們的貨船起火,指不定就是姓萬的故意為之。”

“別胡說。”白若厲聲打斷,“這種沒頭沒尾的話,你可千萬別對着警察說。”

“怎麽,你還護着這個狗東西不成?”宋敏齊橫眉冷對,“該不會你還對他舊情難忘吧?”

白若只是微垂下眼眸,懶得跟他一般見識,轉了話題道,“警察去西港碼頭問過話了嗎,沒出什麽纰漏吧。”

“能有什麽纰漏,違規抽煙造成起火的船員已經被拘留了,他自己也認罪。”宋敏齊囔囔道,“這種事情雖說以前也有過,但這次的火,實在有點嚴重。”

白若拿起杯子,輕品了一口牛奶,臉上沒什麽表情。

警察卻在這時候上門了,通報說是跟宋敏齊約好的,例行詢問一些貨船起火的事情。

畢竟,燒的是嘉雲制藥的船。

巧合的是,來的又是老熟人,喬層。

“喬警官,這次可真是不好意思,又給你添麻煩了。”宋敏齊遞煙給他。

喬層客氣地拒絕,安排随行的警員例行公事,宋敏齊被帶到了一邊。

白若獨自面對這位警官的打量,坐姿優雅而端莊。

“白小姐可真是沉得住氣。”喬層意有所指地說。

白若聞言,伸手去拿杯子的動作頓住。

她自然地把手收回來,微偏了偏腦袋似乎不解,“喬警官什麽意思呢?”

喬層銳利的目光注視着她,“這次貨船起火,燒到了綏遠鎮,真巧,将當地派出所的檔案館給燒壞了——裏面衆多未存檔的資料被破壞。”

“那還真是令人遺憾呢。”白若感同身受地說,“畢竟是警官們多年的勞動結晶。”

“是挺遺憾。”喬層說,“本來還打算再去翻翻當年白小姐報案的卷宗。”

白若面色自然,重新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

她回來坐下之後,唇角含笑,“看樣子喬警官最近确實很閑了。”

喬層一拍腦袋,突然道,“哦對了,喬小姐當年報案的時候,好像有說侵害你的人姓什麽來着?張?姓唐?還是……姓宋?”

白若唇角噙着的笑意淡了下去,緩緩道,“你們做警察的,可真會揭人傷疤。”

“那到底是姓什麽,白小姐可否告知一二?”

“我不記得了。”白若冷冷道,“誰會記得自己十幾年前編過的謊言是什麽樣子。”

但是這男人今天明顯是有備而來,白若的狡辯在他預料之中。

喬層露出一個理解的表情,又問道,“那不知道白小姐還記不記得,從你14歲開始,就大力資助你們家的那位神秘先生,叫什麽名字?”

白若握着杯子的手稍稍收緊。

她輕抿着唇,沒出聲。

“怎麽?也不記得了?”喬層拍拍手道,“那沒關系,畢竟白小姐如今有失憶症在身,我想我需要走一趟,去問問您的母親。”

他此話一出,白若臉上的表情終于有了微妙的變化。

這變化雖然小,但是喬層是辦案多年的警察,自然接收得一絲不少。

喬層這時候意識到,當初宋致誠車禍一案被斷定為自然死亡,或許結案得太草率了一些。

白若很有可能,是有作案動機的。

如果某一個他設想中的“前提”成立的話。

之前警方一直将目光放在宋致誠的巨額財産上,當得知白若不需要依靠殺夫來繼承遺産的時候,便立刻排除了她的嫌疑。

可是現在想來,萬一,白若有別的恨不得讓宋致誠去死的理由呢?

“喬警官。”白若沉下臉 ,對着面前的男人道,“你們警方辦案,都不講究一絲人情的嗎?”

喬層看着她。

白若漂亮的瞳孔中開始聚集出些微的水光,似乎是被觸動了什麽情緒,開始壓抑不住了來。

她紅着眼眶說,“是,我們作為公民,有責任協助警方調查,但是我的母親,她如今已是肝癌晚期重症在床,你們都還要前去打擾嗎?”

喬層一愣,沒有想到這一點。

原來,她剛才的異常反應并非因為心虛,而是聽他提到她母親。

白若眼眶中已經水汽迷漫,卻還是強自壓抑着不讓聲音顫抖,“你們警察真是一貫的冷酷心腸,多少年都不會變。”

她這樣帶着些怨毒的話語,将喬層的目光一下子拉回了十二年前,小女孩在醫院門口拿着醫檢報告單的那一刻。

宋敏齊早已經注意到了兩人這邊的情況,筆錄還沒錄完就走了過來。

“怎麽了?”他問白若。

也是問喬層。

“什麽肝癌,是阿姨病情發生了什麽變化嗎?”宋敏齊繼續問。

白若難受地點頭,聲音帶着哽咽,“剛才在樓上接到清河醫院的電話。”

宋敏齊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小聲安慰着些什麽,目光盯着喬層十分不善。

喬層聽到“清河醫院“這四個字,眉頭皺了皺,想起了自己大哥。

他離開宋宅之後,立刻跟自己大哥電話确認了此事。

白若沒有說謊。

她的母親張若華,就在清河醫院住院,而且還是他大哥的病人,确實是肝癌晚期,沒幾天可活了。

喬層在電話裏問喬莅,“病人思維清晰嗎?醒着的時候多不多?”

喬莅有些不悅,斥責弟弟,“你能不能對生命有點敬畏之心,她沒幾天可活了,每天靠着藥物止疼入睡,你該不會還想要将她帶回警局審問吧?”

喬層堅持,“這個張女士,很可能是一起兇殺案的重要證人。”

喬莅不贊同地道,“不管她是不是證人,但我首先知道,她是一個女孩的母親。”

“她最後的時光,只期望跟兒女一起度過,絕對不是跟你,喬警官。”喬莅最後挂斷了弟弟的電話。

當天,白若處理完手頭的事情之後,就迅速趕往了清河醫院。

喬莅知曉她今日必定會來,特意推了工作等她。

副院長辦公室內。

一身素雅的靓麗女人捂着唇,難受到說不出話來,“怎麽會、怎麽會是這種病……”

美人就是美人,連哭都是無死角的好看到直抓人心。

喬莅在醫院工作,見多了生離死別,也見多了絕症患者,原本以為已經不會為這種“家屬的眼淚”而動容,但是此時此刻他總算是體會到了:

會不會被打動,全看對面落淚的人是誰。

“白小姐,別太難過。”喬莅溫柔地遞出紙巾。

白若眼淚再也壓抑不住,斷斷續續,“這些年,我跟阿嬷少有見面,想不到如今重聚沒幾天,她卻都、都——”

白若語不成句。

喬莅只能盡力說一些開解的話。

雖然他此刻更想做的,是将柔弱哭泣的美人攬進懷裏,再柔聲安慰。

半晌,白若的情緒總算稍微平複,沙啞着聲音道,“我想去看看我阿嬷。”

“我陪你一起去。”喬莅道,“算時間,她應該剛化療完,被送回病房去了,可能還沒醒。”

“嗯。”

兩人一起前往住院部。

結果就在住院部的門口,遇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白若見到此人,臉色微微一變。

“喬層?”

開口招呼的竟然是喬莅,他兩步跨上前來,擋在弟弟身前,警告道,“你不會真的要将人帶回警局吧?她是重症病人,會出人命的。”

“我只是進去問幾話。”喬層對哥哥說。

“你這人真的是——”喬莅不知道該怎麽說這個弟弟。

這時候白若走了過來,她眼眶還是紅的,顯然哭過,漂亮的眸子中此刻卻閃爍着毒火,“喬警官若是真要這麽糾纏不休,那至少明日再來。”

白若态度十分強硬,“我阿嬷今日剛做完化療,精神不好,我不希望警官打擾到她的休息。”

喬莅也表示确實如此。

喬層還欲再說什麽,白若冷着聲搶先道,“否則我也可以投訴喬警官借故擾民,威脅到我阿嬷的生命安全。”

喬層只能離開,表示明日再來。

喬莅引着白若進住院部,白若突然問道,“喬醫生似乎認識那位警官?”

喬莅有些讪讪,主要是看出了白若不太喜歡自己弟弟,卻還是道,“實不相瞞,阿層其實是我弟弟。”

“他這個人,有些一根筋。”喬莅補充說。

白若睫毛顫了顫,沒表态。

過了一會,似乎是突然想到似的,白若小心翼翼地問道,“我阿嬷,大約還有多少時間?”

“一個月,最多。”

喬莅看她的目光中充滿憐惜。

只有,一個月了麽。

白若漂亮的眸子中浮動着一層霧氣,令人看不清她的情緒。

好久之後,她幾不可聞地道,“很痛苦,很難受對吧,這種病。”

“是的,癌症病人晚期,癌痛遍及全身。”喬莅不忍,“但我們已經在盡力用藥,減少你母親的痛苦。”

“與其這樣痛苦地多掙紮幾天,她可能,也恨不得早點解脫呢……”

“白小姐剛才說什麽?”

喬莅一晃神,就見白若嘴唇動了動,卻沒聽清楚對方說了什麽話。

作者有話要說:  猛虎落地帶來粗長的更新!

帥到日天的作者:

已經勤快好多天了,再斷更的邊緣瘋狂試探,需要讀者小天使的彩虹屁才能勉強堅持下去的樣子,憂郁點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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