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妖王師間敖

衆人将四方收集來的情報禀給了崔敗。

這一次妖域入侵,領軍的是妖王師間敖座下三十六天罡之一,亦是師間敖的坐騎妖獸——蜃龍臨丘。

妖獸性子狂野,行事不大講究紀律,離開妖域之後便兵分十幾路,在凡界地盤上随意殺戮淩虐。

有意思的是,這竟然是妖族的策略。

在這十幾路妖物的掩護之下,蜃龍臨丘率着精銳妖将,先一步低調潛入仙域,在各大仙門紛紛馳援凡界之時,蜃龍已用幻蜃結界罩住了洛星門整座仙山。

洛星門修為普遍不高,掌門與幾位最強的長老也只是化神中期的水平。被困于幻蜃結界中,根本無法逃脫,也無法傳訊,只能閉目等死。

蜃龍臨丘的行動本該是萬無一失,但誰也沒有料到,其中居然出了個變數。

無量天的大乘佛子景春明,早在數日前便喬裝改扮,潛到洛星門中,追查洛星門與邪佛戎業禍勾結之事。

便被困了個正着。

景春明以怒金剛法印抗衡幻蜃結界,雖未能破,但卻将遮天蔽日的巨大‘卐’字符轟在了結界之上。

金燦燦的生氣大法印,着實是醒目非凡,立刻便成功引起了各方注意。

蜃龍臨丘發現事情敗露,立刻召喚入侵仙、凡二界的所有妖物強襲洛星門,攔截仙門各路支援。若不是有景春明在結界內苦苦支撐的話,整座仙山早已淪為蜃魔煉獄。

情況便是這樣,此刻已有數路援兵趕往洛星門仙山,最快的已和外圍的妖兵妖将交上手了。

“大師兄!”秋然挺身而出,“我願與大師兄攜手,強闖那蜃龍臨丘的大本營,毀他結界,拯救被困同道。”

一身正氣,大義凜然。

崔敗絲毫也沒有被她的熱血激蕩感染,他淡漠地瞥過一眼:“腦子落在宗門,不如回去撿。”

周遭幾個正要振臂請纓的天極宗弟子立刻就萎了,悻悻縮回手,撓撓頭。

真是……好一陣子沒聽到大師兄罵人了呢。

“傳訊萬劍門。”崔敗冷聲吩咐,“蜃龍吐蜃,動彈不得。修無極笨劍劈木樁,再适合不過。”

見風使舵的弟子們立刻把撓頭轉成豎拇指。

“大師兄英明!”

“不錯,蜃龍臨丘乃是大乘修為,我們這些元嬰上去不是白白送死嘛?秋師姐實在是太魯莽了!”

“男人婆,能不魯莽麽?”林憐憐陰陽怪氣地嘲諷道。

秋然怒目而視,兩個人的眼神立刻擦出了一串火星。

崔敗偏偏頭,帶隊出發。

“自己抱緊我。”他低低地對隐身的魚初月說道。

當着衆人的面,他不方便攬着她禦劍。

魚初月瞄了瞄他那張一本正經的俊臉,略一遲疑之後,踏上劍身,探出雙臂,抓住他腰側的衣裳。

他不動聲色垂眸掃了一眼,右手并起劍訣全速前行,左手閑閑散散地搭住了她的手腕。

“大師兄,”她用氣聲悄悄地說道,“聖人會跟着我們嗎?洛星門那邊肯定局勢混亂,對方要對你出手,便是最好的時機。”

崔敗薄唇不動,低若耳語,語氣依舊平淡不驚:“無事。”

劍若流光,劃破天際。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發現每當他調整方向時,那只摁在她手腕上的手,總會有意無意地用指尖挑一挑她的腕脈。

這是渴血了吧?

“大師兄,”她問,“需要血嗎?”

“不急。”

她每日都在服用他贈她的棗紅色丹丸。這幾日好像補得有些過火了,聞着他身上清新涼爽的味道,她總覺得血脈贲張,有種投喂的沖動。

“哦。”雖然知道他看不見,她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他忽然漫不經心地側了側身,佯裝無意地前傾,整個人幾乎貼住了她,薄唇湊到她的耳畔,低沉道:“解決了這件事情,尋個無人之處再……”

她屏住了呼吸,提心吊膽地等他說完。

不料竟沒後續。

洛星門,到了。

道道流光劃向洛星門仙山,這處靈霧缭繞的仙門重地,如今已密密地圍滿了妖物,放眼望去,遮天蔽日。

整座山被青綠色結界籠罩,一枚巨大的怒金剛法印印在結界正中,撐起了一整片天。

景春明堪堪步入大乘,而蜃龍臨丘早已修至大乘中後期,雙方實力差距極大。

此刻,那法印已是後力不繼,時刻有崩潰的危險。

魚初月遠遠望上一眼,便知道景和尚必定咬牙切齒,在勉力支撐這個奇重的法印,就像那天在金霞坑中一樣。

到了近處,發現情況比想象之中更加糟糕百倍——妖物鋪滿了洛星門山下百裏地域,地面走獸密布,半空盤旋着鷹、鹫、鵬等禽類妖物,以及修至化神之上,可以化形飛翔的大妖。在這層層疊疊的妖物之中,想要找出噴吐蜃霧結界的蜃龍臨丘,談何容易!

空有一腔熱血,到了此處,也只能變成無頭蒼蠅。

便見四周趕來馳援的仙門中人一個接一個降入妖軍之中,與那鋪天蓋地的妖獸厮殺起來。

降得深了,極可能有去無回,是以普通仙門中人都只敢在外緣擊殺妖物,偶爾有高階修者到來,一騎當先沖殺進去時,後方的修士才敢深入妖獸群中,拼殺一陣。

仙山之上,景春明的怒金剛法印已開始搖搖晃晃,撐不了太久了。

“大師兄,”魚初月道,“你看,結界附近,連妖物都不敢靠近,你能不能把我送到那裏,由我來尋找蜃龍臨丘的位置,找到之後,我偷偷用梵羅珠給它染色,讓它變成個大靶子。”

崔敗垂眸,淡聲道:“景和尚快撐不住了。你擔心他。”

“嗯,”她爽快地承認,“全村人都沒了,如今只剩下我和他,若他也出事,我……”

他淡定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他偏了偏頭,令天極宗十二名弟子原地降下,配合下方幾大仙門,穩紮穩打自外緣開始擊殺妖獸。

他則掐了訣,化成一道流光,獨自掠向被圍困的仙山。

衆人搖頭嘆息:“也不知大師兄是想不開,還是藝高人膽大……唉……”

百年老鐵樹,好不容易開朵花,誰知那朵不長眼的小師妹花竟為一個印清風尋死,真是想想都替大師兄操淡到不得了。

崔敗穿雲破月,頃刻便深入敵後。

身後追了烏泱泱一群飛妖,場面蔚為壯觀。

“大師兄,千萬提防暗中之人。”魚初月小心提醒。

“無事。”崔敗道,“還怕他不出手。”

他微眯着眼,薄唇開啓時,隐約露出泛着絲絲寒光的牙。

前方有飛妖擋道。崔敗足尖點劍,帶着魚初月高高掠起,反手抓住倒飛上來的寒劍,蕩出半月清光,斬出漫天血雨。

魚初月早已祭出了梵羅珠,握在掌中,随時準備出手。

便見崔敗白衣飄飄,分明是只能禦劍飛行的元嬰修士,但在人與劍行雲流水的配合之下,竟像是瞬移一般,在妖獸潮中來去自如,所經之處,妖物寸寸破碎,連哀嚎聲都發不出來。

連綿的聲浪之中,唯有崔敗的行進路線呈現詭異寂靜。

半個時辰之後,他成功突圍,抵達幻蜃結界邊緣。

長劍之上,滑過一抹流光,妖獸之血淅淅瀝瀝彙聚到劍尖,垂落至地面,發出粘膩又沉重的敲擊聲,濺開簇簇血花。

崔敗踏前一步,寒劍已是幹幹淨淨。

身後,鋪天蓋地的妖物已直直撲來。他淡淡瞥過一眼,抓住魚初月的手腕再度掠起,圍着被幻蜃結界困住的仙山掠過一整圈。

大群妖物奮起直追,飛掠間歇,崔敗閑閑地道:“看出來了麽?”

魚初月重重點頭:“嗯!”

崔敗眉梢微動,唇角挑了起來:“哦?”

他本是要教她,沒想到她竟自己就看出了關竅。

魚初月此刻也顧不得避忌,她貼在他身前,單手繞到他身後,揪着他後腰的衣裳,伸長了脖頸,從他肩膀上探出頭去,仔細觀察身後的妖物。

她道:“西南角,距離結界約一裏處,應當便是蜃龍臨丘的位置。我注意到,妖物途經那一處,都會下意識地避開,就像海中的魚兒避開礁石一般。”

他輕笑一聲,劍訣一變,向後倒飛,頃刻便落到了那一處妖物稀疏之地。

烏泱泱的妖獸自四面八方襲來,崔敗一手攥着魚初月的手腕,單手揮劍,清光閃逝之間,斬出一條血路。

眼前妖血橫飛,視物不清。

魚初月留意到,崔敗飛劍斬殺妖物的間歇,不忘捏一個清塵訣,保持每一根頭發絲都幹淨清爽。

魚初月:“……”這位大師兄,和她想象之中,又有了些許差別。

終于,眼前驀然一清。

殺入重圍了。

魚初月一眼便看到了蜃龍臨丘。

此刻,它現出了真身,前半身像是尋常的龍蛇模樣,青銅色的鱗片,頭頂有角,一雙赤目,爪牙尖利。而後半身,則拖着一枚巨蚌,整個龍體自蚌中凫出,乍一看,形狀頗像個大蝸牛。

蜃龍臨丘伏在地面,正專心致志地主持那幻蜃結界。

在它周圍,四個容顏絕豔的女子緩緩站了起來,美目蕩向崔敗,嘻笑着,攔在了他與蜃龍臨丘之間。

“喲,元嬰小修士,膽子挺肥呢,膽肥的人,肉質最有嚼頭。”

“單槍匹馬便殺到臨丘大人面前了,真是趕着投胎呢,俊俏小郎君!”

“姐妹們,別跟他客氣了,擾到大人,你我可不好交待。”

崔敗不動聲色,輕輕将魚初月往身邊一送。

魚初月心領神會,悄悄繞開這四個妖女,輕手輕腳跑到了蜃龍的大蚌殼旁邊。

崔敗與那四個女妖已經交上了手。

妖獸需要修至化神才可以幻出人形,四個化神對一個元嬰,女妖們都沒有把他放在眼裏,見他生得漂亮,多少起了些戲耍的心思,并未使出全力。

魚初月取出梵羅珠,靜靜等待時機。

只見崔敗如游龍一般,在四個化神女妖之間殺進殺出。

魚初月心中隐隐覺得不太對勁——雖然蜃龍臨丘隐在萬妖群中,極難被發現,但難保遇上崔敗這樣的聰明人,用一點手段便找到了大致的位置。

若是仙域出動幾個大乘修士的話,毫無防備的蜃龍豈不是要糟?

這種時候蜃龍還不撤,是因為洛星門中的東西太誘人,還是附近藏着妖族高手?

念頭一閃即逝,魚初月看到梵羅珠已就緒,便回頭留意着崔敗的戰局。

只見他忽然賣了個破綻,反手将劍背在身後,堪堪抵擋住女妖一記袖擊,往前滑出好幾步,才消解了那道勁力。

魚初月瞳仁一縮,當機立斷揚起梵羅珠,将大紅毒霧噴向蜃龍的巨蚌,與此同時,一瞬猶豫也沒有,返身撲向還未站穩的崔敗。

整個人像是從網中蹦起的魚,一個猛子紮到他的胸前。

崔敗順勢将她往懷中一攬,借着方才未卸盡之力,把劍擲向前方,輕飄飄一掠而上,踏住飛劍,自那毒霧氤氲的巨蚌頂上飛掠而過!

四位女妖被殺了個措手不及,一時怔在了原地,面面相觑。

梵羅珠之毒雖然無法對蜃龍臨丘造成致命傷害,但那無孔不入的毒霧清理起來卻是極為艱難,萬妖群中,這一枚巨大的赤紅蚌殼便成了亮眼燈塔,極為醒目。

只待修無極趕到,便可以把蜃龍當作木樁來打。像修無極那樣淩厲霸道,一往無前的劍意,最适合的便是正面硬撼。

“我們現在……”魚初月話音未落,忽然心頭詭異地泛起了不祥的預感。

她急急脫口道:“當心!”

話音未落,正前方忽然襲來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

果然,蜃龍臨丘身邊,還藏着高手。

崔敗将魚初月摁在懷中,單手掐訣,毫不猶豫地祭出了那柄劍影!

只見古樸劍影攜萬鈞之勢,直斬身前。

“轟——”

劍影轟然散開,虛空之中,亦是被斬出了一道人影。

金色長袍,頭生雙角,赤目金瞳,膚色泛着淡淺金光,面容妖異俊美,唇角勾起冰冷笑容。

妖王師間敖。

這一位,也曾和瑤月無盡暧昧。

只不過妖獸終究與人不同,他真身是螭龍,無時不刻都想把瑤月弄上他的龍榻翻雲覆雨,沒什麽興致和她談情。對這位一年四季都處于發情期的妖王,瑤月退避居多——就怕他發起情來六親不認,什麽迂回手段在他身上都使不出來。

再見故人,魚初月只能慶幸自己隐了身,要不然不知得聽到什麽污言穢語。

“小東西,有點本事。不過今日本王受人所托,非留你不可。”師間敖淩空一踏,逼到百丈之內。

對于這樣的高手來說,百丈,便是臉貼着臉了。

崔敗面色依舊平靜,劍訣一變,飛劍倒掠,呼吸之間,師間敖金色的身影便成了視野中一個模糊的小金點。

魚初月倒抽一口涼氣:“好大手筆!”

她原以為,幕後之人會派出展雲彩那一輩高手前來狙殺崔敗,沒想到,對方竟勾結了妖域之王!

幸好長生子就在附近護持,否則,今日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長生子動不得。”崔敗的聲音依舊不疾不徐。

“為何?”

“他在與人對峙。”崔敗唇角勾起輕嘲,“這是下定決心要留下我了。”

魚初月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見天邊的雲層之中隐隐泛着七色流光,靈氣湧動,人為制造出大片大片的祥雲。

魚初月瞳仁緊縮:“所以,對方聖人,也到了這裏。”

“嗯。”

高手相争,争的就是毫厘。

一片落葉甚至可以影響成敗,長生子若與一個聖人氣機相對,那麽彼此都絕對不敢妄動。

也就是說,崔敗此刻,要獨自對面妖王師間敖!

“對不起,是我害了大師兄。”魚初月道,“我若早知道你不是壞人,便不會故意陷害你。”

“不關你的事。”崔敗懶聲道,“我說過,猜到我的秘密,便有人按捺不住要對我動手。”

魚初月:“……所以當真是你連累了我?”

“對啊,不是告訴你了麽。”崔敗語聲輕快。

魚初月:“……”莫名悲憤,又有些好笑。

幾句話的功夫裏,崔敗連招了三次劍影,擊退步步逼近的師間敖。

崔敗神色平靜,動作絲毫不亂,像是游刃有餘。

其實他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透明,手背上青筋畢現。

他面無表情,抓過魚初月的手腕來,放到唇邊,張了張口卻沒往下咬。

他望向她眼睛的方向。

她趕緊點點頭,像雞啄米一般快。點完了頭,想起他看不見,連忙開口道:“吸!”

崔敗眸光閃了下,終于咬了下去。

牙尖不似從前那般冷厲,唇齒之間,仿佛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雖然還是有那麽一點痛,但她的心尖上更多的感覺卻是酥酥麻麻,難以言表。

片刻之後,他在指尖凝起靈氣,劃過傷處,封住細小的傷口。

唇上染到小小一抹血痕,他探出舌尖,将它裹入口中。

魚初月莫名心尖一顫,總感覺那一下好似舐到了她的身上一般。

這麽說也不算錯,畢竟是她的血嘛。

崔敗平平靜靜地再一次召出劍影,直斬師間敖。

這一回,師間敖不再磨蹭,身形穿過虛空,揚起雙腕抵着劍影,徑直瞬移到崔敗面前,重重擊出一掌。

崔敗早已嚴陣以待。

他的預判能力在與梵羅珠一戰之時,魚初月便已深刻領會過。

此刻,崔敗身形倒掠,攥劍于掌中,凝聚寒冰劍意。霜光晃動,周身碎冰凝成了漩渦,聚于劍尖,落劍之時,師間敖不偏不倚,直直撞在了劍上。

雙方實力差距可謂天塹,對拼一記,崔敗立刻如斷線風筝一般,直直向後跌去——恰好避過了師間敖反手一爪。

他極為巧妙地将師間敖的沖擊力道都渡到了冰漩渦之中,漩渦一轉,化成了推力,助他倒飛出近千丈。

看似狼狽,其實如落花随風飄飛,毫發未傷。

師間敖以為一擊得手,并沒有急于施放殺招,而是閑閑地追在身後。

崔敗攬緊了魚初月:“退到幻蜃結界中去。跟緊我,不要怕。”

“好!”

幻蜃結界有如海市蜃樓,不同的是,幻蜃之中,心中恐懼會化成實體來攻擊受害者,蜃龍乃是大乘修為,結界中的恐懼實體亦有接近大乘的實力,若是沒有怒金剛法印在支撐的話,整座仙山此刻已淪為人間煉獄,一個也逃不掉。

話音未落,魚初月只覺周身一寒。

眼前浮起綠瑩瑩的光芒,好像掉進了一潭碧綠的污水之中。

隔着碧波,看見師間敖那張陰鸷的俊臉上浮起了暴怒。

幻蜃結界,強如妖王師間敖,也不敢踏足。

它不分敵我,只要沾到,便會開始幻化恐懼。

師間敖也是有恐懼的。

“大師兄,我怕那種臉上遮着頭發的女鬼。特別怕。”魚初月老實地交待了自己的情況。

崔敗輕笑出聲:“嗯。”

話音未落,眼前一片空茫之中,忽然便出現了一名白衣女子,長發覆面,幽幽飄向魚初月二人。

“抱緊我。”

魚初月不假思索,一頭紮進崔敗懷裏,雙手死死摟住他的腰。

“大師兄我死也不看!”她道,“若是不敵,我甘願你殺了我,也不要落在她的手上!”

崔敗動了。

魚初月恨不得像個鴕鳥一樣,把自己紮進崔敗的胸口。

她知道越怕越見鬼,便很努力地嗅着他的氣味,回憶着他對她做的那些事情,占住自己的腦子,禁止自己胡思亂想,以免制造出更多的女鬼來。

剛開始時還有些勉強,漸漸地,他的溫度和氣息便讓她有些迷糊,臉頰越來越燙,呼吸也不自覺地變得急促起來。

她忽然發現,他的腰身十分勁瘦,動作起來帶着沉沉的力量感。

她不自覺地越想越歪。

一只大手忽然摁在她的發頂上。

“看。”崔敗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魚初月心中那些绮思剛剛開始發散游走,忽然被他這麽一碰,不禁吓了個激靈,低低地驚呼出聲。

他的聲音帶上了濃濃笑意:“吓成這樣?出息!”

他摁着她的腦袋,把她轉了個個兒。

魚初月膽戰心驚,用手捂着眼睛,透過指縫,小心翼翼地望出去。

只見那‘白衣女鬼’被崔敗掐住了脖頸,一頭覆面的亂發被掀到腦後,露出過高的發際線。

模樣的确是十分可怖,但少了頭發的遮擋,看起來也不過如此。

她兇殘地呲着一口爛牙。

“還怕麽?”崔敗閑閑地問。

魚初月:“……不怕了。”

“嗯。”

他捏碎了手中的恐懼實體。

“不是接近大乘的實力麽?”魚初月納悶地問道。

“恐懼越深,實力越強。”崔敗道,“你想着我的時候,它便極致虛弱了。”

魚初月:“??!!”他怎麽知道她剛才在想他!

她果斷岔開了話題:“那,你就沒有任何恐懼的事物嗎?”

“我?”崔敗的眼神有一瞬間的茫然,“沒有。”

話音未落,忽見面前虛空之中,詭異地浮起了一片模糊赤色。

魚初月:“……”

我可信了你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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