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傻狗

橙紅吊帶裙,及腰黑長發。黑色的眼尾上揚,殷紅的唇角朝下。

烈日垂直懸挂,曬得水泥路滾燙,林叁七才下飛機,就被潮熱空氣四面八方地包裹。陽光過于熱烈,防曬指數最高的遮陽傘也抵擋不住。

踩着小細跟涼鞋,她疾步走進機場室內,把高溫甩在身後,也沒能逃脫滲出薄汗後的濕黏。

林叁七從小挎包裏摸出方形粉底,撚着粉撲小心翼翼補妝。

又舉起手機,點開前置攝像頭,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角度,挑起眉梢,嘴角的弧度小幅度朝上。

畫面定格,她點進微信朋友圈,發表照片,配字俏皮輕快:[回家啦!]

照片在幾秒後迎來一個贊,點贊頭像是只可愛小狗。

林叁七點進和對方的微信聊天頁面,給名為“狗狗”的聯系人發送消息,說話風格與朋友圈文案判若兩人。

[馬上就要見到暗戀對象,出門前化了兩個小時的妝,這不得把他迷死?]

對方已讀秒回:[那他好容易死哦。]

陰陽怪氣,林叁七翻了個白眼。

從托運傳送帶提出行李箱,拖行走到出機口,她聽見熟悉的聲音喚她小名,嘴角的弧度在看見接機人時更加往上擴大。

陳嘉巳,她的暗戀對象,從小到大一直喜歡的人。

他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褲,打扮簡單清爽,眼睛明亮,溫和的笑容,驅散夏天的燥熱。

“嘉巳哥哥!”她走過去,語氣輕快像小孩。

陳嘉巳接過她的行李箱,将準備好的冰鎮西瓜汁遞給她,微笑着:“七七,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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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叁七沒接,就着他的動作,低頭,含着吸管喝了一口,象征夏天的清甜席卷口腔,冰涼的液體滑進食道,心情和身體一樣舒爽。

吸管頭部留下一抹口紅印,她這才接過飲料,微眯着眼感慨:“我的嘉巳哥哥還是這麽周到。”

陳嘉巳沒否認前綴,只笑着說:“知道你熱壞了。”

林叁七不耐熱,更怕曬,短短幾步路,都要像吸血鬼一樣,想方設法躲避太陽。

但她并不讨厭夏天。

因為夏天有陳嘉巳。

毫不誇張地說,自出生起,她的每個夏天,都應該被稱為她和陳嘉巳的夏天。

林叁七出生那天,林叁七的爸爸和陳嘉巳的爸爸在産房外相遇,兩個等待妻子分娩的焦急男人互相安慰,一見如故。

于是陳嘉巳除了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又多了一個異父異母的妹妹。

從林叁七有記憶起,她就已經變成跟在陳嘉巳身後的小尾巴。小時候經常被開玩笑,長大後是不是要嫁給嘉巳哥哥,她沒有一次不是大聲承認。

因為他真的很好,連林叁七都形容不出的好。

陳嘉巳比林叁七大五歲,但他從來沒有那種“大孩子不愛跟小孩子玩”的不耐。

他喜歡安靜,喜歡看書,卻還是願意陪着她胡鬧。

林叁七玩過家家,他就拿着書陪她,當一個任她擺弄的新郎;她想去吹海風,他就放下書,把她抱上自行車的後座。

她掉進泳池溺水,他第一個跳下去救她;她跟媽媽吵架,離家出走,也是他冒着大雨找到了她。

她對陳嘉巳的依賴不可比拟。

盡管後來他去上高中,又上大學,他們見面的時間就只剩下暑假,林叁七也從來沒覺得,他們的關系因為距離而生疏。

今年的暑假意義重大——她打算在這個暑假告白,在十八歲生日那天,以一個成年人的身份。

前座的陽光有些刺眼,陳嘉巳上車就戴上了墨鏡,也拿了另一副給她。

車內的冷氣大概調得有些低,吹久了覺得不适,林叁七瑟縮一下,動作很小,但還是被注意到。

陳嘉巳空出手調高溫度,又問:“要開一點窗戶嗎?”

林叁七搖頭,吹進來的風會把頭發黏在臉上、嘴唇上,那樣子很醜。

“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坐車兜風,總讓我帶着你,說迎着風唱的歌比平時好聽。”陳嘉巳笑着回憶起以前。

“那都是初中的事啦!”

林叁七不願提起以前的黑歷史,從小一起長大的唯一壞處,就是小時候的黑歷史太多太多。

反觀陳嘉巳,她從來沒見過他失态的模樣,完美得像個神話。

他也确實是神話一樣的存在,校園裏的傳奇人物,談及他的名字,似乎沒有一個人會說不喜歡他,無論異性緣還是同性緣都很好。

看到車後座裝滿了零食的便利袋,林叁七皺起眉,“林拾六那小子怎麽又使喚你了。”

林拾六是林叁七的弟弟,十二歲,正處于最讨人嫌的年紀。

陳嘉巳接她回家,其實不是回她自己家,而是去陳家。

林叁七的爸爸是個演員,媽媽是經紀人,前幾年,林爸爸因為某部劇的反派角色,突然提升了知名度,演藝事業蒸蒸日上。

與之相對,對兒女的陪伴也減少。

林爸爸是個孤兒,林媽媽的父母又因為重男輕女,和林媽媽關系并不好,最落魄的時候幾年沒見過一次面。

忙起來後,他們把兒女托付給十幾年交情的陳家。林叁七和林拾六平時在學校寄宿,暑假就寄住在陳家,受陳家父母的照顧。

兩姐弟對父母的繁忙完全沒有意見,甚至求之不得。

為了培養他們的獨立意識,林媽媽一直對他們很嚴格。而陳家對小孩是放養政策,他們住在陳家,就像是脫了缰繩的野馬,盡情撒歡。

早上可以睡懶覺,晚上過了十一點可以不用躲在被子裏,一邊豎起耳朵聽門口的腳步聲,一邊提心吊膽玩手機。

看不慣對方可以吵架對罵,不用擔心被媽媽逼着互相擁抱,道歉、忏悔,大聲說出對方十個優點——那簡直比擠沒熟的痘痘還痛苦!

後車座的零食,海鹽薯片、棒冰,基本都是林拾六愛吃的東西,一看就是那小子指名要買的。

明明從別墅騎車去便利店,只有十幾分鐘的路,他懶得連門都懶得出,懶死算了!

比起她的不滿,陳嘉巳還是一樣地寬容,“剛好我出門,順便給他帶了。”

林叁七嘟囔着說:“你這樣只會讓他得寸進尺。”

陳嘉巳沒言語,只不以為意地笑。

林叁七也沒再多說什麽。

其實得寸進尺這話,她最沒資格說,因為她也一樣,仗着陳嘉巳的溫柔寬容,做了許多得寸進尺的事。

意識到這點,她莫名心虛,若無其事地扭過頭,裝作看窗外的風景。假裝看得專注,哪怕墨鏡因為心虛低頭,滑下鼻梁,她也沒去扶。

黑色的賓利在海邊公路飛馳,林叁七在座位這邊,能看到沙灘和碧藍的海。

天和海是一樣的藍,飄浮的雲,像手感很好的絲絨,又像海裏翻騰的浪。

路邊間隔規律的樹,和投射在地面的樹影,一塊飛速後退。

陳家的別墅在青安市海邊的山頭,從分岔路口馳進蜿蜒的坡道,寬闊的視野被濃郁的樹替代。

樹影貼上幹淨的路面,陽光逃出樹葉的縫隙,金色的光斑從林叁七臉上掠過。

她的童年、少年都在這裏,這條路上的一切,她都十分熟悉。

院子裏種着櫻桃樹的那一家姓顧,顧叔叔顧阿姨是對熱情好客的夫妻,喜歡和陳阿姨打牌,卻總是輸。每年都會邀請他們去采摘櫻桃,釀作櫻桃酒。

圍牆上爬滿淩霄花的那一家姓簡,養了一只藍眼睛的哈士奇,神經質的狗子,幾乎每周都要上演一次離家出走。

他們從大驚小怪,到習以為常,有時候還會留它在家睡覺。

十分鐘後,車開進被歲月賦以斑駁鏽跡的藍色大門,到達今天的終點,她暑假的起點。

車停在車庫,林叁七下了車,陳嘉巳幫她把行李箱提進屋。

才走進前院,屋裏傳來小男孩還沒變聲的嗓音,洪亮到刺耳:“戌懿哥你又搞偷襲!”

緊接着,被大吼名字的男生從屋內沖出來。

亮藍色的短袖上衣,白色休閑短褲,長腿踩着一雙藍色的人字拖。

一年沒見,他竟把頭發留得這樣長,發尾綁出一個小辮,随性不羁。

少年兩只手握着黃色水槍,陽光落在眼角眉梢,帶着惡作劇得逞後的,張揚笑意。

陳戌懿,陳嘉巳同父異母的弟弟,和林叁七同年同月同日,在同一家醫院出生的人。

也是她童年生活的蛀蟲、美好暑假的破壞者。

如果說,十二歲的林拾六是最讨人厭的年紀,那陳戌懿的每一歲,都是在林叁七最讨厭的年紀。

讨厭程度每年都會刷新到最高。

看見他朝自己跑過來,林叁七的嘴角弧度跌向地心。

四目相對的瞬間,陳戌懿的笑容也凝固兩秒。兩秒之後,眉眼倏地彎起,笑容比方才更燦爛,炫目得讓人失神。

林叁七沒來得及疑惑,跑到她跟前來的陳戌懿,身形靈活地往旁邊一閃。

追着他跑出來的林拾六,沒來得及收回水槍攻擊。

猝不及防,水滋了她一臉。

陳戌懿在旁邊幸災樂禍地笑,清朗嗓音盡顯嚣張,“林拾六,你完啦。”

林拾六被姐姐的黑臉吓得退後,扭頭又去追罪魁禍首,一邊追着他滋水一邊罵:“可惡!看我不噴死你!”

林叁七盯着兩人跑遠的背影,水在臉上淌,火在眼裏冒。

化了兩小時的妝被破壞,刻意換上的新裙子也被打濕,她咬牙,深吸兩口氣,捏緊拳頭走進屋。

陳嘉巳已經把她的行李提到房間,在樓梯上與她相遇,看見她滿臉是水,臉色不佳,問:“七七,怎麽了?”

林叁七扯出一抹微笑,“沒事,只是發生了一點小、意、外。”

她盡量說得不那麽咬牙切齒。

陳嘉巳拿出紙巾,給她,說:“你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爸媽可能要晚一點回來,有什麽事就來畫室找我。”

他大學在日本留學,主修油畫。即使在家,也經常待在三樓的畫室。

林叁七的房間在二樓,因為經常在陳家留宿,她和林拾六都有自己的房間。

順帶一提,陳戌懿那個讨厭鬼的房間,也在二樓。

脫掉被淋濕的裙子,林叁七換上幹爽的白色短袖和短褲,手指攏起披散的長發,綁成高馬尾。

盤腿坐在梳妝桌前,對着鏡子,她抿了抿塗得殷紅的唇,猶豫兩秒,還是卸了妝。

以清爽的姿态走出房間,林叁七站在樓梯口,擡頭看了眼三樓,那裏一如往常安靜。

能想象到,他穿着沾滿顏料的圍裙,手執畫筆,在畫布前專心致志的模樣。

林叁七放輕腳步走下樓,捕捉到後院傳來的聲音,朝那邊走過去。

後院有個游泳池,是夏天的避暑勝地。

一大一小兩個男生已經沒再玩鬧,并排坐在泳池邊,咬着半截橘子味冰棒。

幾只塑膠小黃鴨在水面飄浮,日光在碧色的水中蕩漾。

陳戌懿側首,看着白衣服女生挺拔着脊背,朝這邊緩步走過來。

她遺傳了她父親的英氣外貌,雙眼皮,瞳孔小,眼尾微微上挑,面無表情時,高傲得像在蔑視一切。

但她此刻在微笑。

顯然,她的笑容很讓人覺得不妙,對危險氣息敏感的林拾六,本能地要爬起來逃走,卻被身旁幸災樂禍的好哥哥摁住肩膀。

少年的手腕冷白削瘦,手指纖細修長,力氣卻不小,輕易将他禁锢在原地。

“你完啦。”林叁七看着弟弟微笑,語氣溫柔。

被注視的人臉色慘白,被無視的人抿唇憋笑。

下一秒,撲通一聲巨響,憋笑的人被她一腳踹進泳池,濺起一片水花。

陳戌懿鑽出水面,胡亂将頭發捋至額頭後,抹了把臉上的水,露出的俊朗眉眼茫然且驚愕,還沒能掌握突然扭轉的狀況。

林叁七站在泳池邊,居高臨下将他俯視。

她在陽光下,朝他微笑,上揚的眼尾,演繹最虛僞的深情,彎起的唇角,展露最惡毒的溫柔。

“我是在說你啊,傻狗。”

作者有話說:

是青梅竹馬的夏日純愛!大家好,這裏是做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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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校園/微群像

嘴硬純情前不良×直球天然前偶像

陳徹曾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打架逃課一樣不落,性格乖張難相處。

卻有個誰都不知道的秘密——

他追星。

雖然對方是個名不經傳的小糊豆,但他愛得認認真真、追得掏心掏肺,手機電腦桌面都是她的照片,為她改過自新,為她好好學習,從吊車尾逆襲年級第一。

偶像宣布中止活動那天,陳徹難過得去跟人打架,比他爸突然給他找了個後媽更受打擊。

當晚回家,卻看見,他的手機桌面跑到了家裏。

舞臺上笑容明亮、光芒萬丈的少女,此刻局促地站在他面前,怯怯說了聲:“哥哥好。”

陳徹:……哥哥好極了。

塗然在17歲生日前夕遭受重重打擊。

被迫終止偶像事業,跟着再婚的母親搬到陌生城市。

更可怕的是,繼兄似乎是個問題少年。

她撞見過陳徹打架,滿身戾氣的少年,揍人時拳拳到肉,兇狠沉郁。

也撞見過他被女生告白,少年單手抄兜而立,怏怏耷拉眼皮,面對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孩,也無動于衷,“我對你,真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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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在新家好好待下去,塗然絞盡腦汁,想跟他處好關系。

對方卻好像很讨厭她。

面對她時一臉冷漠,跟她說話惜字如金。上一秒跟別人說笑,下一秒見到她,扭頭就走。

塗然十分苦手交際,更怕因為自己讓母親為難。

于是,她攔住陳徹的去路,抓着他的手臂,真誠又委屈地請教:“我要怎麽做,才能讓你不讨厭我?”

少年盯着被抓住的手臂,耳根飛快紅了一片,表情凝重,神情肅穆:“……謝謝。”

塗然:“?”

暴露粉籍一定會讓她不自在,可是她真的好可愛,不行我不能笑得太變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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