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談談
周末早上, 宿舍外陰雨綿綿，窗戶沒關嚴實，風從縫隙間灌進來。
林叁七掀開沉重的眼皮, 喉嚨被刀片劃過般尖銳的疼痛。頭昏腦脹爬下床, 翻出體溫計, 夾在腋下，到時間一看, 果然發燒。
室友們還在睡覺, 她輕手輕腳洗漱完, 戴上口罩，撐着傘, 獨自前往校醫務室。
又是挂點滴，漫長的等待。
林叁七給陳戌懿發消息, 問他在做什麽, 試圖跟他聊天消磨時間。
等了幾分鐘，對方卻沒回。
她也沒再發消息過去, 幹坐着醫務室, 盯着無色液體一滴滴墜進入液壺。
煩躁。
在醫務室待了一整個上午，連雨都停了。
林叁七提着感冒藥回宿舍, 路上路過開在學校裏的奶茶店，瞥見第二杯半價的招牌, 和正在點單的一對情侶，挽着手臂, 女生的腦袋靠在男生的肩上。
她收回目光，打消了去買奶茶的念頭, 抿着唇繼續往宿舍走。
很煩躁。
走在路上, 林叁七拿出手機, 再一次點進陳戌懿的頭像，去看他昨晚發出來的那條朋友圈。
卷發女生坐在他身旁，靠得很近，笑容燦爛。
太煩了！
忍了一晚上，到底沒忍住，林叁七一個電話撥過去，在他接通時，劈頭蓋臉就說：“我看到你朋友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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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主動問，只想讓他自己解釋。
陳戌懿昨晚喝了些酒，人還在床上躺着，被她的電話吵醒，腦袋昏昏沉沉，只含糊不清地低應了聲。
聽出他仍帶着睡意的聲音，林叁七問，“你喝酒了？”
“喝了一點，”隔着電話，且腦子還沒完全清醒，陳戌懿沒能發覺她的情緒，像往常一樣跟她聊天，嘟囔着向她抱怨，“叁七，我頭好疼。”
林叁七卻更覺煩躁，語氣很沖地說：“誰讓你喝酒，活該頭疼。”
她把電話挂斷。
電話這邊，陳戌懿一臉懵，眨了眨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好像生氣。但電話再撥過去，就被立即挂斷。
林叁七帶着一肚子火回了宿舍，感冒藥也沒吃，躺回床上，沒再去看手機。
時值中午，室友們出門的出門，約會的約會，連姜莉絲都出去覓食。
她蜷縮在被子裏，想催眠自己趕緊睡着，閉着眼睛，腦子裏卻不受控制地晃過各種各樣的畫面。
他聚餐的照片，卷發女生的笑容，奶茶店前的情侶，和孤獨躺在這裏的自己。
她并非一個經常依賴別人的人，恰恰相反，能自己解決的事，絕對不會麻煩別人。
可是，為什麽這一次，會感覺這麽孤獨？
林叁七閉着眼睛，眼淚仍舊從眼角溢出，浸濕枕頭。
沒能睡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摸到被塞到枕頭底下的手機，打開，看到陳戌懿打來的十幾個未接電話，和微信裏的消息，問她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是不是不喜歡他喝酒，保證以後不在外面喝酒。
她不是在怨喝酒的事，和喝酒沒有很大關系。
但他并不能知道。
林叁七把電話回撥回去，立刻被接通，陳戌懿在電話那邊先道歉，“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在外面喝酒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明明亂發脾氣兇了他，他卻不生氣，反而道歉。
林叁七瞬間愧疚，語氣緩和下來，“跟你喝酒沒關系，是我心情不好，亂發脾氣，對不起。”
“發生什麽事了嗎？”
“只是有點感冒，不用擔心。”
“感冒了？發燒了嗎？吃了藥嗎？是不是昨晚又沒蓋好被子？還是衣服穿太薄？”陳戌懿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林叁七并不因為他的關心而覺欣慰。
“別說了，”她語氣很淡，“沒有用。”
“僅限于電話裏的關心，對我的身體和心情都沒有作用。”
她用平靜的語氣，粗暴地撕開了，他們之間的某些東西。
陳戌懿沉默了幾秒，說：“我現在買機票，過去你那邊，好嗎？”
“不用。”
林叁七拒絕了他的提議，冷靜地給出理由，“我們不能每次有事情，就要求一方千裏迢迢跑過來，這樣太累了，堅持不了多久。”
這不現實，她早就知道不現實。
她的憂慮，或許沒能被陳戌懿理解，他在電話那邊，有些難過地問：“叁七，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沒有。”她冷漠地否認。
“你的沒有就是有。”他倔強地堅持。
林叁七耐心耗盡，暴躁地開口：“要我說幾次，都說了沒有！”
她再次挂斷電話。
可挂斷電話沒多久，她就開始後悔。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幹什麽，明明他在關心她，明明他一直在包容她，她卻……
控制不住地向他發脾氣。
明知道過分，卻沒辦法控制自己。
她心裏有困惑，那個卷發女生究竟是誰？是不是上次喊他戌懿的那個學姐？為什麽這麽親昵？他高中明明不是這樣。
也有憤怒，氣他明明酒量差還跟人喝酒，氣他沒有及時回消息，氣他們……為什麽要相隔這麽遠。
陳戌懿又打來電話，林叁七不敢再接，怕又情緒失控，跟他說過分的話。
她需要時間冷靜。
被無視了幾通電話後，他總算沒再打電話過來。
狗狗在微信裏發來了消息，問她現在在幹什麽。
林叁七急需一個可以放肆交流的對象，在虛拟網絡的狗狗，正是完美人選。
她問狗狗：[我現在很煩惱，可以和我談談心嗎？]
狗狗熱情地回複：[好呀好呀！]
狗狗是個很好的傾訴對象，因為她永遠也不可能向陳戌懿洩密。
在聊天對話框，林叁七編輯了許久，打了很多字，提起自己亂發脾氣又後悔，變得不像自己，異地戀的孤獨，對他的質疑和愧疚，害怕把愛意消磨殆盡的恐慌。
卻在發過去之前，又全部删除。
千言萬語，最後不知怎麽，變成簡短的一句：[我有點想分手了。]
屏幕上方，馬上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但等了很久，狗狗才回複，同樣是簡短的疑問：[為什麽？]
林叁七回：[異地戀好難過。]
又過了一會兒，狗狗問：[是他哪裏沒做好嗎？]
林叁七：[不，不是他，是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狗狗：[你……要不要先跟他聊聊？]
林叁七并不知道該怎麽和陳戌懿溝通，只覺現實變成一團亂麻。
她回：[不想。]
不是不想，是說不出口。但都一樣。
狗狗沒再提問了，只說了一句：[你好好休息。]
看出她沒有繼續聊下去的念頭，林叁七也放下手機。
午飯也顧不上吃，她躺在床上，腦子發脹，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過去。
醒來時已是傍晚，窗外烏雲密布。
聽見床下類似塑料摩擦的窸窣聲，林叁七探頭一看，原來是姜莉絲回來，正坐在桌前看劇，啃鴨脖。
“你也成睡神了？”姜莉絲邊調侃，邊擡頭看向她，視線落在她臉上時，頓了一秒。
沒吃感冒藥，林叁七的仍難受着，沒精力跟她拌嘴，有些虛弱地說：“感冒，發燒。”
“吃藥了嗎？”
“……沒吃。”
姜莉絲啧了聲，“你對自己的身體未免太自信，就你這弱雞體質，能硬抗過去？”
邊抱怨着，邊放下手裏的鴨脖，摘下一次性手套，從椅子上起身，給她倒水拿藥。
林叁七難得沒跟她鬥嘴，接過她遞上的溫水和感冒藥，說了聲謝謝，乖乖服下。
姜莉絲忽然問：“感冒有這麽難受？讓你哭成這樣？”
沒照鏡子，林叁七并不知道，她眼睛腫成什麽樣。
她沒接話，暫且不想提起流淚的原因。
姜莉絲也沒接着問，坐回椅子上，繼續啃鴨脖看劇，安靜了一會兒，又摘下耳機，自言自語一般說，“我又跟徐耀告白了。”
林叁七仍躺在床上，也沒問為什麽，盯着頭頂的天花板，像在發呆。
姜莉絲不需要她問，自己就招了，“我發現我好像比想象中更喜歡他，所以又給了自己一次機會。”
原來女俠也有舍不得放棄，被感情控制的時候。
林叁七總算開口，問：“他怎麽說？”
姜莉絲說：“他問我喜歡他什麽。”
林叁七等着她接下來的話，以為她會列舉徐耀的優點，卻聽見她說，“我說，我喜歡你的腹肌。”
“……”
饒是沒什麽心情的林叁七，也無語得笑出來，“你告白的時候能不能正經點？這誰敢答應你？”
姜莉絲總是出乎她的意料，“徐耀就答應了啊。”
她驚訝，又聽姜莉絲補充，“哦別誤會，他沒答應跟我交往，只是答應讓我摸摸他的腹肌。”
……沒想到徐耀也是個出乎意料的奇葩。
林叁七問：“你摸了？”
姜莉絲仿佛提及傷心事，語氣沉重，“沒有，我拒絕了。所以我現在很後悔，為什麽我當時突然腦子抽筋，死要面子，不肯去摸。我現在後悔死了媽的！”
聽得出她有多後悔，甚至罵上了髒話。
林叁七躺在床上，笑出了眼淚。
手機适時響起鈴聲，她拿起來一看，是陳戌懿。
嘴角的弧度在此刻消失，林叁七嘆了口氣。
睡了一覺，她現在應該算情緒穩定，也想通了些，想和他好好談談，把問題解決。坦白，道歉，放下所謂的博弈，所謂的面子，好好聊聊。
林叁七接下電話，卻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先開了口，“你身體還難受嗎？”
“好多了。”她沒說實話，不想讓他擔心。
陳戌懿沉默了會兒，像是下定決心般，說：“可以跟我談談嗎？”
林叁七有些驚訝，應了好，卻聽見他問，“你是……想和我分手嗎？”
她表情僵住。
為什麽他會突然提起這件事？是因為他想分手嗎？
她本應該這麽問，張開嘴，嗓子裏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眼淚反而先湧上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見陳戌懿聲音很低地嘆氣，“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林叁七總算能從嗓子裏擠出聲音，開口卻是憤怒地質問。
但他已經挂掉電話。
他真是，迫不及待地結束了通話。
哪怕電話已經被挂斷，林叁七還是對着手機問，“你知道什麽呀！”
姜莉絲還在邊啃鴨脖邊惋惜，突然聽見她這一聲帶着哭腔的問話，連忙放下鴨脖，起身，擡頭就看見她淚流滿面。
“他跟我分手了。”她說。
作者有話說：
分手×，小情侶鬧矛盾√
37死要面子吃大虧。
下一章超級好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