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梅開二度

夜深, 平穩的呼吸聲起此彼伏。

姜莉絲掀開被子，輕手輕腳從床上爬起，去洗手間解決三急, 回來時, 瞥了眼陽臺, 再晚一秒捂嘴就要叫出聲音。

長發女生穿着白色的睡裙，倚在欄杆邊, 身後是清冷的月亮。一雙毫無神采的漆黑眼睛, 直勾勾望着這裏, 仿佛女鬼半夜來索命。

白裙長發死魚眼，疊buff一樣的恐怖元素, 大半夜也不知道要吓死誰。

女鬼朝她勾了勾手，讓她自己去送命。

姜莉絲走過去, 輕輕推開陽臺門的一條縫, 鑽過去，悄聲問, “幹嘛？”

以為她是要傾訴分手的難過, 卻聽見她說，“我好餓, 有東西吃嗎？”

林叁七一天沒進食，唯一進到肚子裏的, 只有水和感冒藥。

姜莉絲翻了個白眼，着實是無語, 但還是說，“等着, 我去給你拿鴨脖。”

下午的鴨脖還沒吃完, 另外兩個室友回來時已經把肚子給填滿, 也都吃不下。

林叁七接過她拿來的鴨脖，蹲下，盒子放在地上，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一截就啃，吃得毫無形象，像是十年沒吃飯的餓死鬼。

姜莉絲蹲在她旁邊，小聲說，“真想把你這模樣錄下來，發給徐耀看。”

“你敢發我就敢跟他談戀愛。”林叁七毫不客氣地怼她。

姜莉絲暫且落敗，第二輪攻擊，“你男朋友要是知道，你跟他分手後的當天晚上，躲在陽臺上啃鴨脖，肯定會被笑死。”

林叁七咀嚼的動作頓了一下，糾正，“是前男友。”

姜莉絲問，“真要跟他分手？不挽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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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分手，挽留有什麽用？也沒見他挽留我。分就分，我難道很缺他這一個男人？”

姜莉絲咋舌，“如果你眼睛裏沒淚花，會更像個冷酷的女俠。”

林叁七吸氣，“是你這鴨脖太辣。”

分手後的第一天，林叁七把陳戌懿的微信删除，照常上課。

分手後的第二天，林叁七把陳戌懿的電話拉黑，還是照常上課。

分手後的第三天，林叁七把手機桌面的暑假倒計時卸載，依舊照常上課。

分手後的第四天，林叁七下課後，走在她身後的姜莉絲被徐耀攔住，打聽情況。

雖然她原本就不愛笑，還是天生的臭臉，但這幾天，她渾身上下籠罩低氣壓，仿佛随時會碰瓷找茬的不良大姐大，誰見了都要退避三舍。

這種情況，徐耀都是第一次見，也不敢去問本人，于是來問跟她走得近的姜莉絲，“林叁七怎麽了？”

姜莉絲搖頭，拒絕回答，“我是個自私的女人，我是絕對不會告訴你的。”

徐耀一頭霧水，莫名其妙。

姜莉絲又說，“除非你那句話還算數。”

他問，“什麽話？”

姜莉絲：“給我摸摸你的腹肌。”

徐耀：“……”

分手後的第一個周末，林叁七化了個精致的妝，眼線加深上挑的眼尾，啞光正紅厚塗嘴唇，換上黑色緊身吊帶，燙成卷的頭發一撩，下巴朝姜莉絲一揚，“走。”

還是上次的音樂酒吧，露天的卡座，迷離的燈光，有些吵鬧的搖滾音樂，時尚帥氣的樂隊男孩。

還是上次的三個人。姜莉絲在左，徐耀在右，左右護法坐她對面，陪她喝酒。

這是徐耀犧牲了腹肌才得到的情報。

林叁七沒再想上次一樣猛灌，但也照舊是悶聲不吭地慢慢喝。

徐耀同她語重心長，“都來喝酒了，就別那麽不開心，一起聊聊天。”

林叁七難得搭理他，“聊什麽？”

他卻把天聊死，“聊聊你前男友？”

毫不意外地，沒有得到答複。林叁七沒再說話，繼續喝酒。

姜莉絲聽得想笑，對他說，“你就別做夢了，她沒那麽容易被撬開嘴。”

即使是對她，林叁七也很少主動說起自己的事，聊得深入就更不可能。哪怕是分手當天，她接完那個分手電話，也只哭着跟她說了一句，“他跟我分手了”。

“這可是個不一般的女人。”姜莉絲感慨。

徐耀不解問，“為什麽這麽說？”

姜莉絲說，“她竟然正常上完了一周的課，早睡早起吃好喝好，堅持到周末才來買醉。”

徐耀賊心不死，感覺自己有了希望，“這是不是說明她沒那麽喜歡她前男友？”

姜莉絲盯着他看了幾秒，再次拒絕回答，“我是個自私的女人，我是……”

徐耀自暴自棄地撩起衣服，輕車熟路，“……來吧來吧。”

姜莉絲得到滿足，滿意收回手，說，“等過了今晚，你就知道她究竟有多喜歡她男朋友。”

徐耀嚴謹地糾正，“是前男友。”

姜莉絲提議，“打賭嗎？”

徐耀感興趣，“賭什麽？”

姜莉絲認真說，“419，你贏我跟你，我贏你跟我。”

“……”

徐耀閉了嘴，綠色的燈光照在他紅色的臉上，他低聲嘟囔，“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是個女流氓。”

姜莉絲笑他太天真，“女生都想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表現得人畜無害。”

徐耀：“那你現在怎麽不裝了？”

姜莉絲：“反正不會成功，破罐子破摔了。”

徐耀沉默。

知道不會成功還想跟他419，這不是耍流氓嗎？哦，她就是女流氓。

他們倆聊天的工夫，林叁七已經喝下四杯雞尾酒。

酒精刺激着大腦，低落的情緒被調動，她終于肯開金口，“所以，他究竟知道什麽？”

她疑惑，不解，沒人知道她在問什麽，在問誰。

“我是想過分手，但只偷偷地想了不到一個小時，生病了有情緒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又不是真的想跟他分手，他知道什麽啊知道？”

林叁七一會兒生氣，一會兒委屈，“他自己一個人把未來規劃好，也不告訴我。他根本沒想過我，什麽都不跟我說，我那麽兇他，還放他鴿子，他都不願意跟我生氣，他其實根本沒那麽在意我。”

姜莉絲拆臺說：“可能只是他脾氣好。”

“他脾氣哪有那麽好，又不是他哥！”林叁七灌了口酒，語氣不由激動，“從小到大我們吵架的次數還少嗎？他的脾氣，我還不清楚？他就是不在乎！跟他哥一個德行！”

徐耀琢磨着說，“這話是不是有點前後矛盾？”

林叁七不搭理他，撐着額頭繼續說：“我真的不想認輸，從小到大都不想輸給他，不能讓他知道，我比他喜歡我，還要喜歡他。”

“他呢？那個女生坐得離他那麽近，他還笑得那麽開心，什麽意思？他現在要變成他哥的2.0了？”

酒勁上頭，她憤慨提起往事，但在別人看來，依舊雲裏霧裏。

徐耀拍了拍姜莉絲的手臂，好奇問：“他哥是誰？”

姜莉絲面無表情：“……我是她室友，不是萬事通。”

姜莉絲從林叁七包裏翻出手機，丢給她，“你這麽想跟他吵架，打電話過去，把這些話原模原樣告訴他，跟他好好吵一架。”

林叁七拒絕，“我才不要！”

姜莉絲啧了聲，“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跟我一樣。”

徐耀插嘴，驚訝的語氣，“你還要面子？”

姜莉絲瞥他一眼，“我第一次拒絕摸你腹肌的時候，還是要了的。”

徐耀立刻閉嘴，他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林叁七又灌了半杯酒，醉到舌頭開始打結，但仍舊很有脾氣，且十分理直氣壯，“我要點面子怎麽了，我、我……我就是口是心非怎麽了！”

她抓着手機，搖搖晃晃站起來，随便往某個方向一扔，在對面二人的驚呼聲中，放下狠話，“我死都不打電話。”

“……你要殺了我就直說！”

親眼看着她把手機扔進一個男人的懷裏，姜莉絲沒好氣罵了句，離開卡座，去給她撿手機。

索性只是扔到了懷裏，沒砸到人的腦袋上。不然今晚別回學校，也別住酒店，直接去警察局喝茶。

姜莉絲朝那邊走過去，帶着一臉歉意去找受害人，讨要手機，“我朋友失戀耍酒瘋，真是對不起，沒砸到你……哪裏吧？”

她短暫地停頓了半秒，借着黯淡的燈光，看清了對方的出色長相，輪廓分明的側臉，微微皺起的俊眉，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框眼鏡，斯文清冷的氣質，與酒吧環境格格不入。

男人把手機遞到她眼前，于是，她又在心裏暗嘆，怎麽連手都這麽漂亮。

姜莉絲接過手機，道了聲謝，飄飄然地回到卡座，感慨，“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你怎麽了？”徐耀以為她去那邊灌了兩斤酒，臉這麽紅。

姜莉絲看了他一眼，笑着說，“沒事，就是看到一個比你還帥的男神，感嘆一下。”

徐耀：“……”

感覺有被針對到。

姜莉絲把手機還給林叁七，問她，“還扔嗎？再往那邊扔一次。”

徐耀把手機搶走，很兇地說，“扔什麽扔。”

林叁七又從他手裏搶走手機，比他更兇，“搶什麽搶？這是我的！”

她給手機解了鎖，一邊找陳戌懿的電話，一邊碎碎念，“我要給那臭狗打電話，誰也別攔我。”

姜莉絲樂得她打這個電話，然而她在手機通訊錄裏翻了半天，也沒翻到陳戌懿的電話號碼，淚眼汪汪地擡頭，“怎麽沒有啊？”

醉鬼的眼淚一上來，就像關不住的水龍頭。

林叁七捂着眼睛痛哭，“我找不到他的電話。”

徐耀看不下去，搶走她的手機，心力交瘁地翻通訊錄，“我幫你找，別哭了，我幫你找。”

通訊錄被她劃到了底，徐耀還記得對方姓陳，一路往上滑，看到熟悉的名字，點進頁面，給她看，“這不就是嗎？”

林叁七湊過來看了一眼，搖頭，“不是這個。”

“怎麽不是？上次不就是打的這個？”徐耀只當她喝多不清醒，他上次親手打過去的，怎麽會記錯？

無視她的話，他把電話撥出去，電話接通，又是上次那個溫潤的男聲，“七七？”

有過一次經驗，徐耀熟門熟路地說：“那什麽你好，我是上次那個，林叁七的朋友，還記得吧？林叁七有話對你說。”

他把手機舉到林叁七耳邊。

林叁七抓住手機就開罵，“臭狗，你為什麽要跟我分手？”

電話那邊的人沉默，嘆氣，一次兩次，還沒完沒了了。

他也無奈，但還是好脾氣地解釋：“我是陳嘉巳，需要我幫你給戌懿打電話嗎？”

聽到陳嘉巳的聲音，林叁七瞬間沒了盛氣淩人的模樣，委屈地跟他告狀，“嘉巳哥哥，嗚嗚嗚……我跟陳戌懿分手了……”

仿佛被抛棄的小孩，她無助地向哥哥哭訴，“怎麽辦？陳戌懿他、他不要我了……”

她在這邊哭，徐耀在對面懵，“怎麽回事？她男朋友不叫陳嘉巳？那陳嘉巳是誰？”

姜莉絲聽着一頭霧水，“什麽情況？”

徐耀咽了下口水，只覺不妙，“我好像犯了個重大錯誤。”

還是兩次。

姜莉絲雖然沒懂，但還是拍了拍他的肩，微笑着安慰，“別擔心，組織會解決你的。”

“……”

林叁七還在向陳嘉巳告狀哭訴，徐耀連忙搶過她的手機，對陳嘉巳說，“不好意思，打錯電話了。”

他要趕緊挂斷電話，卻聽陳嘉巳問，“你們在酒吧？”

語氣溫和卻不容無視，徐耀下意識點頭說是。

陳嘉巳又說，“麻煩你拍一張她的照片給我。”

徐耀立刻警惕，“做什麽？你是她的誰？”

陳嘉巳耐心解釋，“我是她哥哥，我會幫她聯系她男朋友。”

口說無憑，但林叁七剛剛确實是喊了哥。徐耀開始糾結，于是向姜莉絲讨主意。

“又不是□□，怕什麽？”

姜莉絲十分幹脆地接過手機，對着林叁七拍了張照片，發過去。

過了一會兒，一個陌生號碼打來電話，不動腦筋想，也知道是誰。

姜莉絲接下電話，聽見男生着急地問，“林叁七，你還好嗎？”

她不慌不忙地說，“我是她室友，我幫你把電話給她——”

她邊說邊扭頭，看到靠在沙發角落裏，已經閉上眼睛的女生，默默補充了後半句，“——她睡着了。”

“……”

兩廂沉默，相對無言。

姜莉絲只覺拳頭發癢，但還要保持冷靜，“我幫你把她叫醒。”

“別叫，”陳戌懿勸阻她，“讓她睡吧，我明天再給她打電話，你們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頓了頓，他又改了主意，說：“麻煩別把我打電話這件事告訴她，我明天來找她。”

作者有話說：

37：清醒的我嘴巴上封條，喝醉的我立刻變話痨

只有哥哥和陌生眼鏡帥哥受傷的世界完成了！

哥哥：戒酒兩個字我已經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