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八月
糾結了幾年之久, 陳爸爸終于下定決心養狗,在周六的早上,帶回一只金毛幼犬。
同時, 給家裏幾個小孩, 出了個難題——給小金毛取名。
取名并不算是難事, 但問題就出在,陳爸爸把名字決定權分給在場的三個人, 無論誰起什麽名字, 另外兩人都要挑毛病。
林拾六以為能以快制勝, 最先提議,“簡伯伯家的哈士奇叫老板, 咱們家的就叫老師吧!”
林叁七給他以打擊,“你敢叫嗎?”
林拾六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又勇又莽, “有什麽不敢叫?”
林叁七當即拿出手機要給他錄像,林拾六連忙改口, “換一個!叫姐夫!”
剛說完, 就被旁邊的陳戌懿狠敲了下腦袋,“我還在這呢!”
林拾六捂着腦袋, 疼得龇牙咧嘴,又困惑, “啊?”
被林叁七警告了一眼,陳戌懿咳了咳, 做出嚴肅的模樣,教訓林拾六, “我的意思是, 叫這名字太不尊重你姐姐, 換一個,我來想。”
他想了會兒,說,“叫大黃。”
林叁七和林拾六同時嫌棄,“沒新意。”
陳戌懿:“……那你們來!”
林叁七:“叫伊麗莎白。”
林拾六持反對意見,“太拗口!叫哈哈!”
林叁七回怼他,“我不想每次喊它都變成傻笑的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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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姐弟争執不下,戰況愈演愈烈。
陳戌懿适時給出提議,“這樣,一人喊一個,它對誰喊的名字有反應,就叫哪個。”
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于是,三個人一人一方,圍着小金毛,邊喊名字,邊絞盡腦汁地要把小狗招來自己這邊。
陳嘉巳打着電話從樓上下來,正準備去廚房泡杯咖啡時,看見三人圍着小狗,仿佛在進行什麽神秘儀式。
男大學生蹲在地上,張開雙手,一會兒吹口哨一會兒喊大黃。
女大學生是同樣的姿勢,沒吹口哨,但在念經,邊喊邊招手:“伊麗莎白快過來伊麗莎白快過來!”
男初中生更離譜,叉着腰,張大嘴巴在那:“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哈哈……”
“……你終于住進了精神病院?”電話裏的女人,聽到這邊的吵鬧聲,開玩笑似的調侃。
陳嘉巳捏下眉心,有些頭疼,“家裏開了個幼兒園。”
女人在電話那邊笑,又問他什麽時候回去。
他邊往廚房走,邊回,“要到八月。”
也不知是打開了什麽開關,這句話一說完,身後的猴子叫全都停了,他轉身,三個小孩,一只小狗,全望着他。
“……怎麽?”他難得露出不明所以的神色。
林叁七最先反應過來,但沒回他,而是立刻複述他剛剛的話,“要到……八月?”
小金毛回頭朝她看過來。
她頓悟,喊了聲:“八月!”
小金毛朝她搖起尾巴走過去。
林叁七抱起小狗,勝利者喜悅大笑,“我贏了!”
兩個失敗者捶胸頓足,痛心疾首,“可惡!”
一個局外人淡定轉身,離開現場。
自從八月住進來,林叁七幾乎時時刻刻都粘着它,買來一堆小狗玩具,挨個陪它玩。
她很喜歡小貓小狗,尤其是小狗。
大學去讀動物醫學,也是因為高考後的暑假,看了一個寵物醫院的綜藝,被其中一集的忠誠小狗感動。
又因為父母經常不在家,她和林拾六也在學校寄宿,家裏沒辦法養狗,只能在暑假時,和離家出走的哈士奇玩一玩,望梅止渴。
現在有了八月,她自然是欣喜,恨不得睡覺也帶着它。
男大學生對此極為不滿,女朋友有了新歡忘了舊愛,厚此薄彼。
不僅每天都只去摸八月的狗頭,十句話裏有八句是八月在幹嘛,連他們在房間裏單獨相處,都要帶上八月。
傍晚時分,天邊的夕陽通紅,晚霞融進雲彩,變幻出旖旎的紫色。
林叁七穿着寬松的棉質T恤和短褲,踩着人字拖,牽着八月,準備出門散步,在大門口,看見早在那等候的陳戌懿。
他難得穿着襯衫,白色豎紋,寬松地套在身上,領口扣子故意松開兩顆,露出精致鎖骨。
夕陽将少年身形顯得清瘦單薄,但她知道,他并非看上去那樣瘦弱,手臂肌肉的線條,呈現出健康又飽含力量的美感。
陳戌懿倚在門口,環胸瞧着這邊,下巴線條微微繃着,似乎很不開心。
林叁七牽着八月走過去,疑惑問,“今天不是輪到我遛嗎?”
八月每天需要運動量,他們幾人約好,輪流遛狗。
“一起去。”陳戌懿甩出三個字,就轉身踏出藍色大門。
蜿蜒的坡道,延伸到前方的拐角,道路兩旁,屹立不倒的老樹,染上黃昏的暮色,黢黑的樹影,在地面收縮。
林叁七走在馬路內側,與陳戌懿肩并肩,餘晖落在他們身上,夕陽将他們的背影拉長。
八月對外面的一切都覺新奇,低着腦袋一路聞聞嗅嗅,瞧見路旁草間飛出的小蟲,又湊過去撲。
林叁七把牽住的狗繩換到右側,方便八月往路邊湊,空出的左手,才垂在身旁,就被走在身邊的少年牽住,寬大的手掌将她的手包裹。
“還在外面呢。”
她顧慮在路上遇見熟人,要掙脫開,卻被他牽得更緊。
陳戌懿悶悶不樂開口:“舊愛現在很傷心。”
林叁七沒懂,茫然地問:“什麽舊愛?”
陳戌懿指着八月,說,“你有了新歡。”又指着自己,說,“忘了舊愛。”
林叁七愣了下,明白後笑出來,“你怎麽連狗狗的醋都吃?”
陳戌懿嘆氣,眉心憂郁蹙起,憂愁哀怨的語氣,“如此說來倒是我的不是了,顯得我斤斤計較,越發不如別的小狗。”
林叁七被他幽怨的黛玉文學逗笑,“你在說什麽呀!”
陳戌懿入戲地擡頭,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留給她一個憂郁的側臉,“姐姐要是這般态度,倒不如直接不理我的好,顯得我無理取鬧了些。橫豎你有其他小狗比我會撒嬌,比我還會哄姐姐開心。”
林叁七笑得花枝亂顫,肚子都要疼,被他伸手過來抱住。
他低頭,在她脖子上不輕不重咬一口,留下一個标記似的牙印,“誰是你的小狗?”
她吃痛叫出聲,要推開他,卻被他抱得更緊,她着急說,“還在外面呢!”
陳戌懿不為所動,“你先說,誰才是你的小狗?”
林叁七無奈,卻也堅持說,“你先松手,松手我就說。”
知道她脾氣,到底拗不過,陳戌懿松開手,故意有些兇地催促,“快說。”
林叁七十分無辜地望着他,與他對視,濃密的眼睫輕眨,臉上流露出些許委屈,“這麽兇幹嘛?”
平日争強好勝的人一旦示弱,殺傷力翻倍。
陳戌懿怔了下,瞬間軟下來,“我不是真的兇你……”
“當然是八月!”
他話沒說完,林叁七飛快丢下這句話,手裏的狗繩也丢給他,轉身就跑。
……原來是苦肉計和美人計。
陳戌懿撿起狗繩,在原地氣笑,“林叁七,你可真是好樣的!”
這場“戰争”遠沒有結束,延續到晚飯的餐桌上。
林叁七伸手要去夾一片生菜,坐在她對面的陳戌懿立刻也伸手,把她剛要碰到的生菜夾走。瞪一眼他,他反而回瞪,把報複寫在臉上。
她無奈,改而去吃麻辣雞翅,梅開二度,又被他先一步把雞翅搶走。哪怕自損八百,也要跟她作對。
“陳戌懿你幹嘛呢?”陳爸爸發現後,替林叁七打抱不平。
被點名的人把雞翅夾到初中生的碗裏,理直氣壯,“拾六長身體,得多吃點。”
林拾六一臉感動,咬一口雞翅,眼淚直流,“哥,太辣了。”
陳爸爸滿是無語,把整盤雞翅都端到林叁七面前,“叁七,你別搭理他,多大人了還耍小孩脾氣。”
林叁七繃起嘴角,在男大學生幽怨的目光中,忍着笑附和,“就是,多大人了,還耍小孩脾氣。”
男大學生的目光更加幽怨,戰場從餐桌上,轉移到餐桌下。
陳戌懿踢了她一腳。
林叁七面不改色踢回去。
他咬牙,又踢回來。
她也咬牙,更用力地踢回去,卻未料到另一個人同時也伸了下腿。
被誤傷的陳爸爸哎喲一聲。
陳媽媽忙問:“怎麽了?”
陳爸爸往桌底下瞧,“誰踢我?”
兩個大學生瞬間收腿,乖乖坐好,一個低頭心虛不語,一個低頭努力憋笑。
陳媽媽掃了眼最沉默的兩人,有些無奈地搖頭。
“戌懿,叁七,你們倆今晚一起把碗洗了。”她給出指示。
被點名的兩人同時擡頭。
一個不解,“為什麽?”
一個甩鍋,“陳戌懿踢的!”
甩鍋的人被背鍋的人瞪了一眼。
陳媽媽不急不緩地,微笑着說:“或者明天去騎雙人自行車。”
“……”
兩個大學生同時閉嘴。
晚上吃完飯,除了兩個被留下洗碗的大學生,其他人都回了屋,給他們溝通和解的空間。
廚房裏,兩人并排着站在洗碗槽前,陳戌懿負責洗去油污,林叁七負責沖幹淨泡沫。
粘人小狗絕無可能一個人安靜生悶氣,有意無意地用手臂去撞罪魁禍首。
林叁七幾次被撞得手裏打滑,習慣性地,舌尖抵住前牙,啧了一聲。
于是被立刻抓住把柄。
“你是不是啧了?你就是啧了,你就是喜新厭舊,對我不耐煩了!”陳戌懿語速飛快地控訴她的行徑。
“……我沒有。”
“你就有。”
他磨着牙,哼哼唧唧地咕哝抱怨,“還害怕我會被別人動搖,你自己倒好,一只小狗就把你給動搖了……”
他喋喋不休地細數這幾天被冷落的經歷,語速飛快又怨氣十足,聽得人腦子都犯渾。但小狗較真吃醋的樣子實在太好笑,林叁七生氣都氣不起來。
學着他傍晚的模樣,她蹙起秀眉,幽怨地開口:“哥哥說這話可是冷了妹妹的心啊。”
陳戌懿的碎碎念被終止,緊抿着唇,不願意搭理她。
林叁七擡頭,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拿捏寶玉的腔調,“哥哥覺得自己無趣,那可真是小觑自己了,我乃真心實意,絕無半點虛假,若哥哥不信我,我……”
瞥見旁邊人繃緊了也還要偷偷往上翹的嘴角,她突然打住,不再說下去。
陳戌懿皺起眉,忍住不問,一秒,兩秒,眉心越皺越緊,第三秒,他扭過頭,催她繼續,“你什麽?”
林叁七不慌不忙,沖幹淨手,舉起右手,一臉嚴肅地說:“我慕容叁七對着洗碗槽,對着洗潔精,對着廚房,對着冰箱發誓,我這輩子只愛陳戌懿一只小狗。”
“……”
陳戌懿繃着的生氣表情瞬間破功,低着頭直笑,肩膀一抖一抖。
“不生氣啦?”林叁七問他。
他笑着點頭,也不管手上都是洗潔精的泡泡,張開手臂過來抱她。
林叁七用手抵住他胸口,小聲提醒,“還在廚房呢。”
“都回房了,沒人看見。”他才不管那麽多,這麽可愛的女朋友,現在就要抱一下。
林叁七有些無奈,但也縱容,“好吧,那就抱一分鐘。”
絕對沒抱到一分鐘,因為才說完這句話,她就聽見某個男初中生,驚疑的呼聲。
“你們在幹什麽?!”
作者有話說:
16:我的眼睛!
注:37和小狗的黛玉文學、寶玉文學的對話梗皆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