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餘恪白回到家的時候高揚已經回來了,正系着圍裙在廚房做菜。
“哎?去哪兒了?”高揚随口問道。
“去看看房子。”餘恪白換好鞋之後來廚房門口跟高揚說話,“好香啊。”
一聽餘恪白說去看了房子,高揚的心瞬間懸了起來。
他轉頭看向餘恪白,聲音有些發虛地問:“看房子幹嘛?”
餘恪白剛剛心不在焉竟然不小心說漏了嘴,聽到高揚反問他的時候,才開始懊惱。
他略顯尴尬地說:“就是随便看看,反正要在這邊安定下來了,房子的問題遲早是要解決的。”
聽着他的解釋,高揚心裏更疑惑了,他看得出餘恪白有心事,不禁擔心起來。
高揚其實很想知道他不在餘恪白身邊的這幾年,對方是怎麽過來的,認識那些人,看哪些書,還有,每天都在想什麽。
但他也知道,餘恪白不可能告訴他這些。
“小白,你沒事吧?”
“沒事啊。”餘恪白不敢再聊下去,趕緊岔開話題往自己房間走,“我去換衣服,再洗把臉,今天天氣怎麽這麽悶!”
看着餘恪白逃似的離開,高揚心裏愈發的不安。
其實他還有問題沒來得及問,但看情況,餘恪白并不準備向他坦白。
高揚低頭看着鍋裏的菜,不知道到底該怎樣才能在那人身邊靠得再近些。
跑回房間的餘恪白心煩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剛剛差點兒就露餡兒了。
這房子買完了,因為是現房,所以餘恪白可以很快就搬進去。
他不得不承認鄭洵對他很大方,這兩年,換了債,如今買了房,手裏還剩下一部分,以後做點什麽都行。
他躺在床上,反複的看着自己的購房協議,卻依舊沒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他沒想到現在連買房有了自己的家這件事都已經沒辦法刺激他的神經了,餘恪白嘆了口氣,突然不知道自己活着到底為什麽。
他幾乎每天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然而永遠都沒有答案。
得過且過,沒有奔頭。
他發現自己現在還不如之前在鄭洵身邊時活得有力氣,那時候就想着如何完成“任務”,這“任務”就成了他階段性的一個終點線。
然而,當鄭洵結婚,他也拖着疲憊的身體撞了線時,沒有覺得輕松,更加不會歡呼,反倒是已經過了這麽久,他還在原地停留,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
餘恪白抱着購房合同睡着了,其實沒幾分鐘,但還是夢見了鄭洵。
他的睡眠情況漸漸好轉了,如今唯一惱人的就是總會夢見那個人。
夢裏的鄭洵跟他熟悉的那個人有些不同,看上去更青澀一些,像是他從前在學校裏常常能見到的籃球場上那些大男孩中的一個。
每次都是這樣,短短的一個夢,驚鴻一瞥,無事發生,然而醒來的時候,卻總會讓他悵然若失。
餘恪白是被高揚的敲門聲叫醒的,他看了眼時間,發現自己只躺下不過十幾分鐘。
十幾分鐘,他“見”了鄭洵一面。
醒來的時候,身邊空空,心裏也空空。
高揚叫他吃飯,餘恪白應了一聲,然後趕緊将所有的材料都收好,換了家居服,從房間出去了。
吃飯的時候,高揚總是欲言又止,餘恪白知道他想問什麽,但為了避免麻煩,只好假裝自己看不懂他的意思,不斷地誇贊着高揚的廚藝。
日子始終照舊,餘恪白沒有鄭洵的消息,也壓根不想去打聽。
當然了,他也無處可以打聽,在他的身邊,并沒有人知道他們曾經認識,他們也從未有任何一個共同的朋友。
到了這個季節,天說涼就涼了,趁着秋天還沒徹底到來,餘恪白抓緊一切時間把新買的房子給收拾幹淨了。
可他暫時沒有搬家的打算,租的房子簽了一年的合同,他準備等一年到期時再告訴高揚自己已經買了房子的事實。
工作依舊忙,好在經理答應餘恪白給他提前轉正。
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餘恪白難得的笑了,他發現,終于有了那麽一件事,能讓他覺得自己活着還算有價值。
下班的時候,接到電話,找他的是那個叫齊堯的人。
半個多月了,這個人從售樓處弄到了自己的手機號碼,開始對他每天進行騷擾。
餘恪白很煩這樣的情況,也讨厭這樣的人,所以絕大部分時候他都是直接挂斷。
他以為,不停的碰釘子,那人就會知難而退再也不找他,然而他錯了,齊堯這個人似乎格外有耐心。
難得餘恪白心情不錯,他猶豫了一下,接聽了電話。
“我的祖宗啊!找你可真難!”齊堯先是嘆了口氣,然後笑着說,“大忙人在幹嘛呢?”
“剛下班。”餘恪白淡淡地說,“你找我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齊堯輕笑,“我在搬家,你什麽時候搬過來呢?”
“還要等一陣子。”餘恪白到了地鐵站,冷氣開得十足,他一進去就打了個噴嚏。
“感冒了?”
聽着對方似乎是關心的語氣,餘恪白也不好意思太冷淡,便輕聲答道:“沒有,地鐵站比較冷。”
“夏天已經要過去了。”齊堯似乎是打了個哈欠,說,“太無聊了,我們去喝酒吧。”
“不了。”餘恪白又想趕快結束談話了,他跟這個齊堯實在沒什麽可說的,沒話找話,讓他覺得十分浪費時間,“地鐵站信號不好,先不說了吧。”
雖然知道這樣有些不禮貌,但餘恪白還是迅速挂斷了電話。
在手機屏幕暗下去的一瞬間,他總算松了口氣。
餘恪白暗自決定以後還是不要再接齊堯的電話,跟所有的人都保持距離,才不會出現任何自己無法掌控的問題。
獨來獨往沒什麽不好的,拒絕社交讓餘恪白比較有安全感。
地鐵很快就來了,這個時間人很多,餘恪白被人流擁着進了車廂。
人貼着人,距離近到甚至可以聞到身邊人身上的味道。
大家的臉上都是疲憊且不耐煩的表情,唯獨餘恪白,像是發呆一樣抓着吊環,臉上毫無表情。
他什麽都沒想,只是放空而已,這樣的狀态就是他最尋常的休息狀态。
快到家的時候,他的手機又響了,這次不是電話,而是短信。
在現在這個年代,發短信的人已經少得像是珍奇動物一樣了,但最近,餘恪白竟然喜歡上了這件事。
因為前陣子,一次機緣巧合,他認識了一個人。
那天下午餘恪白正在開會,手機突然收到一條短信,一個陌生的號碼,對方說了好長一大段餘恪白完全不明白什麽意思的話。
他想着,或許是誰發錯了,便沒有理會。
但接下來的幾天,那個人每天都會發短信過來,偶爾詢問兩句睡得好不好,有沒有準時吃飯,偶爾在深更半夜說兩句肉麻的思念的話。
那些話,餘恪白看着的時候,總會不自覺的想到鄭洵。
他不覺得自己愛鄭洵,也不覺得自己配得上“愛人”的這個名號,但不知為什麽,每次看到那個人發說“很想你”的時候,他就會想到鄭洵。
在記憶裏,鄭洵也對他說過這三個字。
那時候,鄭洵去國外參加一個會議,走了差不多半個月,其實半個月不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這種事,可那段時間鄭洵幾乎每天都打電話給他,而那個人,從國外回來的那個晚上,抱着餘恪白在床上,說了兩遍“很想你”。
餘恪白一直以為鄭洵說過的那些話他從來沒有聽到耳朵裏、記到心裏,可現在才發現,原來在無意間,他把對方的一切全都記住了,并且印象深刻。
深刻到,他竟然會試圖從一個陌生人的信息裏尋找關于他們的影子。
連續幾天收到那個人的短信,餘恪白終于忍不住回複了對方。
他說自己并不是對方要找的那個人,最後私心加了一句:祝你幸福。
他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想把對方當做是鄭洵,明知不是,卻還是要這樣騙自己。
那個晚上,餘恪白想了很久,在黑夜裏輾轉反側,發現自己竟然真的很想念那個人。
他裹着被子,閉着眼睛,對自己說:我不愛他。
不愛他,現在所有的情緒都只是因為還不能習慣離開鄭洵的日子,因為太過習慣之前的生活,導致現在無論做什麽、無論走到哪裏,都好像有對方的影子。
只是不習慣沒有那個人罷了,再多點時間,一切就都能回歸于零。
僅此而已,并非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