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
對着龍椅上的兒子勃然大怒。可以說,這是幾十年來,寧太後最為憤怒抓狂的一次。面對着還是帝王的兒子,作為母親的她幾乎是怒得口不擇言。
“虧你還是一國之君,竟然無能到如此地步!我月家的江山,你竟然如此輕易拱手于人,你簡直讓哀家失望至極!早知道你會如此無用,當初哀家就不該幫你争奪這皇位!”
對于她口不擇言、甚至是失态的辱罵,月凜默默的聽着,出奇的冷靜,除了面無表情的解釋幾句外,幾乎沒有其他的反應。
“沈潇逼眹退位,将皇位授傳淮陽王,只要朕如此做,他就答應同隴南國聯盟并世代修好。”他說的很平靜,就似在講訴別人的事一般,龍顏上竟找不到一絲威嚴。
這幾日,他整日整日的關在書房中,想着沈潇威脅的話,讓他懼怕之下又不得不妥協。
他不知道這到底是沈潇的主意還是淮陽王的主意,但逼他讓位卻是不争的事實。
而他,不得不妥協!
他要保住隴南國的江山,為今之計除了将皇位讓于淮陽王外,再無其他辦法。先不說沈潇是否會攻打隴南國,就算他只是威脅,作為一國之君,他也必須防備。
沈潇已經有攻打隴南國的意圖了,那其他三國呢?
他賭不起,一點都賭不起。
這幾日,他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想着自己将來的後果,越想他越是心驚膽顫。
若他成了俘虜,其下場不是用一個慘字可以形容的。
若把皇位交給淮陽王,不僅可以讓沈潇退兵,憑着淮陽王和沈千姿的關系,其他三國也不會冒然打隴南國的主意。
雖說皇位沒有了,可是命還在,比起被天下人唾罵恥笑做敗寇皇帝,他寧願安穩的做個太上皇。就算淮陽王恨他,但也不會輕易的殺他。畢竟他是他的父皇。
對于他的妥協,寧太後根本就不甘心,氣得臉色一直都是青的。
“你這個無能的廢物,你把皇位交給了淮陽王,那太子清兒怎麽辦?這隴南國的江山是清兒的,哀家不準你交給其他任何人!沈潇和淮陽王分明就是勾結好了的,為何你不昭告天下讓人指罵淮陽王通敵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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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太子,月凜臉上終于露出一抹傷痛,目光哀求的看着對面憤怒中的寧太後,“母後,別再提了好嗎?清兒怕是早就落在他們手中了。”
這麽久都沒清兒的消息,他再傻也猜得到清兒此刻的處境。定是在淮陽王手中!
就算他昭告天下說淮陽王通敵叛國又如何?這樣對他也沒有一點好處,只會更加激怒沈潇和淮陽王。到時,皇位一樣是淮陽王的,可那時他和母後恐怕就不會有好結果了。
聽到月凜的話,寧太後睜大眼,美目中流露出來的恨意讓她端莊的容顏都變得猙獰起來。
難道清兒也慘遭……
那些人怎能如此卑鄙可恥?他們殺了她的朝陽公主不說,甚至還把她的愛孫……
不!
她不會放過那些人的!
若是清兒真的慘遭他們殺害,她一定會不擇手段的為清兒報仇!
“母後,朕已經拟好诏書,明日就昭告天下,讓位于淮陽王。此事已定,母後不必再勸。”看着神色極度不好的寧太後,月凜也沒心情去過問她的想法,很平靜的抛出最後的決定。
“好!”寧太後一反常态的居然同意了,只不過簡單的一個字卻是從她牙縫裏磨出來的。
她沒有再說一句話,轉身,高傲的拖着旎地的鳳袍頭也不回的離開禦書房。
既然淮陽王想做皇帝,她就讓他做!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她的太子清兒,只要找到太子,她再來想辦法對付那些該死的人!
當初她既然能夠幫助兒子從先皇手中奪下皇位,如今,她一樣有把握能幫助太子清兒奪下皇位!
那些人就讓他們暫時嚣張,總有一天,她會讓他們知道什麽叫做自不量力……
……
翌日
月凜的讓位诏書一下,滿朝嘩然。
早朝以後,文武百官集體出現在禦書房,紛紛求請觐見,想探明原由,但月凜似乎早就做好了準備,早朝之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禦書房裏,任誰觐見都拒之門外。
對于他避而不見的态度,有忍不住的官員甚至激動得想闖入禦書房,要不是大內侍衛強制鎮壓,場面幾乎暴亂。
皇上說退位就退位,這讓衆人大為不解不說,更多的還是惶恐不安。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個道理誰會不懂?如此草率的讓位,打得衆人措手不及,誰甘心?
更何況這些年前,不少人都站在皇上這一邊明裏暗裏的打壓淮陽王,現在卻把皇上傳給淮陽王,誰能保證自己以後還能安穩的出現在朝堂之上?
比起宮裏亂成一鍋粥的情況,宮外上官家的祥瑞酒樓中,卻是另一番歡樂融融的場面。
作為如今最受争議的人物,月欽城表現如常,明明此刻大街小巷全都是議論他即将登基的話題,可此刻,他依舊淡然從容的坐在酒樓裏,似乎外面的所發生的事同他無關一般。
“欽城哥哥,恭喜你馬上就要登基了,從此以後你終于脫離苦海了。這一杯酒算是我敬你的。”豪邁的舉着酒杯,上官嫣然一臉的喜色。
她所說的‘脫離苦海’,在場的人都懂,對于月欽城來說,更是深有體會。可當了皇帝,真能‘脫離苦海’?
他抿笑不語,不過卻也将身前的酒飲了下去。
沈千姿無語的看着對面的女人。這丫頭一沾酒,那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什麽優雅,什麽美态通通都沒了。
看着從早上到現在都面不改色的男人,只有她才明白其實真的沒有什麽可喜可賀的。
隴南國也不過是一個沒有多少實力的空殼罷了。接手皇位,不見得就是一件好事,等待他要去做的事太多太多了,要面對的壓力真的不是一般人敢于去承擔的。
說好聽點是當皇帝,說難聽點就是去幫他父皇收拾爛攤子。她真沒覺得有什麽值得高興的。
看着她豪飲不說,且還打算往空杯裏斟酒,在上官嫣然身側,某個男人那張臉幾乎冷到不能看了。擡手,直接将她手中的空杯奪走,冰冷的黑眸刀一樣剜在女人臉上。
“做、做何啊?”上官嫣然不滿的出聲,可對上那張冷臉,氣勢瞬間就弱了下來。
沈韻堂将酒杯重重的放桌上一放,起身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這女人,不給她點教訓,她幾乎都不把他當一回事!
“沈韻堂,你要帶我去哪?”被他拉着大步走,上官嫣然明顯就跟不上他的步子,不由的急聲問道。
“回去辦事!”男人頭都沒側,冷硬的回道。
“……”上官嫣然瞬間就紅了臉。
正準備罵某人無恥時,突然間看到迎面朝他們走來的白袍男子,她頓時就停住了腳步,臉色忽紅忽白,甚至有種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感覺。
不是她對盧子傑還存有什麽念想,換做是誰,當着曾經喜歡過的人跟現在喜歡的人調情且還說出那樣露骨的話出來,恐怕都會尴尬吧?
“嫣然。”盧子傑的臉色也不怎麽好看,特別是看到沈韻堂拉着上官嫣然的手,他心裏莫名的感到憤怒。可他也知道,此刻不是他該生氣的時候。
走上前,他既欣喜又擔心的看着上官嫣然,低沉的聲音一如往常,溫柔又動聽,“嫣然,你沒事太好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出事?”
沈韻堂臉上罩着黑氣,頭頂噴着黑煙,可他卻沒急着離開,而是如雕像一樣一動不動的站着,冰冷的眼角一直落在某個女人身上,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反應。
聽着盧子傑擔心的話,上官嫣然突然笑了,不過若是仔細看,定能看到她大眼中凝聚出的冷意,“我沒事,謝謝你的關心。多虧了韻堂能舍身救我,否則我哪能活命?”
不是沈韻堂,她早就死在山崖下了!
盧子傑臉上的關心之色變得僵硬起來。微眯的桃花眼從她臉上移到沈韻堂冷若覆冰的俊臉上,再移到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上。
“嫣然,你們、你們……”他似是不解的問道,眸底甚至帶上了痛楚。
上官嫣然突然朝沈韻堂靠近了一些,朝盧子傑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子傑,我跟韻堂很快就要成親了,他已經向我爹提親了。等成親的時候別忘了來喝我們的喜酒哦。”
盧子傑桃花眼瞪大,隽美的臉龐上布滿了震驚。他猜到他們關系不一般,不,應該說他能想到沈韻堂對上官嫣然有不軌的心思,可他沒想到上官嫣然居然……
她不是最愛他的嗎?
她怎麽突然就變了心?還要和沈韻堂成親?
那他怎麽辦?!
聽着女人一口一句‘韻堂’,沈韻堂那一身冷冽的氣息這才消退了不少。很顯然,對女人此刻的反應和态度,他很滿意。
趁着盧子傑震驚發愣的時候,他突然彎腰将上官嫣然打橫抱了起來,連個正臉都沒給盧子傑。不是他不敢對情敵出手,而是他沈韻堂壓根就沒把情敵放在眼中。他能在乎的也只是女人的态度,至于是誰來跟他搶女人,最終都只有一個結果……
“回去看本少如何收拾你!”抱着女人一邊離開酒樓,他還不忘惡語威脅。
上官嫣然沒好氣的在他肩上亂揍,“沈韻堂,你怎麽這麽壞?我哪招你惹你了?不就是喝口酒嘛!”
沈韻堂後牙槽磨得嚯嚯作響,也不知道是故意說給身後某個男人聽的還是只是想威脅女人停手,故意放大了聲音,冷喝道:“你還敢鬧?信不信本少讓你明日連床都起不來!”
“沈韻堂,你無恥!”
兩人看似吵得不可開交,可流露出來的氣氛卻美好得刺痛了盧子傑的雙眼。
這樣的打情罵俏若是他還不能清醒過來的話,他也枉自行走江湖了。
看着那離去的兩人,他雙手緊緊的攥着。心裏的憤怒和不甘讓他溫文儒雅的氣息都變了,俊美的眉眼之中全是陰沉沉的戾氣。
不,他不相信這是真的。
嫣然怎麽可能會變心?
她怎麽可能變心?
據他所知,這些年她可是都在等他的!
相識這麽久,他連牽她的手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惹她不高興,而那沈韻堂才出現多久,他們竟然、竟然已經有了肌膚之親!
“咦,這不是盧公子嗎?”站在走廊上,沈千姿似是很驚訝般。她肯定是不會承認自己剛才是在圍觀。
不得不說,沈韻堂和上官嫣然表現得極好,看看這盧子傑的臉色,就知道了。
那兩人也真是,沒點古人的自覺性,床上的事也敢拿出來吼,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睡過似的。
聽到她的聲音,盧子傑回過神來,尴尬的抿了抿唇,擡頭看向沈千姿時,又是一副溫文儒雅的面孔,并大方的朝沈千姿拱手說道:“讓沈小姐見笑了。”
沈千姿很客氣的回以一笑,看着沈韻堂和上官嫣然消失的方向,突然說道:“其實他們倆還真是般配,盧公子,你認為呢?”
盧子傑嘆了一口氣,“嫣然是個好女孩,是在下有負于她,如今看到她幸福,在下也為她感到欣慰。”
沈千姿暗自撇嘴。反正跟這人說話假打得很,裝得跟個情聖似的,偏偏卻是個情渣。
聽到自己女人跟男人說話,月欽城自然坐不住,很快從雅房裏走了出來,自然的摟上了沈千姿的纖腰将她攬緊。
“在下見過淮陽王。”見他出來,盧子傑客氣的拱手招呼。
“盧公子客氣了。”月欽城不冷不熱的回道。
“淮陽王,月皇诏書已下,恭賀淮陽王不久即登大寶。”擡頭,盧子傑露出恭喜稱贊的笑容。
“盧公子……不,本王應該稱你盧世子才對。今後隴南國同東岳國的交好,可得多多仰仗盧世子才是。”對上盧子傑恭賀的笑容,月欽城微揚唇角,說得直接。
盧子傑微微一愣,詫異之色快速的從眼底劃過,但很快,他恢複常色,似是不好意思的拱手笑道:“淮陽王真是擡舉盧某了。”
見他還算承認的大方,月欽城依舊勾勒着薄唇,賞識般的說道:“今日多有不便,不能陪同盧世子暢談,改日本王再邀盧世子到府中做客,到時還請盧世子賞臉光臨。”
“一定一定。”盧子傑謙虛的拱手,“淮陽王盛情是看得起盧某,盧某定會随時赴約。”
“盧世子,告辭。”
“淮陽王慢走。”
看着相攜離去的男女,盧子傑眯了眼,一抹不屑之色從眸中溢出。
眸光落在女人玲珑的背影上,他暗自咬牙。這個女人,無論如何他也要弄到手!
淮陽王能得皇位,不就是靠這女人的關系麽?只要他擁有了這個女人,不愁沈家堡不相助于他……
至于上官嫣然,哼,既然她敢背叛他,他也不會讓她好過!
……
回府的馬車上,沈千姿有些不解的問向身旁的男人,“怎麽想到要拆穿他的身份?”
月欽城垂眸看着她,并将她抱到自己身上,這才說道:“道明他的真實身份,不過也是給他一個警告罷了,免得他在京城裏為所欲為。”
沈千姿不滿他抱孩子一樣的姿勢,坐起身分腿跨坐在他大腿上,“欽城,你說我們要不要把這人趕出隴南國?”
月欽城兩手圈在她腰上,不贊同的朝她輕搖頭,“這人是有預謀而來,若是攆他離開,他同樣可以喬裝混入京城。與其讓他在暗地裏行動,不如讓他大大方方的在京城裏行走,至少能讓我們摸得着一二。”
沈千姿點頭,不過也有些不放心,“聽嫣然所說,這盧子傑似乎跟寧珍勾結在一起。這兩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不過若他們真勾搭在一起,我還真有點擔心。”
月欽城俊臉沉了沉,“你的擔心不是多餘。”頓了頓,他突然嚴肅的說道,“以後盡量少出府,就算出來,也要帶足暗衛,不可讓人鑽了空子,可是記清楚了?”
嫣然被劫,給他提了個醒,好在沈韻堂有暗中派人跟着,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他不希望這樣的事發生在她身上。
沈千姿朝他笑了笑,“你放心,我怕死得很,才不會給他們機會動我呢。”
月欽城扳着臉瞪了她一眼。怕死?他還真沒看出來。
對于安危,沈千姿在吃過幾次虧之後,已經很重視了。這一陣子,她出門的時間是少之又少。她覺得只要自己小心一點,應該沒多大問題。
不過想到另一件事,她心裏就有不爽了。
摟上月欽城的脖子,她撇嘴有些酸溜溜的問道:“都說皇帝有三宮六院,你準備給你後宮找多少女人?”
聞言,月欽城突然黑臉了,圈住她腰間的手微微用力,讓她更為緊密的貼着自己。
“休得胡言亂語,我連你一個都滿足不了,又如何找其他女人?”
沈千姿哭笑不得的掐他,罵道:“說什麽呢?我有那麽欲求不滿嗎?”
其實她知道他說的‘滿足不了’是什麽意思,就是他最近一陣子太忙了,都沒多少精力跟她滾床單。可是要不要這麽惡心,說得她那啥欲望好像很強烈似的。
月欽城将腰間掐他的兩只爪子捉住并反剪在她身後,逼着她微微挺胸,而他則是低頭不客氣的吻住她的紅唇。
兩人的姿勢本就親密,這一吻險些讓馬車震蕩起來。
看着懷中微微喘息雙眸呈現迷離的人兒,月欽城放開她紅唇的同時突然輕含着她肉肉的耳墜,一邊狀似撩撥,一邊低喃沙啞的問道:“我的皇後,我們成親可好?”
“……”沈千姿忽然怔了怔,從迷情中快速的回過神來,撇嘴,“現在成親會不會太倉促了?”
月欽城俊臉頓時冷了幾分,“那你要何時才給我名分?”
噗!
沈千姿忍不住的噴笑了出來,特別是對上那雙充滿怨念的黑眸時,她嘴角狠狠抽搐。
他這是在搶她的詞好不?
對于婚事,月欽城這一次似乎沒打算再退讓了,見她還不肯點頭,突然将大手摸到了她裙裏的褲頭上,一臉嚴肅的問道:“答應否?本王先說好,你若是拒絕,本王立馬就在這裏要了你!”
沈千姿一頭黑線狂掉,不滿的朝他低吼,“月欽城,你這是威脅!”
什麽啊,哪有人求婚是這樣的?
感覺到那大手貼着自己的溫度,她頓時忍不住的扭動起來,甚至都想大叫出聲了。
這是大街上,這是馬車裏,哪能随便亂來啊!
“那你可答應成親?”看着她要抓狂的樣子,月欽城大手停下,咬着她敏感的耳朵繼續問道,大有她不答應就不放過她的意思。
想想他就覺得憋屈,連沈韻堂那家夥都要成親了,他跟她相處這麽久居然落在沈韻堂他們後面,想想心中就不甘心。
沈千姿都不知道在心裏翻了多少個白眼,說沈韻堂惡劣,其實這家夥才是真的惡劣。
狠狠的皺了皺鼻子,她沒好氣的嚷道:“成親就成親!”
都嫁了兩次了,難道還怕多嫁一次啊!
八十六:大婚之喜
更新時間:2014-9-25 11:06:34 本章字數:15427
得知沈千姿已經同意要和月欽城成親,沈潇親自上門把月欽城叫去了書房,不知道這對準翁婿到底說了些什麽,在書房裏談了近兩個時辰。
眼看着快天黑,書房門才被打開。沈千姿主動留沈潇在府裏用晚膳,并說自己親自下廚招待他。對于閨女第一次為自己下廚,沈潇哪有不同意的?
晚間,飯桌上,因為沈潇在場的緣故,氣氛比起以往都要嚴肅得多。在沈潇對面的兩對男女也少了很多言語,多了幾分拘謹。
就連看到美酒流口水的上官嫣然在看到沈潇面前的那壺酒時,都變得異常安靜乖巧了。所有人都不是傻子,盡管沈潇依舊是威嚴冷酷的樣子,可所有人都感覺得到今晚的他情緒不怎麽好。那鋒眉厲眼之中隐隐流露出來的落寞氣息,他本人沒表現出什麽傷感的神色,可卻讓其他人莫名的有了許多傷感。
“爹,吃菜吧。”沈千姿最先站起身,走到他身旁給他碗裏添了自己親手做的菜肴,“嘗嘗看,我做的菜怎麽樣?還合你的胃口不?”
“嗯。”沈潇沉默了片刻才執起筷子,可盯着碗裏色澤鮮豔一看就很有食欲的菜肴,他卻愣了半響才夾起來送入口中。這是他第一次吃女兒親手做的食物,又或許是這輩子最後一次……
見他入口,沈千姿也沒問他好吃不好吃,接連又給他碗裏添了不少。
而威風凜凜、高頭大馬的沈潇就似個孩子一般,規規矩矩的把碗裏的食物都送了口中,不談論是否可口,也不挑剔菜色,沈千姿為他夾什麽他就吃什麽。
“沈堡主,嫣然敬你一杯。”看他食得歡,上官嫣然忍不住給他斟了一杯酒。
沈潇突然瞪眼過去,“什麽堡主,下次記得改口叫爹了。”
上官嫣然斟酒的動作頓了一下,回頭瞥了一眼身側的某個冷面男人,臉頰有些微紅。好在她也懂事,許是知道他心情不怎麽好,遂趕緊笑着讨好道,“爹,您別傷心,等過了這一年,我們都回去看您成不?”
上官泰同意嫁女的條件中除了有天價的聘禮外,還附帶了一個條件,那就是要求上官嫣然和沈韻堂必須在隴南國陪他一年。對于,倆老頭兒差點打上一架。可不管如何,上官泰都不松口,還威脅沈潇若是不同意,他寧願一輩子養着閨女也不要閨女嫁人。
其實上官泰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看看沈韻堂對自己女兒的态度。畢竟這一去沈家堡不是一段短距離,以後想要見女兒可想而知是有多麽不容易。最主要的是女兒同沈韻堂相識的日子并不久,說來說去他還是有些信不過沈韻堂。而他最為擔心的就是女兒嫁去沈家堡之後舉目無親,這萬一夫妻間有什麽矛盾,誰來給女兒做主。
提出讓女兒成親後在他身邊留住一年,也是想看看婚後他們夫妻倆的生活是否過得順暢如意。
換句話說,過不了多久,沈潇就會一人離開。這心裏肯定是不舒坦的。
聽到上官嫣然的話,沈潇幽深的眸光落在沈千姿身上,似是在等她說話。他知道他不是一個負責任的爹,所以他從來不敢要求什麽。
看着一個嚴肅的人用着那種期盼的眸光盯着自己,沈千姿抿了抿唇,沉默片刻之後才又往他碗裏添了菜。
“快吃吧。記得去催一催我那些嫁妝,你也知道我現在最想要金銀財寶。若是嫁妝來得不及時或者讓我不滿意,那一年之後我就不去看你了。”
“……”沈潇差點吐血。這財迷的丫頭就不能說幾句貼心的話?人家都是閨女比兒媳更心疼爹娘,為何自己的閨女還比不過兒媳?
不過沈千姿的話也讓他眸中的陰沉黯色消去了不少。不管如何,至少閨女沒有拒絕去看他。
接下來的氣氛,明顯就要好得多了。不說其樂融融,至少是溫馨愉悅的。
對沈潇來說,或許這是他有生以來最開心最充實的一天。兒女圍繞,兒媳、女婿齊全,對一個半百的人來說,還有什麽比這樣的場面更溫馨、更讓人滿足?
對與沈潇找月欽城說了什麽,沈千姿沒有過問。出于對沈潇這個爹的好感,她相信沈潇不會做過分的事出來。再一個,自從皇上頒布诏書以後,月欽城比平日還要繁忙。
宮裏的人和事需要處理的太多了。後宮中的人肯定是不能再留在皇宮裏,好在月凜早有準備,早早的就給自己修了一處頤養天年的行宮。這行宮原本是他打算在太子登基的時候搬去的,只是沒想到登基的人變了而已。
各宮的妃嫔都随他搬去了行宮,可惟獨寧太後死活不肯離開。聽聞這一消息,沈千姿沒說什麽,很平靜的讓月欽城同意讓她繼續在後宮裏住下。
自從诏書頒布以後,寧太後盡管保持沉默,可沈千姿通過從側面的了解,還是知道寧太後的某些想法。不就是不甘心麽?
一個朝陽公主都忍受不了半點委屈,更何況想來自恃高高在上的太後,要是甘心,沈千姿都覺得不正常。
當務之急是月欽城接手皇位,盡早的整頓朝堂。對于私人恩怨,沈千姿覺得還不是出手的時候。
她同月欽城的大婚定在半個月後,而沈韻堂和上官嫣然的婚期也是在同一天。這也是兩個老頭商量的結果。
月欽城搬去了皇宮之中,淮陽王府也被騰空出來作為了他用。而沈千姿作為待嫁之身,暫時搬去了泗水閣同沈潇、沈韻堂同住。由于即将到來的大婚備受矚目,沈千姿也不好打破俗規繼續‘非法同居’。盡管月欽城為此很是不滿,可最後還是被沈潇鎮壓了。就因為沈潇一句話:她以後會陪你一輩子,難道不就能陪為父半個月?
新帝登基,舉國歡慶了三日,氏族君王統治的朝代,沒有改朝換代之說,也就相當于子承父業,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依然存在,不同的只是當權者的行事作風和手段罷了。
由于月凜先前打擊貪官污吏的行動,盡管出發點自私,只是想為自己謀取財富,或許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他的那一決策卻是為月欽城登基之後掃除貪官污吏做了決定性的鋪墊。
再加上,當初為了把那些貪官收斂的財物都裝進他們荷包,月欽城早就派人暗中将朝中文武大臣近年來的情況摸了個透徹。如今上位,早前所拿捏到的證據全都派上了用場。
如今的朝堂,可以說是混亂,也可以說是大換血。
自從新帝登基以後,京城百姓就如同打了雞血一樣,每天最興奮的就是議論誰誰誰被抄了家,誰誰誰被處斬了。京城看似混亂,但混亂的卻是官場,随着大批奸佞之臣被除,百姓之中,贊嘆的聲音越來越多。擁護新帝的言語也越來越多,對于新帝是如何得到皇位的,這似乎已經不重要了。還有什麽比看到貪官佞臣的下場更讓人振奮欣慰的?
而更讓老白皙高興的就是‘免稅三年’的政策。這一利民政策一頒布,老百姓更是歡欣鼓舞,就差沒把新帝的泥像放自家供着了。
月欽城在宮裏忙朝政,宮外,沈千姿也沒閑着。
大婚在即,盡管這已經是她和月欽城第三次成親了,可她還是積極的在準備自己的婚事。加上上官嫣然同沈韻堂也要成親,倆女人幾乎是天天在一起商量着大婚的事。
這一日,兩人去了上官家的布莊。
看着上官嫣然一口氣挑了十來匹頂級的綢緞,沈千姿就大為不解,指着一摞五顏六色的綢緞朝她說道:“嫣然,不是我說你,你用得着一口氣選這麽多,穿得過來嗎?”
有些時候她覺得上官嫣然是故意在折騰沈韻堂,有些時候她覺得上官嫣然特敗家。之前在整理淮陽王府時,她發現上官嫣然所住的屋子裏有一整箱的衣物都是嶄新的。可想而知,上官府裏還有多少好東西被她浪費。
聽到沈千姿鄙視的問話,上官嫣然對着她突然神秘的笑道:“千姿,這可不是給我挑選的哦。”
沈千姿眨眼,“難道是為我選的?可我也用不上啊!”月欽城說她的服飾宮裏有人會為她準備,不需要她另外做新衣。
上官嫣然哧哧的笑了起來,“才不是為你準備的呢。你以後都在宮裏,哪需要穿這些。”
沈千姿疑惑的瞪着她,“那你挑選這麽多做什麽?”
上官嫣然突然掩嘴在她耳邊小聲說道:“這是給我即将過門的小嫂子準備的。大哥還要晚兩日回來,爹把這些事交托給我做了。”
聞言,沈千姿更是疑惑,“小嫂子?什麽意思?上官大哥也要成親了嗎?”
看她那摸樣,上官嫣然就知道她還不知道內情,也是,這件事除了上官家和鄭家的人知道外,還沒有向外宣稱。
眼看着婚期将至,她也沒有隐瞞,将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千姿,你還不知道吧,我大哥幾年前就同人定了親了。這次爹見我和你同時成親,就決定把大哥的婚事一并給辦了。”
這消息,對沈千姿來說絕對是很意外的。八卦的心一起,她趕緊拉着上官嫣然坐到椅子上,好奇的問起來,“嫣然,這事怎麽一直都沒聽你們說起呢?”
上官嫣然嘻嘻一笑,“不是我們不說,是鄭家小姐年紀太小,聽爹說這才剛及笄。”
剛及笄?!沈千姿瞪大眼,張大嘴。那對方才多大啊?十五歲?
上官游應該有二十四了吧?
這相差得也太多了點……
從驚訝中回過神來,沈千姿又趕緊八卦問道:“這親事是義父定的還是上官大哥自己選的?那鄭家是做什麽的?”
這也太不像上官家的作風了,在怎麽也該找個精明能幹的吧,居然找個十多歲的小丫頭。這是打算養童養媳?
提到這樁婚事的來源,上官嫣然兩條柳眉微微蹙起,還莫名的嘆了口氣,似是很無奈的樣子。
“千姿,這樁婚事是爹早年欠下的人情債,并不是大哥的本意。這些年大哥一直都未婚嫁,也是因為鄭家那小姐還未及笄。”
沈千姿趕緊抓着她手臂推了推,“快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十多年前,爹去外鄉辦事,不想遇到山洪爆發,随行的人都沒了影,死在了那場洪水之中。爹也差點沒命,萬幸的是被一名懂水性的捕魚女救下了。當時爹身上沒有了銀兩做報酬,就向對方承諾等回了京城一定加倍報答她的救命之恩。沒過多久,他帶着重金前去尋找那名女子,但聽說對方被一戶大戶人家給收去做了小妾,爹怕引起誤會,就只讓人給那名女子送了一封感謝的信以及他的信物,信中承諾若是對方有任何需要幫忙的都可以去找他。
這事過了十年,爹以為那女子已經把他忘記了,沒想到那女子突然有一天找到爹,說她患了不治之症,但是放不下才五歲的女兒。出于救命之恩,而且爹看那女子很是可憐,見過對方的女兒之後,爹就毅然決定要收養那孩子。哪知道那女子的夫家在她死後突然反悔。爹為了報恩,只好同對方商議,願将那孩子定下,待她長大之後就讓大哥娶她過門。”
聽完這麽一段故事,沈千姿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而上官嫣然再次長嘆了一口氣,“其實那女孩很可憐的,聽說在鄭家吃了不少苦,再加上娘親早逝,一直都過得很可憐。要不是爹主動同鄭家定下這門親事,那女孩估計早都活不下去了。”
沈千姿也忍不住的嘆了一口氣,不為別的,就為那女孩可憐的身世。因為經歷過另一個沈千姿的記憶,她能體會到不被家人待見的辛酸和凄苦。
對方年幼喪母,且母親背景又弱,作為庶出的子女,能有多少好日子過?
對于這樁婚事,她也無語。不是覺得不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