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以身子虛弱不宜見風為由,燕稷在宣景殿懶散了三天。

這期間依舊沒能躲過傅知懷的小污詩的刺激和太傅的破廉恥教學。

三日後,太和殿上朝,燕稷受到了來自大啓朝堂衆臣親切而熱烈的關懷。

戶部尚書梁川上前一步:“陛下遇刺,臣甚是擔憂,見陛下無事臣就安心了。”

蘇老太師點頭附和:“确實,如今心思雜亂的人太多,陛下一定的多注意些。”

刑部尚書躬身:“近日京都混進了不少人,宮城裏的防衛也要加強些。”

“……”

不久,朝中最憤青的翰林大學士周文清走上前:“陛下,諸位大人所言甚是,不過這刺客也着實放肆,天子腳下居然就敢做這些事情,還如此歹毒,簡直是……”

讀聖賢書耿直了一輩子的周老翰林停了一下,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燕稷笑眯眯補充:“喪盡天良。”

“對,喪盡天良!”

燕周:“……”

燕周嘴角抽動一下。

百官還沒停。

開口亂七雜八,說話大同小異,一是陛下您遇刺臣甚是關心,二是陛下身子薄弱應注意身體,三是起異心的人太多陛下一定要多些防備,四則是刺客及背後主謀實在是喪盡天良。

且因着燕稷在第四點态度看着很和善,語氣更就加激烈,特別的義憤填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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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稷聽着,時不時出聲附和一句,看着燕周明明已經要繃不住卻還只能勉強忍着的表情很是愉悅,聽夠了,心滿意足揮揮手:“衆卿心意朕已知曉,今後自然會多注意,六部也注意些京中動态,若有異樣,詳細查明禀報。”

衆臣俯首:“是。”

燕稷再看看燕周的表情,笑了笑:“這三日歇朝,朝堂之事朕沒太顧及,可有要事發生?”

百官瞬間恢複平日裏正經嚴謹的模樣,躬身:“近日大啓平定,邊關賀戟将軍那邊也是捷報頻傳,并無大事,陛下無需太過操心,養好身子才是要事。”

聞言,燕稷居然有些驚訝。

什麽時候這幫臣子變得這麽會說話了。

燕稷十分欣慰:“既然無事,那就……”

後面的‘下朝吧’三次還未能說出口,就又聽下方臣子開了口:“就是還有一些不易把握的小事,臣等不敢妄下決斷,望陛下定奪。”

燕稷嘆口氣。

朕就知道。

朝堂再次喧嚣,燕稷百無聊賴坐在上面,也沒心思聽他們說什麽,被叫着定奪的時候點頭嗯一聲,偶爾低頭朝下面看一眼,就免不了看到傅知懷和謝聞灼站在那邊朝着他笑。

傅知懷現在倒還好。

但自從謝聞灼開始破廉恥龍陽房中術教學後,燕稷看到他的臉,就忍不住想入非非。

這種極其不矜持的思想是必須不能有的。

燕稷無意識摸摸鼻子,擡起頭,突然發現方才還一片嘈雜的朝堂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安靜下來,只有蘇老太師蘇謀站在朝堂中間,手執板笏微微躬身,道:“陛下覺着如何?”

“……”

燕稷有點懵。

他下意識朝着傅知懷和謝聞灼看過去,二人一人眉頭微挑,一人似笑非笑。

這是發生了什麽?

看出帝王不在狀态,蘇老太師上前一步,再次開了口。

在朝堂沉浮了數十載的老臣說話一般都喜歡做鋪墊,前面說的話無非就是些關心之語,這些燕稷已經聽了許多,随意說幾句話敷衍過去,直到最後。

蘇老太師突然躬身,聲淚俱下:“陛下初登大寶,後位懸空,六宮冷清。望陛下以江山社稷為重,大選于天下名門閨秀,擇選适齡秀女充實後宮,開枝散葉,以确保國祚有繼,綿延萬世,才是大啓之福祚啊。”

身後一陣附議。

燕稷:“……”

朕這是,被逼婚了?

一時間心情十分複雜。

若是按照套路,燕稷這時候應當半推半就成了這件事。但一來燕稷作為一正經的斷袖,禍害姑娘這種事情決計做不出來,二來,即使十六歲在大啓已經到了能娶妻的年歲,在燕稷心裏依舊還是未成年。

未成年的斷袖,怎麽能娶姑娘?

于是燕稷只能選擇沉默。

見他沉默,年過半百的老太師擡起頭,眼角的紅色還沒散去,跪了下去,顫顫巍巍開了口:“……陛下,喜則陽氣生,陛下應以龍體和社稷為重啊!”

話音落下,身後衆臣便跟着跪下去了一多半。

逼婚的既視感越發強烈。

燕稷在心裏無聲嘆氣,忍不住朝着謝聞灼方向看去,後者注意到他的視線,眼底蘊起笑意,走上前去:“陛下政事勤勉,平日裏要操心的事已有許多,選後一事不必着急。”

說完,他看着蘇謀不贊同的神情,又開了口:“至于太師所言喜則陽氣生,确實不無道理,只是算一算峄山祈福的日子也要到了,祈天地之運氣,才是大喜。”

蘇謀一時無言,只能擡頭看向高位上的帝王。

燕稷避開老太師殷切的目光,點頭:“太傅所言有理。”

話音落下,覺着似乎有些敷衍,又以先帝喪期未過此事不宜為由,三言兩語把太極打過去,迅速把話題轉到了四月十九峄山祈福上面。

燕周一派原本就不想帝王留下子嗣,見縫插針把選秀的話頭岔開,這麽一來二去,選秀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燕稷對此喜聞樂見,說了散朝便匆匆出了太和殿。

留下蘇老太師無奈看着他的背影,眼神發愁的不行。

下了朝。

燕周腳步從容朝着臨親王府走去,工部尚書駱銘和禮部尚書陳之笑跟在他身後,神情淡然。

三人入府進了書房,燕周在桌後坐下:“那刺客的屍體,派人查過了麽?”

“查過了。”駱銘道:“臉已經被劃的看不清容貌,不過看身材,身上的傷疤還有胎記,是他沒錯。”

“确定麽?”

工、禮兩部尚書對視一眼,點頭:“不會有錯,胎記都一模一樣,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假裝出來的。”

燕周放了心:“那就好。”

駱銘猶豫一下,道:“宮城裏的那位,王爺心中可是有了底?”

聞言,燕周面上出現幾分不屑:“從前也是我們杞人憂天,他還是那般模樣,只不過是坐在一個位子上,聲勢倒是比之前強了一些,心計不足為懼,近日這些事如若不是意外,背後之人決計也不會是他。”

駱銘還是有些不安:“可是……”

話還沒說完,燕周面露不悅:“你是在質疑本王的判斷,還是在懷疑本王的能力?”

駱銘一驚,急忙躬身:“臣不敢。”

邊上的陳之笑也低下頭。

燕周看他們一眼:“本王看着他長大,他什麽性情最是了解,若十六歲的孩子做戲能到那般程度,朝堂上恐怕早就沒了本王的位置,哪還能如現在這般。”

說着,他沉下臉:“你們也要記着,現在享受着的榮華富貴,究竟是怎麽來的。”

二人躬身:“是。”

燕周神情稍緩:“行了,近日別松懈,各方面都盯好了,還有……多注意些蘇謀那個老東西。”

他冷笑:“之前一直不吭聲,如今看新帝還有幾分造化,就開始動心思,哪裏能有那麽容易。”

駱銘低頭應了,燕周揮揮手:“回去做事吧。”

二人再次行禮,轉身退了出去。

書房內寂靜無聲。

燕周伸手從邊上暗格中拿出一封書信,瞥一眼,再想想昨日試探的結果,眯起眼睛。

萬人之上。

不會很遠了。

……

燕稷這幾日過的卻是水深火熱。

蘇老太師逼婚上了瘾,上朝時奏請,下朝後禦書房苦口婆心,甚至遞上來的折子裏都會摻紙條。

燕稷很無奈。

白日被傅知懷的小污詩刺激,晚上受謝聞灼的破廉恥教學,人生原本就已經如此的艱難,現在還要承受蘇謀無孔不入的逼婚攻略。

也是心累。

這日又被蘇謀在禦書房明裏暗裏勸了一通,燕稷走出書房門時,已經什麽話都不想說了。

謝聞灼給他将披風系上,笑一笑:“蘇老太師也是好意。”

燕稷有氣無力看他一眼:“朕自然知道太師心是好的,新帝羽翼未豐,親王權傾朝野,若帝王能有了子嗣,無疑能讓坐着的位置穩固一些,但是……”

他嘆口氣。

朕是斷袖,你又不是不知道。

謝聞灼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頓了頓,道:“那麽,陛下是真不打算選秀麽?”

燕稷點頭。

“那,若是陛下此生無子嗣,這大啓……”

“這在大啓并不算什麽大事。”燕稷知道他要說什麽,揮揮手:“太祖有訓,無良嗣則繼賢,大啓歷十朝,燕姓從來都不是唯一。”

聞言,謝聞灼眼底的光一閃而過:“倒是臣想不開了。”

燕稷看他一眼:“蘇老太師比你更想不開。”

說完,他摸了摸下巴:“一直這樣也不是個事情……下次去禦書房還是把二狗子帶上好了,放它在門外守着,一定不會有人敢上前,太傅覺得怎麽樣?”

謝聞灼無奈笑笑,燕稷眼睛卻亮了幾分,覺着這是個好辦法。

無意間還點亮了二狗子新的使用技巧,皆大歡喜。

只是燕稷的打算到底也是沒能落實。

因為就在他忍無可忍準備放二狗子的前一天。

峄山祈福的日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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