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不得不說, 燕稷對雲木止的了解真真是極為深刻的。
接下來的一月內, 赤方先知又預言了不下十次, 無一不在針對大啓, 內容已經從大啓氣數将盡過度到了大啓違逆天命,此次征伐實際是它百年來都在預謀的結果, 若不盡早結束,九國将随大啓一同覆滅。
說的燕稷自己都害怕。
什麽時候他大啓變得這麽厲害了?
“這個先知有毒。”燕稷很是不滿:“他叫什麽來着?”
謝聞灼:“……”忘記了。
“這麽沒有存在感的人居然還這麽喜歡搞事。”燕稷撐着下巴:“更讓朕無法容忍的是,像他和雲木止這麽愛搞事的人, 作者居然還能讓他們活到七十四章,大概是腦子有坑。”
謝聞灼想。
比起這個, 臣以為要等到陛下十八歲才能醬醬釀釀的設定才最是腦子有坑。
別說什麽高舉社會主義大旗。
古代架空世界你搞這個簡直是在逗我。
官方吐槽。
最為致命。
謝聞灼笑得很好看,君子端方,溫潤如玉,衣冠禽獸的十分可以。
“做個正經的斷袖好嗎太傅?”燕稷扶額, 果斷轉移話題:“來來來,說說現在你對這件事的看法。”
“哪件事?”
謝聞灼低下頭在他耳邊輕輕吹了一下。
燕稷面無表情:“再撩斬首。”
謝聞灼挑眉一笑,變本加厲在燕稷耳垂舔了一下,而後不再鬧他,直起身子後又是旁人眼裏高貴冷豔的謝太傅:“臣以為, 陛下之籌謀好的雲木弋那條線, 是時候放出來了。”
“你說最近勞神苦思的事這麽多, 真是心累。”
謝聞灼縱容揉揉他的頭發:“這些臣去辦。”
得到了陛下一個贊賞的眼神。
很上道嘛朕的太傅。
事實證明有桃花眼的人最好還是不要随意擡眼,畢竟撩人指數高到不要不要,謝太傅眼神頓時變了, 燕稷心裏咯噔一聲,迅速朝着身後屏風避了過去,趴在屏風後昏昏欲睡的二狗子聞聲站起來,小太子抱着它的脖頸,睜着一雙天真單純的眼睛水汪汪看過來。
“……孩子醒了,快去看看。”
“這不正在看着麽?”
謝聞灼抱着燕稷的腰:“大寶貝。”
媽個雞簡直太蘇了!
矜持什麽的都去死吧!
燕稷被撩到智商下線,擡手就要反手抱過去,謝聞灼卻突然恢複了正經的模樣,在他眼簾親吻一下後退後一步,微笑着:“天還沒黑,大寶貝這是想做什麽?”
“……”個死悶騷。
陛下不開心。
“別氣,是臣錯了。”謝太傅低下頭蹭蹭他的脖頸,莞爾握住他的手:“走,大寶貝,去看看我們的小寶貝。”
大寶貝和小寶貝什麽的簡直是。
噫。
小寶貝站在屏風邊上用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着大寶貝和大寶貝的家屬。
被這麽雙眼睛看着,大寶貝莫名覺着有些羞恥,幹咳一聲走上前去把小太子抱起來:“棠棠怎麽了?”
小太子開心抱住燕稷的脖頸,咯咯笑:“糊皇。”
燕稷心軟成一灘水,嗯了一聲,抱着小太子在床邊坐下,小太子坐下後就開始不安分,小手繞着燕稷頭發玩。自小被慣的十分驕縱的人在這個時候卻出奇的包容,眼睛含笑任由小太子鬧,謝聞灼站在邊上看着他們,眼裏仿佛有光。
二狗子背着狗蛋蛋蹲在一邊,表情自以為是的乖巧。
一家五口,二狗子最醜。
二狗子:→_→
太過分了啊。
這麽鬧了一會兒,燕稷抱着小太子慵懶倒在了榻上,謝聞灼坐在旁邊,二狗子伸着爪子原本也想上去,被飼主嫌棄推了下來,掉毛就好好待在下來,搞什麽事。
二狗子頹靡在角落趴下,掉毛它也很委屈啊,不開心。
無奈飼主鐵石心腸,連眼神都沒朝角落裏瞥一下,二狗子孤零零趴着,不久後聽到腳步聲,認出是邵和,站起來眼睛亮晶晶求關注,不曾想邵和進來後看都沒看它一眼,直接朝着燕稷走了過去。
搜賽的。
二狗子淚眼摩挲。
邵和在燕稷身前停下:“陛下,東嘉關來信。”
這種紛亂時候,邊關來信很是頻繁,燕稷習以為常,接過來漫不經心掃了一眼,手指突然一動,而後不可抑制的輕輕顫抖起來。
不是戰事文書。
是……傅知懷。
這是傅知懷離京後的第一封書信。
滿滿三張梨花木信紙,慣常的肆意中帶着世事沉淪後的平和與豁達,說的事并不多,提了赤方這些日子的動靜和囑咐燕稷後,之後的就都是報平安,還有他這麽些個月在東嘉關的所見所為。
他說他過的很好。
這大半年,他走過了東嘉關的每一個地方,覺着每寸土地下都有着大啓故去的英靈,他在這裏做了很多事,覺着很滿足,不苦,如今他每日都會在城樓上站兩個時辰,看四方,遙望京城。
傅知懷在信裏寫,燕小九,從前我愛帶着你站在京城城樓看遠方,覺着那已經足夠遙遠,但現在我才發現那時候我們看到的都太少。
站在不同的地方,感受是不一樣的。
燕小九,有機會的話,你一定要來看看。
信紙的末尾是筆鋒平和的四個字,平安喜樂。
燕稷合上信紙:“真好。”
“嗯。”
“現在天冷了,這年的第一場雪估摸着也就要到了,等開了年,把九國的事情了結,我們就去東嘉關看看明成,然後一起去南洲走一走,如何?”
謝聞灼一笑:“求之不得。”
半月後。
十二月十九。
大啓這年的第一場雪,到了。
窗外銀裝素裹,白茫茫的一片,大紅金紋紅燈都被掩蓋不見了蹤影。燕稷最發愁這種天氣,渾身裹成一團抱着手爐坐在炭盆邊,偏偏謝太傅還覺着不夠,妄圖再給他加上一件披風。
“……”燕稷拒絕:“再加衣服真的就走不了了。”
“走不了臣可以抱你。”謝聞灼強行把披風給他系上:“陛下,你一定将自己的身子顧好了,為了你自己,也為了我和棠棠。”
燕稷緩緩松開了阻止他動作的手。
現在是大啓天和七年十二月十九。
他死去的時間是在天和八年十一月十九。
僅僅只剩下了一個月,一年都不到。
而讓他最是清晰感受到時間流逝的,是在這年入冬後越發不如意的身子。雖然表面上并沒有任何病痛,但疲憊卻是假不了的。
燕稷感受到了,謝聞灼不會不明白。
披風系好,謝聞灼溫柔将燕稷散開的頭發撥開:“這樣就最好了,我方才煲了湯,再過半個時辰能好,裏面加了藥材,但是不會有苦味,陛下放心。”
燕稷點了點頭,有些心不在焉。
十一個月後是怎樣的結果,能不能熬過去,他自己都不清楚。
到時候該怎麽辦,燕稷想過很多次,沒有結果。
他在心裏嘆口氣,低頭看了看懷裏小太子笑着的臉,心裏五味雜陳。燕稷當時收養小太子,确實是為了可以與謝聞灼更加名正言順的在一起,但最多的卻是因為,若是他沒能熬過去,至少還能有這麽一個人陪着謝聞灼。
他不想讓他的太傅獨自一人走過後半生。
思忖間,懷裏一空,謝聞灼把小太子抱起來放到二狗子那邊,掌心緩緩貼在燕稷臉頰,擡起來:“想什麽呢,嗯?”
燕稷握住他的手腕:“想你。”
話音落下,看到眼前的人眼神驟然變軟。
“陛下今天怎麽這麽乖?”
眼看着謝太傅沉浸于大寶貝兒小寶貝兒的人設裏無法自拔,燕稷也就笑眯眯陪他演戲,權當小情趣:“朕不是一直都很乖麽?”傻白甜人設從不崩。
謝聞灼眼裏笑意加深。
“那朕都已經這麽乖了,太傅你怎麽還不來抱抱朕?”
燕稷笑眯眯伸出手。
被他看着的人沒有說話,含笑上前彎下腰,燕稷被他攔腰抱起出了門,外面正是正午時分,不算冷,日光暖暖照在身上,偶爾有落花沾在臉頰,歲月莫不靜好。
“太傅,馬上就要到年節了。”
“嗯。”
“今年我想吃你做的酒釀圓子,小動物面團也要幾個,棠棠肯定喜歡,嗯,動物除了之前的那些,也按着狗蛋蛋的模樣捏一個,二狗子就算了,我喜歡看它委屈的模樣,特蠢。”
“嗯。”
“過幾日就找人來做幾身新衣裳吧,過年了也要應應景。”
“嗯。”
“太傅。”
“嗯。”
“太傅。”
“嗯。”
“太傅。”
“嗯?”
“我愛你。”
抱着他的人腳步一頓,心跳聲在那一刻清晰傳入燕稷耳中,聲聲沉穩。燕稷在這心跳聲中閉上眼睛,而後慢慢的,便感到有一個缱绻至極的吻,緩緩落在了他的眉心。
他擡起頭。
謝聞灼唇角漾開一抹溫暖的笑,站在初冬暖陽裏,嗓音比花瓣還要柔軟——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