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從八樓跳下來
淩晨兩點。
外面天黑漆漆, 暴雨呼嘯,雷聲不斷, 偶爾有閃電劃過, 把卧室劃出一道光, 溫語竹被雷聲驚醒, 猛地坐立起身, 她渾身是汗, 冷汗。
卧室裏雖然有暖氣, 但是溫語竹還是感覺很冷, 周圍地空氣好像瞬間下降了好幾個度, 又是一道雷聲轟鳴響起, 溫語竹吓得一顫, 眉心忽然跳的很厲害。
隔着卧室門, 她的視線定住在門上,像是想透過門看某些東西。
耳邊忽然傳來了模糊的聲音,她只覺得是自己還在睡夢中沒有完全蘇醒,亦或者是因為這幾天精神太過于敏感, 而導致的幻聽, 她忽然聽見一句機械的女聲響起。
“密碼輸入正确......嘀嘀嘀......”
外面下了大暴雨,門被推開的聲音被掩蓋住,玄關處開了一盞玄色的燈,冷冰冰的倒映下,将一道影子拉得老長,地上有些許的水跡, 濕噠噠的,将腳步聲弄得越發的沉。
溫語竹咽咽口水,她睡覺的時候喜歡點一盞小燈,此刻就懸挂在床頭,将她的影子倒影在牆上,外面雨聲轟鳴,她聽見忽遠忽近的腳步聲漸漸的由遠到近......
很真實。
溫語竹捏着被子的手收緊,心中的擂鼓戰又開始敲響,她一邊害怕,一邊又想要證實是否自己真的神經出了問題,她強忍着害怕,掀開被子下了床。
赤腳踩在地毯上,溫語竹就在下一刻确認了門口的聲音不是她的幻覺,而是真的有人。
門把轉動,溫語竹聽見啪噠一聲,是她的門開了,她緊張的咽咽口水,當看見來人時,她整個人跌坐在床上。
男人一身黑,身上還帶着外面的雨水,頭頂上的鴨舌帽壓下,他嘴角的一道疤很是明顯,笑起來的時候,略顯得猙獰恐怖,在這雨夜裏瘆人得很。
溫語竹感受到了寒氣,目光帶着驚恐的望着男人。
他笑,手輕慢的将鴨舌帽摘下,嗓音帶着諷刺的笑意,道:“溫語竹,好久不見。”
溫語竹捏着被子的手收緊,哪怕心中對這一幕再恐懼再害怕,也不敢表現出一點點,她視線緊緊的盯着男人,咬牙道:“又是給我寄東西,又是半夜偷闖進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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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好玩嗎,”溫語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溫聖。”
溫聖摘下鴨舌帽,将鴨舌帽的背後扣子勾在小尾指上,旋即,垂眸,似笑非笑的垂眸望着她,半晌後,道:“沒想到姐姐記性這麽好,你我都多少年沒見了,你居然還能一眼就認得出我來,看來我這個弟弟在你心中也算是很稱職了,要不然,你早就把我忘得一幹二淨了。”
“你說我說的有道理嗎?”溫聖笑,也不嫌惡心的喊道:“姐姐。”
溫語竹可沒有那種心情和溫聖你一句我一句的瞎扯,她自然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相對于來說較為危險,暫且不說溫聖娴熟的進來她家裏這一點,就論他這個可以給她寄那些恐吓的東西的性格,她就篤定溫聖現在的情緒簡直很不正常。
她深知在這麽下去自己會吃虧,但是溫聖這人,你越低聲下氣的求他放過你,他便越是踩在你的臉上,不但不會放過你,甚至會變本加厲。
溫語竹咽了咽口水,面上看上去依舊淡定,道:“溫聖,你現在出去,我當作你沒來過,我也不會去追究你,只要你現在出去,你寄過來的那些東西,我也當作沒看見......”
“想多了,”溫聖笑了笑,嘴角的那塊疤顯得更加的猙獰,“你以為我回國了之後到現在才來找你,是因為我不忍心下手?”
溫語竹沒有這麽想,溫聖沒那麽善良。
她沒應,溫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往卧室的陽臺上看了眼,道:“要不是這幾天你以前在國內的那個窮前男友天天跟癡漢一樣守在你家樓下,一守就是一晚上,你早在幾天前就沒命了。”
溫聖口中的人是顧寒,溫語竹眸光一頓,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顧寒剛出差溫聖就來了,看來不是他已經想好了該怎麽對付她,甚至有備而來。
屋內點了燈,窗簾上倒映出兩個人的影子,像是一出皮影戲,讓出差到半路折回的顧寒看到了眼底,他眸光陰鸷的望着窗簾上一男一女的身影,心口像是堵了一口氣那般難受。
他出差到一半,總覺得不想讓溫語竹好不容易原諒了他而他又不在,雖說可以随時回來,但是卻不能在她打電話的第一時間裏出現在她的眼前,所以他半路折回了。
誰知道,折回的後果就是眼前的這一幕,太明顯了,光亮倒在窗簾上,像是皮影戲,他清楚的看見溫語竹的長發影子和那個未知的男人正在用手撩起衣服擦拭臉。
就那麽的急不可耐?
在他剛走的這晚上就和別人在一起了?
顧寒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手指狠狠的松了松領帶,然後将西服一脫,手握拳用力的砸向了車門,黑夜裏,響起砰的一聲,怒火在心中燃燒,漸漸有增長的趨勢,他深知自己沒那麽大度。
不管溫語竹是否結婚,哪怕沒有,他都受不住看見睡在自己心尖上的人和另一個男人親密無間,哪怕她不喜歡他,他都不願意......他自認就是這麽一個不講理的人。
顧寒咬牙,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沖動,他掏出了手機,按下了溫語竹的電話,他在心裏和自己說,如果這通電話接了,那麽他便給她機會,主動下來,如若沒接,那麽他便不會客氣,出了人命他也要那個人付出代價......
溫聖将早早的就準備好的紗布和手套戴在自己的手上,他一邊擡眼看着溫語竹,一邊咬着繃帶打結,燈結打完了,他低聲道:“看什麽看,趁我心情好,說吧,想要哪個時間段死,我都滿足你。”
溫語竹知道溫聖沒有在開玩笑,他敢這麽放肆的進來她家裏,就敢做出他現在所設想的事,而且她和溫聖之間的恩怨不是一句兩句就能消掉的。
溫語竹看着溫聖那張和溫亮正七八分像的臉,忽然覺得有點釋懷,罷了,不如就真的做個了結,他若是想讓她死,那麽她也絕對不會讓他那麽輕松的活着。
大不了你死我活,反正她也沒覺得活着有多少意思。
幾乎是念頭剛從腦海中閃過,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在手中的震感異常明顯,她的心驀然跳的很快,還好她的手機震動時的嗡嗡聲不明顯,不然溫聖肯定早就發覺了。
她不動聲色的看着溫聖,然後輕蔑地勾起嘴角,“溫聖,你轉頭看看,我媽正在看着你呢。”
溫聖臉上的笑頓時僵硬了下,像是很不可思議,又像是被這句話唬住了,他下意識地轉頭一看,就看見他那天寄給溫語竹的遺照.......
當時沒覺得多可怕,現在在開了一盞燈的卧室裏看見,饒是溫聖再大膽,也被吓得不輕,他強裝鎮定的穩住了情緒,然後察覺到自己被溫語竹看了笑話,轉身沖着她吼道:“你是不是想現在就死?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溫語竹卻忽然沖着溫聖吼道:“溫聖,我到底欠了你什麽,你至于這麽對我趕盡殺絕,前幾天又是寄死人的東西吓我,今天又大半夜的偷潛入我的家,戴上紗布和手套幹什麽,想殺我不留指紋是嗎?”
溫語竹的态度變得有點快,溫聖愣住了,要不是這附近沒人,他恐怕還真的以為溫語竹剛剛在和別人通風報信,他冷笑,腳步漸漸往溫語竹的床上走去,“真被你猜中了,我今天就是來拿你命的。”
溫語竹深呼吸,整個人強壯淡定道:“人被殺都有個理由呢,我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吧,說說,到底是什麽讓你殺我的念頭這麽的深......”
“溫語竹,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溫聖輕蔑的笑了笑,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嘴角處的傷疤,面目猙獰道:“你知道因為你給我的這個疤,我有多恨你嗎!”
這個疤痕溫語竹是有印象的,她看着溫聖,忽地嘲諷的笑了下,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疤痕是你一直叫溫亮正偷騙我出國的代價吧,你別忘了,我本可以不出國的,但是是你,和你媽媽,為了不讓我好過,一直叫溫亮正把我騙出國,這些你想過嗎?”
當年溫亮正破産了,不知道對家是誰,什麽都不要,就是要他們出國,但是溫語竹和溫亮正本來就不親,戶口也不在他那裏,她大可不必出國的。
但是那天開始,溫亮正頻繁的打電話給她,說是國外的公司現在需要人手,但是溫聖太小了,而且公司本來就是溫語竹母親的,美名其曰叫溫語竹去學習。
溫語竹當然不能辜負母親臨終前的囑托,加上那時候剛和顧寒分手,做什麽事都覺得難受,就當是散散心,她便答應了,誰知道,到了國外的時候,溫聖壓抑不住心中的歡喜,和溫語竹說了實話。
當時的溫語竹可謂是走的步步艱難,因為她想買票回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所有證件都沒了,而不單單她的沒有了,溫亮正和溫聖的也都這樣。
溫語竹當時怒氣中燒,偏偏溫聖還故意湊上前來氣她,說什麽:“哎喲喲,聽說你最近被人甩了,看看,這還沒緩過來呢吧,就被老爸騙到國外來了,是不是很難受啊。”
溫聖笑得很欠,“我和你說哦,我們這次出國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去,有可能一年兩年,一個月兩個月,有可能一輩子都回不去,驚喜吧!我特意叫老爸帶上你的!你就等着吧,我看你這個大小姐在外國怎麽生存!”
溫語竹眼底都是驚愕。
溫聖還在說:“不過你嘛,要是實在混不下去了,憑你這張臉倒是可以陪幾個人睡一下,不比你陪着你那個窮男友好上幾倍啊!”
溫聖的話真的是每每一句都往她的心裏插去,和顧寒分手,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被騙,還有這一字一句地侮辱。
她當時怒氣沖滅了理智,拿着戴着綁在鑰匙扣上的指甲剪狠狠的往溫聖的嘴角刮去。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溫聖當時一腳踹到了溫語竹的小腹,她剛好來月經,小腹火辣辣的疼,而溫聖的嘴角也血流不止,兩個人的動靜驚擾到了溫亮正和當地的警察,溫語竹狠狠的瞪了一眼溫亮正,咬牙問:“溫聖說的是不是真的,我們再也不能回國了!”
溫亮正當時心疼的看着溫聖的嘴角,溫語竹問什麽都沒搭理,不耐煩道:“你看看你把你弟弄地,留疤了怎麽辦!”
溫語竹當時小腹被溫聖踹的很疼,她強忍着,最後實在收不住了,抓過溫亮正的衣領,怒意昭昭,吼道:“我問你話啊,我們是不是真的回不去了!你是不是故意把我騙出國的!”
溫亮正當時眼神閃躲,大抵是心中的最後一抹善良都用盡了,道:“既來之則安之,你別想那麽多了,在這裏好好生活吧,什麽時候那群人放過我們,什麽時候我們才可以回去。”
溫語竹當時看了溫亮正幾眼,眼底的失望是顯而易見的,她轉身,二話不說離開了機場,溫亮正偶爾沒錢的時候會想盡辦法找到溫語竹,而她和溫聖已經七年沒見了。
“溫聖,”溫語竹看着溫聖的臉,一字一句道:“你知道因為你那一腳,我養了足足快半年嗎?”
那時候,因為溫聖的那一腳,她養了足足半年之久,這半年裏,吃了藥,什麽方法都嘗試過了,國外的醫生說她很難再有孕,就因為他那一腳......
溫聖輕蔑一笑,“別說這些了,我今天來不适合你敘舊的,我們兩個之間的恩怨當然不可能只是因為這個疤,我恨你,恨你所有,恨你的出生,恨你的存在讓大家都覺得我是一個私生子!算了,不說了,我們把彼此的帳清了我就送你上路。”
說完,溫聖從自己剛才拿手套的地方抽出一根粗粗的麻繩,正欲綁起溫語竹的時候,忽然發現被窩裏的一抹亮光,是溫語竹正在通話的光亮。
溫聖這才發現原來剛剛他覺得溫語竹在通風報信的感覺不是錯覺,她真的在通風報信。
察覺到了溫聖的目光,溫語竹企圖把手機給按滅,但是确被溫聖快她一步,憑借着男女懸殊的力氣将手機從她的手上搶過去,然後看着上面顯示的名字,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勾勾唇道:“好久不見啊,我的前姐夫!”
顧寒跑着,氣喘籲籲,他咬牙道:“你現在放開語竹,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顧寒現在當然有這個能力,溫聖知道,哪怕說上個十億百億的都不在話下,但是他偏不要,“啧啧,你要是在過去的七年裏這麽和我說,我肯定要,但是現在啊,啧啧,我還偏不要,我只想要溫語竹的命,你說我拿了,帝都會不會大亂,哈哈哈。”
溫語竹覺得溫聖現在看起來簡直就是精神病院裏的瘋子,她有些緊張,聽見了顧寒的聲音,“除了她的命你別動,你要我的,我親自給你送過去!你別動她!不許動她!”
說到後面,顧寒的聲音都幾近嘶吼,聽得出來他的焦急。
電梯還在緩緩向下,時不時的有住戶停頓一下,雖然是大冬天,但是顧寒覺得自己渾身都冒着冷汗,不是沒試過這種頻臨死亡的滋味,但是這卻是他第一次感到害怕。
這種恐懼,從腳底心往上傳,他轉身,往樓梯跑,一層一層的往裏看一眼電梯,卻始終沒有停下來。
顧寒的眼神陰鸷的瘆人,汗水沿着額頭往下,滑落他高挺的鼻尖,他眼眶都紅透了,像是要溢出血,他咬牙,伸出手猛地按着電梯,看着樓層停一下又停一下,他轉身繼續跑樓梯。
內心深處一直在禱告。
電話啪的一聲被挂斷,顧寒孜孜不倦的往回撥,終于在不知道第幾次的時候,溫聖接了,卻也只說了一句話就挂斷了電話,“我給你一個小時,你要是能猜到我把她帶到哪裏去了,并且能找到的話,我就把她還給你,記住,千萬別報警,我爛命一條,大不了和她同歸于盡,歡迎你的到來,顧先生!”
說完,溫聖挂斷了電話,而顧寒原來才知道人真的有軟肋,而他深知,溫語竹就是他的軟肋,他咬牙,拼了命的往上跑,終于在五樓的樓梯間轉角時聽見電梯叮咚的聲音,是到了他這一層的!
顧寒二話不說,一邊回撥打電話一邊埋頭往電梯裏走去,幾乎是走進去的瞬間,隔壁下樓的電梯也開合了,溫聖拿着木倉抵在溫語竹的腰部,他看着反光鏡中那抹熟悉的聲音,低頭,湊近溫語竹的耳邊,似笑非笑的道:“他就在隔壁的電梯,擦肩而過的滋味感覺怎麽樣?”
溫語竹目視着前方,腰間的那木倉的威力太大,她的心跳得很快,她不怕死亡,但是害怕這種折磨的手法,她咬牙,一聲不吭,溫聖的呼吸就近在咫尺,噴灑在她的脖頸上,他喜歡她的害怕,于是樂呵呵的道:“你說,要不我不叫顧寒找你了,我叫他從八樓跳下來,如果還活着,我就把你還給他,你說好不好?”
溫語竹瞳孔驀然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