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大結局·完
殘破的天臺上, 風徐徐的吹過,冬日的風, 帶着刺骨的疼。
劃過臉龐的時候, 溫語竹覺得往日溫柔的風都像是變成了玻璃碎片, 滑過臉頰的時候, 讓她疼到心上去, 她的眼神看着顧寒, 漸漸的濕潤了眼眶, 旋即眼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往陽臺的邊沿上走去的時候, 她慌了, 嗓音像是含了沙那般, 難聽又可憐, “顧寒, 別去,別去!回來!你給我回來——”
顧寒的腳步微頓,旋即回眸看着溫語竹,眼神裏依舊是讓她放心的光芒, 可她卻一丁點都感覺不到, 她只覺得心跳的很快,很害怕,也很難受,見他停下來,她聲音漸低,帶着哀求, “顧寒,求你了,回來,回來,我們不要孩子......”她哽咽,我不要孩子也沒關系,我們好好的,你回來好不好?”
沈城金像是極其喜歡這種生離死別的場面,竟然也不催促顧寒。
這裏是廢舊的倉庫,電燈都是一閃一閃的,在這夜間顯得尤為恐怖和瘆人,有一盞破舊的燈剛好是在樓梯口,顧寒的餘光症好可以看見鐵門,他視線微暗,看了眼溫語竹,說出來的話卻是對着沈城金的,“在我走天臺之前,我想問你一件事。”
沈城金似乎很意外,看着到賬信息笑了笑,“你問。”
顧寒的視線始終在溫語竹的身上,此刻的言語都是蒼白的,他需要讓她知道,他不會出事。
“我想知道,你有兩個兒子,一個我,一個沈寅,我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把我們兩個,不說多了,哪怕其中一個,有當成親生的看待過嗎?”
沈城金笑,“我當然有把你們當親生的看待——”
“是嗎?”顧寒扯了扯嘴角,臉龐在破舊晃動忽明忽暗的燈盞下顯得格外的漠然,他打斷道:“所以你的兩個兒子都沒有好下場,一個死了,甚至屍骨都不能放進沈家的宗祠裏,被你埋在了一個荒野,而你的另一個兒子,活在這世上,本可以過的自在的,但是卻被你活生生的逼了七年,你阻撓我見不到我的愛人,我的抑郁症,我的應激症,我的精神病,我在七年裏的兩三次活不下去的時候,都會特別的恨你,恨你所做的一切。”
他也是在這兩天才調查出來,原來當初溫語竹家裏的公司倒閉,全都是沈城金的手腳,是沈城金把溫語竹他們一家人逼到了國外,這幾年裏,也都是沈城金在搗鬼,使他找不到溫語竹的行蹤。
每每想到這裏的時候,他就會想起,那段堅持不下去的時光裏,沈城金到底是怎麽樣看笑話的。
明明他手上就有溫語竹的消息,卻藏得密不透風,無論他怎麽查,怎麽查,就是怎麽都查不到。
沈城金但凡有點良心,也不至于看着顧寒苦苦煎熬七年,最後讓溫語竹回來,還是因為顧寒已經掌控不到了,想要有個人回來擾亂他的心,他才放溫語竹回來的。
那如果.......顧寒不敢想,光是想想就能要了他的命。
風還在吹,沈城金看着顧寒,竟然還有臉笑得出來,他呵呵一聲,嘆了口大氣,道:“你平時也不是這樣一個話多的人,好不容易見你話多一次,你想知道的,那我就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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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眼裏,你們不過就是我的一顆沒射到牆上的精子而已,”沈城金笑,笑得惡心又可惡,“你們兩個真當你們是什麽人上人了?骨子裏還不是和我一樣賤,我們都是賤骨頭,我是,你是,沈寅也是,甚至你未來出生的兒子——”
“給我閉嘴——”顧寒咬牙,目光漸漸變得兇狠和陰鸷,他看着沈城金,語氣帶着怒:“我警告你,你怎麽侮辱我都可以,但是我的孩子,不是你這種髒人配念的。”
沈城金聳聳肩,但是卻也沒再開口,他微微擡起下巴,示意顧寒:“別耽誤大家時間,走!”
顧寒看着溫語竹,眼瞧着她那一雙桃花眼又開始變得紅潤了起來,他沒敢再看下去,生怕自己一時心軟亂了分寸,他得腳步慢慢得走到了天臺的圍牆上,他不過只是伸出手輕輕的觸碰了下,斑駁的牆上立刻掉下了灰塵和碎片,他若是站上去,絕對會往下掉。
溫語竹看着顧寒走到了邊沿處,眼睛紅的像是要滴出血,她哭着,帶着哭腔鼻音道:“顧寒,我求求你,你不要走,我不怕死,我怕獨活,你不要丢下我,你下來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你別走......”
她的聲音很啞,撕心裂肺的道:“顧寒,回來好不好——”
他穿着白色的襯衫,黑色的西裝褲,寬肩窄腰的背對着她,聽見她帶着哭腔的聲音響起,他強忍着心疼,轉身,借着天臺上忽明忽暗的光看着她,眼底都是安慰,他一字一句道:“別怕,溫語竹。”
他嘴角一勾,像是勢在必得的那般自信,說了一句話,讓溫語竹看見了光。
他說——“要相信你男人。”‘
話音剛落,溫語竹還想說什麽的,卻忽然聽見匆亂的腳步聲,踢踏踢踏響起,旋即嘩然一聲沖進來了一批警察,是張秘書按照他的吩咐叫來的警察。
他也從那個圍牆旁往這邊跑來,槍都對着沈城金。
而沈城金反應也算是快,得知自己肯定是被包圍了,于是第一個目标就是把不遠處的溫語竹給牽扯住。
而顧寒被沈城金丢過去的鐵片差點刺到眼睛,就是這麽一個閃躲,讓他比沈城金晚一步抓到溫語竹。
顧寒看着晚了一步被沈城金抓住的溫語竹,怒喝道:“沈城金,趕緊放人!”
沈城金掐着溫語竹的脖子,氣的身體都在發顫,他咬牙切齒道:“不是說了不讓你報警嗎,你是不是一點都不在乎你老婆孩子的命,你是不是想要她們喪屍在這裏?!”
顧寒垂落在腿邊的手握拳,喉結滾動道:“你放下手上的刀,我們有話好好說,你現在沒有勝算,有槍對着你,你放人,你現在有錢,你別怕,我可以贖你出來,然後給你安排一個國家,你出國,我保證沈老爺子不敢動你——”
顧寒很慌也很亂,他根本不敢去看抵在溫語竹脖頸前的那把小刀。像是只要那麽輕輕的一刺,她就能沒了那般。
“別在這裝了,我現在不相信了,你要我放了溫語竹可以,”溫語竹的臉色漲紅,沈城金的手卻絲毫沒有松懈,而是微不可見的更加使了勁,聲音也帶着咬牙切齒的感覺,“你現在跳下去,你跳下去,我就放人!你給我跳!”
他說到最後,用盡全力吼了出來,唾沫星子都飛到了溫語竹的頭上。
顧寒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道:“好,我跳,你放人,我現在跳!”
“你現在就跳!”沈城金怒吼,“我現在就要看見你死!”
被自己的父親這麽趕盡殺絕,顧寒并沒有感到心寒,只是他的眼底到底是舍不得溫語竹,連帶着看過去的眼神都帶着小心翼翼的安撫,他喊她,“語竹,別怕。”
他還是這句話,哪怕到了死亡的分岔路,他也叫她別怕。
可她不願,她從始至終都是不怕死的,可這次她怕,她非常的怕,以至于怕到都哭了出來,她喊:“顧寒,我不許你跳!”
顧寒看着她,腳步卻往後。
溫語竹的嗓音像是含了沙子,難聽又悲戚的哭着,“顧寒,你要是敢跳,我會讓你做不了鬼先生,我去找你,做你的鬼新娘,你還欠我一個婚禮的,你忘了嗎!”
他的腳步頓住了,眼睛的瞳孔瞬間縮小,眼底都是驚恐,原因無他,而是他看着溫語竹居然主動的将自己的脖子湊到了刀尖上,她就這麽看着他,絲毫不畏懼,頗有種豁出去的感覺。
眼看着刀尖上已經沾了她的血,顧寒咬牙,低聲下氣的哀求道:“別,別動。”
沈城金都被此刻決絕的溫語竹給吓到了。
而被吓到的,不止顧寒和沈城金,還有在隔壁樓層天臺上的兩個男人。
“老大,溫小姐好像一點都不怕.....”那人看着另一個男人,低聲道:“我們要不要幫幫她?”
“幫?”祁遠咬牙道:“幫他搶我的女人嗎?”
“做夢去吧。”
而話音剛落,祁遠的眉頭便緊緊的蹙起,他聽見溫語竹道:“沈城金,一起死吧,別再拿我要挾我的丈夫了,那是你的孩子啊,你的親骨肉,你還要把他往死裏逼嗎!”
祁遠是不願意現在出手的,他其實比任何人都想顧寒往下跳,可惜,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溫語竹想不開,僅僅那麽一瞬間的猶豫,他便看見溫語竹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往沈城金的刀尖上沖去。
警察們也在同一時刻扳動了□□,企圖把溫語竹給營救下來,可誰都沒有祁遠速度,只見不過彈指間的功夫,他就已經從口袋裏拿出了那個威力巨大的武器,然後直直的射出,砰的一聲。
溫語竹感覺自己的耳膜都快要被劃破,然後她聽見砰的一聲,她來不及閉上眼睛,身後掐着她脖子的人的血就飛到了她的臉上,而她的視線,緊緊的看着對面的天臺上的那個舉着武器的男人。
是黑夜裏的天使。
是祁遠。
他舉着武器,然後歪着頭,借着月光看着她,盡管黑夜,但是她卻好像能看見他的表情,他似乎很委屈,眼角泛紅,對視了良久後,他忽然把右手放在了心口的位置,左手背到背後,彎腰。
這是一個騎士的謝幕裏。
代表他願意離開,讓公主去和王子相愛。
他知道自己輸了,在她毫不猶豫和顧寒共生死的那一刻,他就輸了。
所以他謝幕。
他無聲的喊了她一句寶貝,轉身離開。
溫語竹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身後地兵荒馬亂她全然顧及不到。
抱着她的是她愛的人,是顧寒。
她埋在他的心口處,哭的哽咽哭的讓人憐惜。
終于風平浪靜,雨過天晴。
警車的聲音循環在耳邊,一聲一聲的響個不停。
可她的耳膜卻像是渡了一層水,耳邊除了顧寒的話,所有的聲音都聽不進去。、
但她能感受到他用盡全力的抱着她的力度,也能聽見他哽咽的喊她寶貝。
終于良久。
終于壞蛋消失了。
終于這世界消停了,能夠讓我好好的去愛你。
溫語竹再次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窗外飄起了小雪,窗戶打開了一點點,吹掀了窗簾。
她睜開眼,周圍的消毒水味道特別的刺鼻和濃重,讓她忍不住皺起了秀氣的眉頭。
還沒完全蘇醒過來,耳邊便傳來了一道聲音,男人的,溫潤低沉,特別的好聽,“醒了?能睜開眼睛嗎?”
溫語竹緩緩地睜開了眼,一雙手伸出來擋住了她的光,讓她緩緩接受了之後,才将手移開。
旋即又體貼的将燈關掉,開啓了床頭的一盞橘色的小燈。
照的兩個人的身上像是鍍了一層毛茸茸的光,溫馨又安寧。
她的視線看向了身旁的男人,一看便知整夜沒睡,胡茬都長滿了,她伸出手,蔥白的指尖輕輕的碰了碰,旋即嘀嘀咕咕的來了句,“以後不許不睡覺了,你看,都不好看了。”
顧寒擔心了一天,昨夜一夜沒睡,守了她一晚上,好不容易等她醒來了,卻聽見的是這句話。
他舔唇,喉結滾動,握住她的手,無奈又認栽的低聲下氣道:“你乖一點,讓我省點心,我就不熬夜了......”
“你這是嫌我不乖了,”溫語竹故意逗他,“寒哥,你也太喜新厭舊了......”
顧寒被氣笑了,難受煎熬了一天一夜的心在這刻終于得到了放松,他輕輕的咬了咬她蔥白的小手,旋即,将原本就低的姿态放得更低,無奈道:“告訴我,哪裏來的舊人,哪裏來的新人,嗯?新舊人不都是只有你?嗯?”
他們都沒去提那些人,因為這是屬于兩個人的世界。
溫語竹悶聲笑了笑,兩個人心照不宣的對視着,半晌後,她忽然反牽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隔着軟軟的小肚子,他仿佛能感受到生命的奇妙。
他還在感受,便聽見她忽然哽咽的道:“顧寒,我懷孕了.......”
他知道,醫生說了。
說胎兒差點沒保住,還好,孩子是愛他們的,堅強乖巧。
他嗯了聲,然後說:“謝謝你。”
她沒回答這句話,而是紅着眼,看着那盞被熄滅了的燈,哽咽道:“顧寒,我懷孕了,”她又重複了一遍,只是這次多少帶帶了哽咽,加了四個字,讓顧寒瞬間淚目
——“你有家了。”
顧寒,我懷孕了,你有家了。
顧寒喉結滾動,感覺眼睛酸的很,他張了張嘴,半天後只能說句,“謝謝你......”
“顧寒,”她聲音很低,很溫柔,“不要再害怕這個世界了,以後會有更多的人愛你,我說不清楚有幾個,但是,會越來越多的,我們以後會有很多孩子,有孫子,有外孫,有曾孫,我想要更加貪婪點,和你有很漫長的歲月,我們長命百歲,子孫們都會愛你。”
房間裏忽然響起男人的哽咽,是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再也繃不住的哭聲。
她摸了摸他的頭發,紅着眼眶莞爾道:“你別哭啊,我們熬過來了,不是嗎?”
是啊,他們熬過來了。
漫長的七年,無止境的幾千個日夜,她們隔着幾千萬公裏,托清風托月光寄去思念。
叫它們告訴對方,別忘記了,我還在原地等你。
肚子上忽然有水珠掉落的冰涼感,是他的眼淚,她來不及寬慰,聽見他道:“和你有未來,有家庭,有白頭偕老的這種事,這七年裏,我連做夢都不敢想。”
他還在強裝不讓她察覺到哭了,可聲音卻出賣了他,他幹脆湊上前親吻她的唇,讓鹹濕的淚水滑落進入嘴裏,她少見他哭,嘴角悄悄揚起,像是在偷笑。
外頭下了雪,漸漸增大。
風刮過,醫院很安靜,世界很和平。
他吻了她許久,忽然往後撤了一些,然後抵着她的額頭,輕聲細語道:“語竹。”
她嗯了聲。
“語竹,”他又喊她的名字,像是有話和她說,她乖巧等着,下一刻,便聽見他道:“這世界啊,不管是人還是物,都太肮髒,太龌龊,也太浮沉,但我遇見你,你就是那顆照亮我路的無暇珍寶。”
有皎潔的月光灑落,照進病房,朦朦胧胧
他說的話,回蕩在耳邊。
這世界萬物浮浮沉沉肮髒龌龊,唯你是顆——無暇珍寶。
她笑了悄悄地靠近他,在他耳邊呢喃了句情話。
晶瑩剔透,照亮了我的路。
把我從地獄深淵的漩渦裏拉了出來,還在我耳邊悄悄和我說,“顧寒,我們結婚吧。”
“此生固短,無你何歡。”
完
小莊周/文。
——2020.07.16
作者有話要說: 前三十紅包!!!完結啦!!!!!番外開始寫包子和一些人的番外,邊檸和謝焱也會寫!嗷嗷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