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緣盡終成空
三月一到，這島上的梅花便要争先的落了，今年也不例外，絲毫沒有因為開的晚而晚些落。未晞看着庭院裏的落花，有點惆悵，朝歌已經有些日子沒來梁府了，他還真當那日事多尴尬。未晞在心裏笑笑，既然他不願意，那便算了。自己當他是長輩敬着，長輩臉面過意不去，晚輩豈有說破的道理。
朝歌那邊倒還真不是不好意思來看，他是真的忙。他是天尊的兒子，位居執法尊者，他有許多事情要做，不過前些日子為了未晞的生辰費了不少心思，事情便積到了一起，這一忙完未晞那邊，便急忙來處理自己的事。
沐童看着埋在桌案上的朝歌，心疼不已“爺，您歇歇吧，都一天沒吃沒喝了。”
朝歌頭也沒擡，他不想理，本來這些瑣事不用他一一過問的，可是一閑下來，他就想去看看未晞，但朝歌也知道他不能逼得太緊，那小丫頭遠不如她表面看上去那麽溫順，若真是逼得緊了，怕會适得其反。
朝歌心想着，突然想到了什麽，擡頭看向沐童“今天是什麽日子。”
沐童不明所以，但還是老實的說道“爺，今天是三月二十二。”
朝歌點點頭，心裏盤算着。三月底了，那人怕是又快來了吧。“未晞這幾日可在府上？”
沐童點點頭“在，梁小姐沒出過門。”
朝歌眉頭一皺，往年這時候那丫頭早就在瀛邪那躲着了，今年怎麽？朝歌不信未晞心裏的結這麽簡單就能打開，多半是逞強。
這事還得從八年前那場殺戮說起。
當年朝歌得知未晞要成親，心痛不已，就決定離開之洲。豈料婚禮的當天就出了變故，朝歌趕到梁府的時候，未晞穿着婚服昏在內堂正中，臉色蒼白，而梁亦程與沐曦昭已斷了氣息。朝歌立刻抱起梁未晞，封了她的經脈，并度給她自己的真氣。
未晞傷得要比朝歌想象的嚴重的多，整個人沒有一點生氣，就連瀛邪看了也認為怕是舊不過來了。可是朝歌不願，他怎麽能看着她離他而去，但也沒有好辦法，只能日日用自己的修為來維持未晞的性命。後來淩蟾居迎來了一位客人，朝歌并不認識她，瀛邪告訴他這位蘇姑娘是之洲島上醫術最好的花妖，也是瀛邪看來之洲島上最有潛力修練升仙的花妖。蘇千伊奉上了一粒還魂丹，朝歌雖然感激她救了未晞的命，但心裏也難免生疑，還魂丹并非俗物，就連朝歌自己也是難求，一個修為不足的小妖卻擁有還魂丹，這着實可疑。不過後來的日子朝歌并沒有發現什麽異樣，也就漸漸放下心來。
後來未晞為了報仇，瞞着朝歌苦練花央術，可她畢竟是半人半妖之身，哪裏受得住花央的巨大腐蝕，未晞的身體受到很嚴重的傷害，雖然蘇千伊幫她用藥調息，但未晞仍然難以活過三十歲。
朝歌從回憶裏晃回神，便全然沒有了心情，右手撫額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裏。
未晞一進閨房就看見南婉在那收拾着，未晞納悶“婉兒，你在幹嘛？”
婉兒應聲回頭，看見自家小姐甜甜的一笑“小姐，婉兒想着已是三月末了，小姐就要到梅邪上仙那去了，便收拾幾件衣服好準備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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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晞恍然，不知不覺都已經到三月末了。未晞笑了笑，心裏想着既然收拾好了，那就去吧，有些人她還不是很想見到。
當天，未晞就跑到了棘涼山紫棘洞。梅邪這裏梅花開的還很茂盛，可能是有仙氣的緣故吧，這一帶修煉成妖的梅樹也特別多。未晞走在半山腰，遠遠的就看見紫棘洞洞口旁有一棵羸弱的小樹，伶仃的開了幾朵梅花，也不知是開得沒了力氣還是花已經落盡了。未晞認得她，正是那沒修為卻化成人形的小妖雅溪。
未晞走的近了些，雅溪想必是也看見了未晞，立刻幻化成人形，低低的作了禮。
未晞點點頭，語氣不溫不火的說“梅邪上仙在否？”
雅溪深低着頭“禀姑姑，上仙一直在等您。”
未晞應了聲嗯，提步就進了洞中。
紫棘洞算是梅邪上仙的府邸，他生性放蕩不羁，最愛喝酒，不愛世間繁華，至少在未晞出生的這二十多年裏，梅邪一直呆在他的洞裏，只是偶爾出來看看也不曾離島，在未晞貪戀人間的時候，總是會和梅邪說那人間有多美好，但梅邪每次都只是點頭樂樂，沒有過多的興趣。
未晞很喜歡和梅邪一起聊天打趣，畢竟是仙人，言語中總會給未晞一些啓迪，而且未晞覺得在梅邪面前，她可以任意的放肆，梅邪是長輩，對她自是寵溺，感覺與朝歌不同，對朝歌她多少還是有些介意的。
未晞走進洞中，七拐八拐的進了石室，裏面陳設簡單，只有一個石桌，幾個石凳，還有一個鋪着獸皮的石榻。
未晞挑了挑眉毛，果然不出她所料，那老頭正躺在榻上，氣息平穩，睡得正香，手邊翻着一個酒壇。未晞将自己的包袱放在石桌上，悄悄的靠近那榻上的人，在他身邊慢慢的蹲了下來，拔了幾根獸皮上的毛，湊到老頭的鼻根，輕輕的騷了騷。
“啊嚏！”
梅邪打了個噴嚏，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懶懶的睜開了眼，就看見笑的燦爛的未晞蹲在一旁。
梅邪坐起身，理了理自己的發髻“小丫頭來找我這老頭子啦。”
未晞點了點頭，笑着說道“老頭，怎麽每次我來都看你在睡覺，你這神仙當的一點都不快活。”
梅邪哈哈一樂，用手點了點未晞的小臉“你呀你，人不大，倒想着要快活。你可知什麽是快活？老朽告訴你，這世間最快活的事便是能痛痛快快的醉一回、夢一場！”
未晞擺了擺手，顯然不太同意他這一套理論，輕輕拾起那打翻的酒壇，對着鼻子聞了聞，不太相信的道“這東西真有那麽好？”
梅邪擡了擡眼，一臉的沉醉表情“當然，古往今來，賢能義士都喜歡小酌幾杯，酒逢知己千杯少，斟飲便作有緣人。”
未晞打趣“你可在夢中見到你的有緣人啦？”
梅邪又是一陣大笑，笑的未晞不知所以。
“你這丫頭，嘴舌還是毫不讓人，老頭我愛這酒，是因這酒有情，更是因釀這酒的人動了情，這酒才好喝，喝了才有生趣。想你說的老頭我竟是為着有緣人一醉方休啦。”
未晞聽了也笑罷，俏皮的眨眨眼“未晞是沒見仙人喝了這酒有何生趣，只見仙人醉生夢死一般，日赴周公神情困頓。也不知道叔父做了什麽法術，讓老頭喜歡的這麽真切。”
梅邪倒是同意的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說“朝歌這酒确實不錯，這味道多年都不曾改變，可見這釀酒人的心意未變，想來也是長情。”
未晞聽了不知怎麽就想到了那天在頤香堂的事，臉上一紅，頭也不自覺的低下了，語氣暧暧的說“與你是長情，與他人卻是無情。”
“哦？”老頭好奇“何來這麽一說啊？”
未晞掩下神情“叔父這把年紀也未曾娶親，這之洲島上的小妖都窺觊于他，叔父卻絲毫不以為意，這對那些小妖來說不是無情是什麽？叔父這般清心寡欲的，莫不是要步了老頭你的後塵，修道升仙去吧！”
梅邪一臉深意的看着未晞，看的她好不自在，老頭緩緩的開了口“這世間情緣哪有這般容易，不是你求便求得來的。”
未晞聽了心思一動，這句話她倒是明白的很，所以早就不奢求這些了。
每年将至四月時，未晞都會跑到梅邪那裏住上兩個月，為的就是躲避那年年來島的人。昨日聽沐童說未晞還在府中，朝歌便想着今天過來看看。誰知一踏進梁府，東錦就告訴他，未晞昨晚就離開了。他就知道那小丫頭沒那麽容易放下一切，逃避才是她最擅長的。
朝歌回身,想着離開卻被叫住。
東錦攥着手中的帕子，神色矜持的道“朝歌大人，進堂中喝杯茶吧，府上剛進了上好的白毫，今早還集了露水，正好為大人沖泡一杯，可好？”
朝歌勾起唇角，笑的妥帖“多謝東錦姑娘美意，只是府上還有事要處理，就不多做歇息了，告辭。”
東錦笑笑，作了禮“大人有要事勞心，錦兒便不多留了，大人慢走。”
朝歌出了梁府，便加快腳步回到自己府上，一進門，便叫來沐童詢問吩咐之事。
“沐童，海上可有發現？”朝歌踏進廳內便開口問到。
沐童點了點頭“爺，那人果然來了，船距之洲還有些距離，估計再有幾日便可到了。”
朝歌了然的皺了皺眉“老規矩，未晞不在，你打發了便是。”
“放心吧，爺。”
七日後，果然聽到了鼓聲陣陣，梁府上下都知道這是何聲，也知道是何人所奏，但卻無人問津。鼓聲在島上顯得格格不入，肅靜的之洲，因這濁音帶來了一絲喧嚣。就連相聚百裏的紫棘洞中的未晞，也聽到了聲音。
未晞坐在洞口，看着外面的天空，那陣陣鼓聲不絕于耳。她眼神虛空，嘴上喃喃自語。
“榮爵，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放過彼此不是更好？”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看的感覺如何啊？
歡迎來與我探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