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何以作相思
朝歌走在路上,聽着鼓聲刺耳,心裏還有些猶豫,到底該不該将這錦囊交給未晞。不交,那便不會生出什麽事;若交了,免不了要惹她生氣。朝歌想着這不過倆月,自己好像已經惹她好多回了,那便不差這一回了,這心結未晞若放下了,那對他也算件好事。
朝歌剛進山口,前面就迎來一人,朝歌看着眼熟,正是那日他幫忙解圍自己卻沒讨好的姑娘,雅溪,朝歌記得她的名字,卻不認識人。還是沐童一次去紫棘洞送酒回來同他說,那紫棘洞口旁幻化了一個小妖叫雅溪,長得很是漂亮。未晞去的那天晚上是朝歌第一次見她,要不是未晞言語間透漏了她的名字,朝歌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至于未晞說這小妖傾慕他很久了,朝歌可真是冤枉,真不知是何時讓人家對自己動了心。
“朝歌大人。”雅溪走上前作禮,笑得甜美。
朝歌點頭還禮“雅溪姑娘,你怎麽在這?”
雅溪臉頰爬上一抹紅暈“大人擡愛了,叫雅溪就好。雅溪剛才在山上看見大人拿了兩壇酒向這邊走來,便想着大人應該是要來紫棘洞,就在此恭候了。”
朝歌眉間一跳,果真是對他上心了“雅溪,那你前方帶路吧。”
雅溪粲然一笑,兩頰生花“大人請随我來。”
朝歌一進紫棘洞,就看見梅邪正在打坐,卻不見未晞的身影。剛想轉身離去,那邊的人便開了口。
“尊者來了便走,是不願見老朽麽。”
朝歌停了步,尴尬的笑了下“朝歌是怕擾了上仙的清修。”
梅邪睜開眼,看着朝歌“這幾日,我這裏真是熱鬧,可惜來的人都不是來看我的。”
朝歌有點不好意思,只能賠禮“上仙莫要怪罪,朝歌給您賠禮。”
梅邪起身忙說“別,你的禮老朽受不起。你要找的人在半山腰呢,快去吧。對了,把酒留下!”梅邪看着朝歌手裏的兩壇酒,俨然一副趕人的意思。
朝歌放下酒壇“那朝歌就先走了。”
“莫離。”剛一動步就被叫住,朝歌愣了愣,這名字好久沒被叫過了。
梅邪若有所思的說“你可斟酌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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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看向梅邪,眼神堅定地笑了笑“瀛邪,你是站在我這邊的吧。”
梅邪也笑了起來,笑聲爽朗,洞外的雅溪卻是聽得一臉疑惑。
朝歌找到未晞的時候,未晞正坐在‘等風’上,嘴裏念着唱詞。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跻。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好詩,美景,配佳人。”
未晞剛念完,就應聲回頭,看到了朝歌,輕喚了聲“叔父。”
朝歌看着未晞,确實要比前幾日清瘦了,眼眶有些青色,這幾日想也是沒有休息好。朝歌站在棧道上,看着樹上的未晞“快上來,危險。”
未晞卻搖搖頭,眉宇間透着欣喜“叔父也過來坐吧,這裏風好大,與你那全然不是同一番景色。”
朝歌心思一動,也好。這樹看上去也有些年頭,從崖邊的縫隙長出來,好不堅韌。朝歌移步過去,步履穩健,在未晞的身旁坐了下來,學着她的樣子,雙腳騰空蕩在外面,春風拂過,帶着梅花的芬芳與海的氣息,當真惬意。
朝歌看向她“你怎麽跑到這來了?”
未晞一手扶着樹枝,一手指着遠方“這裏能看到海,還有外面的世界。”
朝歌尋着未晞的手看去,的确能看到一片海,卻沒有岸。
未晞又說“梅花就要落盡了,夏天快要來了。那海上會不會多些漁船?漁夫白日奮力的捕魚,夜晚回到家中看着自己的妻子與兒女,一起吃一頓飯菜,說說這一天的趣事,這怕是人世間最幸福的事了吧。”
越說越傷感,朝歌不漏痕跡的皺了皺眉,打算換個話題。
“未晞。”思緒終于切斷,未晞轉頭看着他。朝歌思索了下“我見你剛才念了首詩,小時候你可是最不喜背詩的。”
未晞也笑起來“叔父教的詩詞裏,未晞記的最牢的便是這一首,因為娘親說過,未晞的名字是叔父給起的,正是出自這首詩。”
朝歌寵溺的看着未晞,不自覺的向前靠了靠“你可知這詩是何意?”
未晞點點頭,又搖搖頭“未晞只道是一首情詩,卻不知這情何起,又何終。”
朝歌躊躇着将手搭在未晞的肩上,見那人沒什麽反應,才輕撫了撫“無所謂起,便不得終。”
朝歌心裏思索,怪只怪當年就不該取這名字給她。一心追求自己的心上人,結果卻一場空。也不知是說她,還是他。
未晞感覺到肩上的手,抓着樹枝的力道都不自覺的重了些,便開口打破尴尬“叔父,今日來,可有事找未晞?”
朝歌回了神,把正事忘了。收回手,從袖口裏拿出一錦囊,塞給未晞,不發一言。
未晞看着納悶,卻也好奇的很,畢竟朝歌送給她的,一定是好東西“這是什麽?”
朝歌只是看着她,也不答話。未晞笑着瞟了他兩眼,便動手打開錦囊,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手下的力氣一松,錦囊就掉了下去,未晞慌神,伸手一抓,身體失衡,也從樹上掉了下去。朝歌心思還來不及反應,身體卻已經有了行動,人也跟着跳了下去。棘涼山海拔三千多米,從半山腰掉下去也有近兩千米的高度。未晞雖不是凡胎,但掉下去也要丢個半條命。朝歌心裏懊悔,就知道不該給她看的。心裏一急,便沒控制住自己的心念,喚了仙雲。朝歌手上施法,加快自己掉落的速度,終于在未晞快要觸地之前環住了她的腰肢。
未晞看着自己周圍的雲朵,還有面前這個急切的人,愣愣的眨了眨眼“叔父,這是什麽法術啊?好厲害。”
朝歌倒是心裏一松,緩了口氣,将那人緊緊地抱在懷裏,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未晞被抱得有些透不過氣,猛地掙了掙,那人才放松了些,卻還環抱着她。朝歌還處在失神裏,就讓他放肆一會吧,他這樣想着,就又加緊了手下的力道。
未晞無奈,只好任由他抱着,為了更好的着力只好用手環着朝歌的腰。她心裏嘀咕着‘瘋了瘋了,上一次的尴尬都避着不說,這又來一次,一會可怎麽辦啊!’
未晞摟住朝歌的腰,他不說話,未晞也不敢說話,只覺得那□□歌為她帶上的玉镯與另一只手中握着的錦囊,都異常的沉重。
就在未晞以為,朝歌已經石化了的時候,那人終于動了。朝歌放開她的腰,眼神緊緊地盯着她。未晞被盯得不好意思,剛想打破氣氛,那人就說了句讓未晞更臉紅的話。
“那日,你說不明白我的意思,今日可明白?”
未晞撇開眼不看他,這要她怎麽回答?難道要說自己明白,然後接受一個愛上自己侄女的叔叔?
未晞想了想,還是打定主意,能拖就拖吧。
“叔父,未晞還有別的事要處理呢。”說着,把手中的錦囊在朝歌的眼前晃了晃。
朝歌嘆了口氣,恢複以往的沉穩模樣,心思琢磨,眼下的确不是時候。
後來的日子裏,朝歌每每想到這一天,心思都懊悔不已。若是當時他沒有轉身離開,沒有猶豫,沒有一等再等,而是說清自己的心,說清故事背後的隐語,是不是就不用再經受那麽多的痛苦與離別,也不用落到這般田地。
洛涯把玩着朝歌府中的鹦鹉,逗得不亦樂乎。蘇千伊一進門,就看到傻笑在那的人。蘇千伊對洛涯的印象并不好,不過聽說他與未晞是舊識,也就客氣了一點。
“洛公子好。”
洛涯聽聲回頭看,這不是那日照顧自己的姑娘麽,馬上賠了禮“姑娘客氣,洛涯受傷時,多謝姑娘照顧,有失禮的地方,還請姑娘多多包涵。”
蘇千伊淡淡一笑“公子不必客氣,我叫蘇千伊,是未晞的朋友,朝歌大人的藥師,照顧公子是千伊的分內事,公子身體可還好?”
美人不怪罪,洛涯自然樂的清閑“身體已經沒事了,不知蘇姑娘今日來,是來找先生的?”
“大人不在麽?千伊只是過來看看,大人有沒有什麽事要吩咐,千伊想要出島一段時間。”蘇千伊解釋道。
洛涯笑着說“先生去山上找未晞了。”
蘇千伊面色一沉,随即恢複,淡淡的沖洛涯笑了下“那便勞煩洛公子幫千伊轉告了。”
洛涯點點頭“自然,蘇姑娘一路小心。”
望着蘇千伊離去的身影,洛涯喃喃道“竟還有這麽超凡多俗的妖?倒是仙氣十足。”
蘇千伊離去不過半個時辰,朝歌就回到了淩蟾居,洛涯聞聲趕來,心裏惦念着那錦囊的事。
“先生,可有送到?未晞作何表情?”洛涯一臉的期待。
朝歌點點頭,想着未晞看見錦囊時的表情,語氣不善的說“她…很開心。”
“真的?”洛涯的眼睛都放光了。
可不是真的,開心的都從樹上掉下來了。
洛涯看着朝歌陰郁的臉,也知道這話一定是假的了,但也不好說什麽,就退出門去了。
未晞坐在石凳上,面前擺着那個錦囊,一手撐着下巴,思考着。為何會是他?未晞擺弄了幾下那錦囊,從裏面拿出一塊玉佩,上面已不再清透,反而瑕跡累累。是那年打破的玉佩,被重新粘合在一起了,雖然重新加工打磨過,卻怎麽都不是當年的樣子,上面的裂痕依舊清晰,像一道道傷疤,刻在它的身上。
未晞拿在手裏,撫摸着它的紋路。千頭萬緒,這就是叔父想要的?應該是吧,不然為何交給她這物的人,偏偏是朝歌呢?自己在之洲島下過禁令,任何人不許和榮爵接觸,除了叔父,沒人敢違抗自己的命令了吧。
未晞深吸了一口氣,那就遂了他的願吧。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是我個人比較滿意的,
喜歡那種一氣呵成的感覺吧!
另外,忘了一個重要的事:朝歌(zhao ge)
可別讀錯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