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藥神(下)

賀亭林做了許久沒有做到夢。

有一張圓桌,神仙們圍坐着說話,他站在師父身後靜聽。神仙們說起最近的一件大事——

“玉神原本是想把花瓶獻給天帝的,沒想到被那個野小子給打碎了。據說那個花瓶價值連城,是個好寶貝,濁水倒進去能變清澈,枯枝插在裏面能開花。”

“哎呀,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可不是?一下把天帝和玉神兩個都惹惱了,大概也就是他有這個本事。這五百年除了混世魔王還有誰能跟這野小子比?不過玉神這家夥也特別陰險,背地裏去跟天帝胡謅,說是野小子成心打碎了獻給天帝的禮物,意思就是對天帝心有不滿,直接扣了一頂大不敬的帽子。”

“那野小子……不是……二太子怎麽樣了?”

“還能怎麽樣?天帝大怒,親兒子說扔就扔了。”

“已經扔下去了?沒有回轉的餘地了嗎?”

“扔了,昨天扔的,啧啧,可慘了。我們家去看戲的小湯包回來說,野小子被活取了仙骨。骨頭先給扔下去,然後就看到他追着骨頭就墜下去了。”

神仙們說到這裏,都唉唉嘆息。

師父沉默片刻,意味深長地對他說:“阿栎,你記住,神仙有神仙的規矩,有些錯誤可以犯,有些就不能。二太子犯了不該犯的錯,所以要受到懲罰,他是不是罪有應得已經無關緊要。你以後也會有機會認識玉神大人的,千萬千萬不要得罪他,為了你自己好,也為了所有藥師藥童們好。”

他又震驚又憤怒,站起來就離開。師父追到門口,氣沖沖的,胡子都翹起來了:“你要去哪裏!他都已經被扔下去了,你還能做什麽?別去丢我的臉!”

他不甘心地說:“他才十九歲!他能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一個花瓶就要換他的仙骨嗎?”

“不過是個人類生出來的野小子,他那樣的資質能成什麽氣候?”

他只覺得寒意跗骨,連語氣都變得冷冰冰的:“我從前也是人類,要不是師父您把我撿回來,我也不會有今天的造化。誰能選擇自己的出生?就因為這樣就要欺負他嗎?”

“你也知道你是我一心培養出來的。阿栎,再過幾年我就可以退休了,如無意外到了退休的時候我就将主神的位置給你。你才剛剛實習回來,現在應該專心學習主神的事務,多和神仙們結交,這才是你的前途!你要白白浪費我這麽多年的心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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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恩如山,他無話可說。但他還是堅持要去抽骨谪仙的地方看。

那是傳說中的斷骨崖,在天庭的邊境,又陰冷又荒涼,旁邊則是垃圾回收處理廠。陰風裹着脹氣般的腐臭味,令人作嘔,只見陡峭的斷崖上寸草不生,地面如嬰孩的皮膚赤裸地暴露在風中,被飛沙走石磨砺地粗糙而幹淨。只有黃濁的風蝕柱上能看到幾滴凝結的黑血。

一切已經來不及,處刑已經完成,人也扔下去了。從沒聽過被扔下去的神仙還能再上來的。活取仙骨,應該很疼吧?他當時這樣想。

後來,師父帶着他去參加神仙們的宴席。他見到了大名鼎鼎的玉神,也見到了天帝。第二天,他自取仙骨,一身鮮血淋淋地拜別了師父。師父的驚怒可想而知,他只能長跪磕頭。

師父苦苦勸說:“阿栎,你現在覺得兒時這段情誼可貴。可只有他是可貴的嗎?你想想,師父怎麽對你,阿彌他們不也從小陪伴你嗎?他們就不可貴了嗎?”

他手裏攢着一張筆跡潇灑的情詩,搖頭道:“他不一樣。”

其實他也知道師父說的是對的。二太子不适合在天庭裏生活,那樣的個性與神仙們格格不入,是沒辦法長久生存的,遲早要被扔下去,說不定做個普通的人類反而更好。但即使其他的神仙們都不認可這位二太子,他的情誼、他的心意,也已經影響了阿栎。在深山巡診的時候,阿栎一遍遍地讀信,明明連語句都不通順,但看到彎彎曲曲的字跡就忍不住想笑;一個人睡在陰冷潮濕的茅屋的夜晚,他想念那個人的笑顏,想念稀奇古怪的笑話,他以前從來沒有聽過哪個神仙這麽能說笑話;面對病人無法挽救的場面,作為醫生他卻不能流露痛苦,越是自責越是想念,他知道這世上還有人總有辦法讓他開心,總有辦法讓他忘掉煩惱……

以前阿栎不明白,也沒有人告訴他如何分辨這種感情。如今年少的懵懂不再,他也無需再猶豫了。

還好阿栎學的是醫,也算是有一技之長。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病人,就會需要醫生,這樣他也不至于為一口飯發愁。他會謹記師父教導的醫者之德,懸壺濟世,救死扶傷,就當是彌補他辜負師父栽培的罪過。

賀亭林從夢中醒來,胡不成在看他。被子下面四只腳相互抵着,像成群取暖的動物。賀亭林露出微笑,用濃睡沙啞的聲音說:“午安。”

胡不成被迷得魂不守舍,他們順理成章地接吻。

“你剛剛夢到什麽了?我看你皺着眉頭。”

“沒什麽,是以前的事。”

賀亭林的睡衣散發着淡淡的馥郁,像雪融的香氣。胡不成覺得很熟悉,他情不自禁地坦白:“我以前喜歡過一個人,和你的氣質有點像,你會介意嗎?是很多年之前的事了。”

“是什麽樣的人?”

“也是學醫的,不喜歡笑,比你還要酷,但其實是個很好的人。他師父說他以後肯定要成大才,所以不讓我和他來往了,以免影響他學習。後來他去外地,我們就沒有再聯絡了。”

“他知道你對他的感情嗎?”

“應該不知道吧,我本來給他寫了情詩,估計他沒有收到。”

賀亭林沉默片刻,說:“我不介意。”

“師父你從前有別的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嗎?”

“沒有,你是第一個。”

胡不成很驚訝。他原本以為以賀亭林如此好的條件,應該不乏情愛的經驗。想到賀亭林的情愛從頭到尾都只屬于他,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最大的滿足。

賀亭林撫摸他耳邊的鬓角:“從你第一天來到醫館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你能像這樣躺在我身邊會是什麽樣子。你那天親我,我其實非常高興,高興地忘懷了。本來祭典上就應該給你一個明确的答複,但是你母親和梅谷在,我不方便坦白。其實你焦切的時候我也備受煎熬,你能理解嗎?”

胡不成又驚訝又害羞:“你從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喜歡我了嗎?”

賀亭林親吻他的額頭:“我從很早很早就開始喜歡你了,遠比你想象得更久。”

他不打算多說了,這樣就已經很好。

胡不成慢慢收攏手掌,連同賀亭林的手一起放在手心裏,親吻他的手背。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

“我也有畏縮膽怯,如果你不喜歡我了,反倒顯得我一廂情願。”

胡不成心動:“我願意,我也喜歡你。”

**

晚上胡不成下了班也不在外面晃蕩,直接回家裏去,順路買了胡媽媽喜歡吃的點心。胡媽媽少見他這麽早回來,她剛看完夜間聯播的電視劇。胡不成坐在她身邊把頭挨着她的肩膀撒嬌。

胡媽媽問:“什麽事這麽高興啊?”

胡不成甜膩膩地說:“點心是師父讓我給你帶的,他說周末想來拜見您。”

“他太客氣啦,上次請我看電影的事情還沒有好好謝謝他呢。點心你帶回給他吧。”

“電影是電影,這不一樣,不是客氣。他是想來正式地見面,就當見面禮,我……我也高興。”

胡媽媽聽愣了。胡不成摟着她的手臂,表情又羞又喜。

她立刻明白過來,這是她的親生兒子,血脈的聯系她怎麽會不能明白呢?

“他願意?你也願意?”

“嗯。”

“你想清楚了嗎?”

“我們的心意是一樣的。” 胡不成幸福地點頭。

良久,胡媽媽嘆氣:“行吧,你開心就行。你十幾年都不在媽媽身邊,媽媽也沒能好好照顧你,本來以為你要是能有個富貴的生活當然比在這裏好,沒想到還不如跟着我過。這輩子咱們倆苦也吃了,委屈也受了,媽媽現在什麽都不求,只要你還能在我身邊,高高興興地過日子就可以了。你喜歡什麽人,想跟什麽人在一起媽媽不管,只要你覺得好就好。”

她不想再讓孩子受她的苦。她本來是個普普通通二十來歲的女人,一夜貪歡的男人消失蹤影後,她發現自己意外懷孕了。她們那個年代的女人,大多數都和自己第一個男人共度一生,如果不是這樣,會被人說行為不檢點,會遭人議論。為了不連累家裏人,她挺着肚子到異地來工作,把孩子艱難地生下來。可還沒有來得及享受母子情,家裏突然闖進那些“人”,要把孩子抱走。

她面對着來接人的神仙,實在是吓壞了。一開始她不相信,死也不肯放手。直到他們用神仙的方式緩緩降臨在她頭頂,她吓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試想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怎麽能和神仙抗衡呢?孩子被抱走了,她想明白過來的時候也晚了。原來神仙也就是這個樣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要什麽東西要什麽人不講道理也不留情面。

懊惱悔恨沒有用,幸好她還算有福氣,一晃十九年過去,母子終于團圓了。

回憶往事,胡媽媽生氣道:“都是你那個混賬爹,騙完了我,親兒子也不管,當什麽神仙。”

胡不成安慰她:“現在也挺好的,我回來了,又有了師父。師父私下裏脾氣也很好,我覺得你會喜歡他的。”

母子倆一邊吃點心一邊聊天。胡媽媽抱着一只保溫杯暖手,熱氣糊在她的老花眼鏡上,阻礙了視線。她幹脆把眼鏡摘了,靠在軟枕上,慢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

“賀醫生的确不錯,相貌堂堂,人品也好。他們家也是這裏的嗎?”

“不知道,他好像沒說過這些事情。”

“該問的還是問一句,不是不信任人家,我怕你吃我年輕時候的虧。”

“好,适當的時候我再問問。”

胡不成回想起河神祭典上賀亭林說到的童年往事,他似乎沒有提起父母。不過胡不成理所當然地認為,能教養出賀亭林這種正派人格的家庭,必然也是正經門戶。也許是賀亭林和家裏人關系不好吧?這個世界上也不是沒有特別獨立、與家庭的關系比較疏離的人。

胡不成有點不好意思:“媽媽,那我今天晚上不在家裏睡覺,可以嗎?”

胡媽媽氣憤地說:“如饑似渴!急不可耐!”

胡不成擺手:“不是不是,這幾天醫館裏住了位客人,我怕小梅姐和他忙不過來。”

胡媽媽腹诽,這麽晚了客人也睡覺了,你們有什麽可忙的呀?難不成還要為客人講睡前故事嗎?但是她理解年輕人一旦陷入熱戀,就變成了連着筋的骨頭,扯得再遠也還是牽絆着。她只能說:“去吧去吧,別老是不回來。”

胡不成擁抱她并親吻她的臉頰,匆忙拿了兩件換洗衣服和日用品出門了。街上的秋風縱然蕭飒冷冽,但是胡不成見到等在樓下的賀亭林,心裏立刻升起熊熊的暖意。賀亭林的臉被風吹得有點白,他嘴邊的微笑彌補了疲倦。兩個人牽手安靜地沿着街道步行回醫館。

**

因為醫館裏現成住着一位藥神,賀亭林請了阿彌來當胡不成的老師。

本來胡不成是不願意的,賀亭林只好解釋:“阿彌的醫術絕不比我差,我白天要出診看病,晚上要整理處方和病例,關照你功課的時間還是少,他既然在這裏住着,不妨就向他學學,或許還有其他的收獲呢?我一個人所學也不一定就全面、就好,對不對?”

胡不成答應了。他抱着筆記本去敲阿彌先生的房間。阿彌面對這位學生,比他還緊張。胡不成這回換了一副樣子,坐姿端正,安靜聽話,他在賀亭林面前學習的時候也習慣裝出這副模樣,即使賀亭林早已能看出破綻來,但表面上的功夫有時候有還是比沒有要好的。

阿彌見他私下這麽乖巧,只是把他當作一個普通的小孩子,很樂意教授他功課。

“阿彌先生,我師父和你,你們以前是在什麽地方工作的?”

“說實話我們大部分相處的時間是一起學習的時候,後來實習了就在不同的地方實習了。”

“什麽是實習?”

“就是到偏遠的鄉村或者窮困的地方巡診。”

“那很辛苦吧?為什麽要實習?”

“當時覺得很辛苦,但是現在想想倒是沒有什麽。這也算是人生的經歷之一吧。醫生并不是坐在就診室裏把把脈說兩句話就可以的,去體會患者求醫的艱難才能培養醫者之道。你師父對你寄予厚望,如果你想做醫生的話,也需要經歷這一步的。”

胡不成歪着腦袋朝他眨眼睛:“阿彌先生,你看我适合做醫生嗎?”

阿彌委婉地說:“現在或許不能,但不代表你不應該努力。”

胡不成笑道:“所以你看,你也知道我并不是做醫生的料子,或者說,我身上沒有成就一番事業的可能性。我只是不想給師父拖後腿罷了。”

阿彌搖頭:“你這樣說是不對的,你該對自己有信心。你師父如果聽到你說這麽喪氣的話,他也會傷心的,我們在你這樣的年紀也一樣迷茫失措,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

胡不成喝了口茶,點頭:“你說得對,我會努力的。”

他們說着話,梅谷走了進來:“阿彌先生,有人找你呢。”

她還沒說是什麽人,阿彌一下子就變得慌張了,臉色突然轉為慘白。他五根手指頭捏在手心裏,衣服的袖子被拽得皺巴巴的。他連連往後退了幾步,念道:“糟了糟了。”胡不成與梅谷見他這樣,忍不住好奇。他卻連身叫喚道:“你去和他們說,我不在這裏!已經出去了!”

出于禮貌梅谷沒想多問,但她還沒有來得及轉身,不速之客已經闖了進來。

一共五個年輕的男人,穿着一模一樣的深灰色制服,頭發梳得光潔平整,将額頭和兩鬓都留了出來。但無論打扮得如何光鮮漂亮,不問主人的意願就往房間裏走也是不應該的。胡不成如臨大敵地皺起眉頭,對方卻先賠禮道歉道:

“抱歉,失禮了。我們來請先生跟我們回去,并不是有意打擾。”

阿彌縮在牆角邊,他像個顫顫發抖的毛絨動物。

“我只是想休個假,我休完假就回去了,你們……你們先回去吧。”

“您并沒有事先向上提交休假的申請報告,所以您這樣算曠工,先生。”

“我……我忘了……我并不是有意的,我回去補個假條總行了吧。”

“先生,您這樣我們很難工作,這是不負責任的。”

“我想休假就休假,我已經是主神了!難道還要你們來告訴我應該怎麽做嗎?”

“但是明天有重要的會議,您必須要參加,是高層召開的緊急工作會議。”

阿彌抱着頭,眼睛紅彤彤的,他求救地望着胡不成。胡不成原本抱着看戲的心情,但當他聽到“主神”這個詞的時候着實吃了一驚。原來梅谷所說的“官”不但沒有摻假的成分,還是個不小的官。要知道主神是個很體面的官位,天庭的主神屈指可數,各馭一方,是權責非常大的職位,能坐到這個位置上的神仙,必然是非比尋常的。

胡不成的腦袋迅速地冒出一個想法,一個被他忽略了很久的想法。既然阿彌是主神,又是做醫生的,那在天庭就應該是藥神了,這應該是最符合描述的職位了。如果阿彌是藥神,而賀亭林是阿彌從前的同事,那麽賀亭林從前也在天庭工作?他也是神仙嗎?

胡不成被這個想法驚吓了。這件事他其實早該意識到,在賀亭林說他和阿彌是同事開始就應該意識到了,只是他愛欲心切,忙着吃醋去了,後來又被兩情相悅的甜蜜沖昏了頭腦,才失去了理智思考的機會。

他仔細地搜索回憶,卻找不到賀亭林的任何破綻。如果賀亭林現在還是神仙,與他朝夕相處的梅谷肯定會發現;如果梅谷沒有感受到任何仙氣,即賀亭林不是神仙。那為什麽賀亭林會和阿彌同窗共事呢?

需知,神仙不是普通人想做就做的,有仙骨才能做神仙,而仙骨不是修煉出來的,是天生的,有與沒有,不是個人能決定的事情。神仙們生下來仙骨靈氣重,普通人類如果天生仙骨,靈氣很羸弱,需要通過正确而艱苦的修煉才能成神。如果修煉不成功,即使有仙骨也做不成神仙。特例并非沒有,但上一個天生無骨的凡人卻做成神仙的,還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阿彌是神仙,那麽跟他共事的賀亭林也應該是個神仙,至少是個可以修煉成神仙的人類。阿彌做了主神,但是賀亭林還是個人類,這就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賀亭林沒有修煉成功,沒做成神仙;另一種是,賀亭林做成神仙了,但是和胡不成一樣,又被扔下來了。

想到這裏,胡不成的心思已經百轉千回。為了弄清楚真相,他當即決定幫阿彌一把。

他對五個年輕男人說:“阿彌先生在我們家住了幾天,我們接待他很周到,你們要帶他離開,至少該讓我們家主人知道。我去請我師父來,你們可以和他談。”

不需要他去請,賀亭林已經站在房間門口了。胡不成一轉身,就見賀亭林面色深重地走來。見到自己家裏闖進來這麽多陌生人,他沒有露出生氣的表情,反而很從容。他使了個眼神讓梅谷和胡不成離開,梅谷先一步走了,胡不成倔強地站在原地不動。

賀亭林只能對他露出一個苦笑。他還未來得及說解釋,阿彌先求救了,他撲到賀亭林身邊,拽着他的衣角哀求:“阿栎,我不要回去,要回去你跟我一起回去,我不回去!你幫我跟他們說說吧,我不想做藥神了。讓師父再找別的藥師去做吧,只要不是我就好。”

賀亭林拍拍他的肩膀,将他扶穩站直:“阿彌,如今我無法幫你了,抱歉。”

阿彌哇地就哭了出來,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聲音凄慘哀切。五個男人上前來拉他。阿彌被拉開的時候發出驚天動地地嚎叫聲:“阿栎!我不要走啊!我不要走——”

他的聲音随着身影一同漸漸消散在走廊上,只留下地上一串濕漉漉的水珠。

賀亭林嘆息,他感到有人勾了勾他的小手指,把他整只手握在手心裏。他擡頭看到胡不成的表情,露出微笑:“你想起來了。”

胡不成不敢置信地說:“他剛才叫你阿栎……是嗎?”

賀亭林反握住他的手,輕聲說:“是,我是阿栎,我們在天庭的時候就認識,從那個時候你對我來說就已經很重要了。不成,我喜歡你,喜歡了很多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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