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林潇潇到療養院已經淩晨, 雨模糊視線,林潇潇兩手無力的抓住梁主任的雙臂,“梁主任我爸爸找到沒?怎麽會丢了?我爸爸從來每一個人出去過!”
梁主任和醫護人員以及保安都在。
梁主任低着聲,“沒有。這次是我們醫護人員的失誤。”
護理哭着連聲道歉,“林小姐, 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我就去換一套被單, 沒想到林老先生他就不見了,真的對不起, 對不起。”
林潇潇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滾落,“現在不是道歉的時候, 我什麽都不想聽, 我只想找到我爸爸!”
梁主任微垂頭低聲說:“林老先生可能去了後山,被一群病患孩子帶上去的。”他們已經在後山找了一遍, 只是沒找到。
林潇潇眼淚大顆大顆往外掉落,顫着聲音咬着字:“我說過誰都不允許進入我爸爸的院子,除了醫護人員以外, 那些小孩怎麽進來的?算了這些我不想再說!”
林潇潇幾步并作一步的走到院子裏,家裏一切都沒變, 什麽都在。
小比熊的布偶不見了,她放在床頭的小比熊不見了。
小時候家裏養了一只小比熊犬被林嬌丢臭水溝淹死了, 林潇潇哭了很久鬧了很久。
後來,在她八歲的時候,第一次參加芭蕾比賽拿了第一名, 爸爸訂做了一只小比熊送她。
林潇潇控制着情緒,手指緊扣着桌面,立即轉身往後山去找,“梁主任,那上面是什麽位置?”
梁主任:“上面有一個荒蕪的廢棄工廠,我們的人已經找過幾遍了,而且上面還有一座大山,難度太大,要不,直接報警吧?”雖然她知道這樣對病人不好,但他們如果找不到,後果不堪設想。
“我再上去看看。”爸爸害怕人,如果很多警察聚集,他會不出來。
“太危險了,我們和保安跟你一起。”梁主任。
林潇潇沒有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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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雨停了,林潇潇眼淚卻止不住,幾十個人一同山上,盡量都安靜着,觀察四周。
距離山頂還有一段距離,始終沒看到人,離那座廢墟越來越近,确實有小孩和一雙大人的腳,小孩們下山的腳印有,唯獨沒有爸爸的。
林潇潇啞着聲音,“人多了我爸爸不會出來的,你們在這裏等我。如果兩個小時後我還沒下來,你們再報警吧。”
林潇潇打着電筒一個人繼續山上,腦中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畫面,小時候她很貪玩,那個時候爸爸很忙很忙,她總是和爸爸對着幹,她悄悄甩開身邊的傭人和司機,跑到後山去躲起來,爸爸也是這樣徒步找了她一夜。
在她出現的那刻,爸爸抱着她哭,那是第一次見爸爸哭,曾經她眼裏的爸爸只知道賺錢,是個冷血無情的資本家。
那刻她終于覺得爸爸是在乎她的,眼裏不再是工作,也不是每天要一群傭人還有司機保姆才是她的親人。
那個時間段她一度希望爸爸有一天失業,不需要工作,永遠陪着她。
如果不需要工作是這樣的結果,她希望爸爸有永遠談不完的生意,永遠加不完的班,操不完的心。但她一定會很懂事,再也不是那個只知道添亂的林家千金林未晚,而是懂事又乖巧的林潇潇。
林潇潇一步一步走進那片廢棄的工廠,地上又很多腳印,療養院工作人員上來過這邊。
林潇潇往工廠裏面走進,工廠一片荒蕪,偶有幾只受驚的飛鳥飛出。
林潇潇在工廠找了一圈,沒人。
她仔細聽着工廠裏有動向,她一邊往裏面走一邊忍了忍情緒和哭音。
她出聲:“爸。”
沒人應。
林潇潇又連續喊了好幾聲,都沒人應答,她忍着眼淚一句一句學爸爸很久以前的口吻:“賣小比熊了哦,幺幺,你要再不聽話,我就把你的小比熊賣了。”
忽然裏面的響動很大,緊接着林父從裏面出來,一身病服髒兮兮的,卻只想着小比熊,他跟林潇潇急紅了眼,“小比熊在哪裏!你們不許賣我幺幺的小比熊。”
在看到父親那刻,林潇潇徹底哭到崩潰。
林潇潇跑過去抱林父,被他推倒在地。林父害怕的往後退了幾步,懷裏護着那個滿是泥漿的小比熊,防備的開口,“你是誰?不要碰我的小比熊。”
早已經泣不成聲的林潇潇在林父面前緩慢跪下,嘴唇輕顫,“爸爸,我是幺幺啊。”
林父人往後退,擡手比劃着高度,“你不是我幺幺,我幺幺就這麽點,這麽點可調皮、可愛了。”
林父推林潇潇,“你讓開,我要找到小比熊,不然幺幺又要哭了。”
林潇潇試探性的握住爸爸的手,指了指他懷裏的小比熊,吸了吸鼻子,“啰,爸爸小比熊不是在這裏嗎?幺幺現在長大了,不會哭鼻子了,真的,她很乖,很聽話。”
林父眼神空洞的看林潇潇,像是在識別什麽,忽然眼底閃過一絲光芒,反手握住林潇潇的手,“修容,是你回來了嗎?”
林潇潇微愣,明白過來爸爸想到了那個在她很小就離開她的人,在她小的時候,爸爸一直告訴她‘媽媽只是迷路了,會回來的’,可後來她聽家裏保姆和林嬌在她面前說過,那個對她來說的‘名詞媽媽’跟別人跑了。
林潇潇擠出一絲笑意接話,“是啊,阿平,我回來了。”
林父一雙眼睛淚光盈盈,“好,很好,你終于回來了,我們的幺幺都上幼兒園了。哦,我都忘了,我們家小幺幺現在在國外念書,她都八歲了,”
林潇潇低着頭胡亂的擦了把眼淚,再擡頭,攙扶爸爸,面上保持微笑,“那我們去接她放學好不好?”
林父抱着小比熊在跳了兩下,“好,好啊,我們幺幺畫畫可好了,她還是少兒芭蕾的冠軍哦,看到你她一定會很開心。”
林潇潇撲進林父的懷裏,抱住林父,哭的抽泣,“爸爸——我們回家。”
林潇潇牽着林父,用手替他擋雨。
外面雨很大,不時,梁主任電話進來,林潇潇挂斷了,改發短信息:「爸爸我已經找到了,現在正準備下山,你們把人撤一下,不然他會害怕。」
林潇潇打着電筒,攙扶林父下山,下山的路很難,林潇潇把林父大部分重量都分擔在自己身上,一步一步的往下走。
不時,她的電話又響了,她沒管,電話一直響個不停,林父被吓到。
林潇潇摸出手機準備挂斷,沒想到是賀猶遲的電話進來。
“喂。”林潇潇理了理情緒,接聽,山上信號不好,磁磁磁的噪音響了好一陣才有聲音。
“在哪?”賀猶遲嗓音很沉,周圍有雨聲。
“在——江市啊,睡覺呢,太困了,我先挂了。”她故作無意。
還沒等林潇潇挂斷電話,賀猶遲直接開口:“林潇潇,我在北城療養院的後山。”
林潇潇咬了咬唇,眼淚忍不住,“你們別上來,我爸爸會害怕的。”她不想再看到爸爸被強行打鎮定劑,每打一次,他身體就虛弱一次,對她的認知也會越來越模糊。
賀猶遲沉着嗓子,“只有我一個人,沒有其他人。”
原本一切都很好,她很堅強,再聽到賀猶遲這句話時,她整個人忽然變得很脆弱。
“潇潇,還在聽嗎?”電話裏好一陣沒有聲音,賀猶遲緊繃着心。
“在。”林潇潇出聲。
賀猶遲高高懸起的一顆心放下,“你現在只需要告訴我你的位置。”
“我現在也不是很清楚。”四周很暗,雨很大,很難分辨。
“你手機電量還多嗎?”賀猶遲問。
“還好,百分之六十。”林潇潇答。
“那好,我們不要挂電話。你在原地不要動,找個地方坐下,舉着電筒,等我十分鐘。”賀猶遲松了口氣。
“好。”林潇潇低聲抽泣。
雨漸漸小去,林潇潇扶林父又走了一段路,找了一塊大石頭,讓林父先坐在,“爸爸,我們先在這裏休息一會兒,有人來接我們下山了。”
“誰啊?”林父低着頭撫摸懷裏小比熊随口問。
“一個很好的人。”林潇潇抿了抿唇。
“那他會對我幺幺好嗎?”林父又問。
林潇潇沒回答,伸手握住林父的手。
林父護着小比熊,警覺的看向林潇潇,“你是誰啊,別碰幺幺的小比熊。”
林潇潇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滾落,撇開頭抿着嘴唇,沒吭聲,手默默地搭在林父的手臂上。
十分鐘左右,一道亮光從遠處折射而來,緊接着是賀猶遲低沉的嗓音從電話中到不遠處。
“林潇潇?”
“賀總。”林潇潇放下手機起身,看去亮光之處,眼眸濕噠噠的。
賀猶遲聞聲,幾步并作一步邁上來,攜一身清冷。
他深沉的眸子在林潇潇身上落了落,她的身上狼狽不堪,都是泥漿。
賀猶遲心口一陣鈍痛,将林潇潇拉入懷中,低頭在她額頭親吻。
然後,他高大的身體在林父面前蹲在,鄭重又尊敬的開口,“伯父,你好,我是賀猶遲。”
林父好一陣擡眼審視賀猶遲一會,開口:
“你是——小宋?”
“...”賀猶遲。
林潇潇抿了抿唇,解釋,“我爸他——”
“我明白,我們先下山。”賀猶遲扭頭看向給了個安定的眼神,然後輕言細語耐性極好的和林父說,“對,伯父我是小宋,你也可以喚我小賀。”
林潇潇以為被叫錯名字,賀猶遲會不高興。畢竟他脾氣一點都不好,經常生氣,沒想到他是這樣的态度,一點都不像平時那個高高在上的大霸總。
賀猶遲跟林父聊了一會兒,林父慢慢地開口和他交流。
林潇潇安安靜靜地聽着,很奇怪,爸爸平時很排斥陌生人靠近,甚至會情緒失控,而賀猶遲竟然還能和他聊上了。
林父的情緒逐漸被安撫,賀猶遲起身把手上的傘撐開遞給在一旁傻愣愣的林潇潇,又把自己的外套給她披在身上,心疼的開口,“穿上,當心感冒。”
林潇潇低着頭攏了攏身上屬于賀猶遲的外套,突然間林潇潇覺得好溫暖。
除了爸爸,沒人讓她有這樣的感覺,賀猶遲是第一個。
賀猶遲揉了揉林潇潇的小腦袋上的泥漿,眼底心疼又溺愛,之後又把臂彎上的另一件中長款風衣外套披到林父身上,戴上風衣連帽。
一切都妥善了,他在林父身前蹲下,“伯父,上來,我們去買小比熊,買很多,這樣再也不會丢了。”
林父聽說要買小比熊,沒有猶豫的趴上賀猶遲背。
林潇潇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賀猶遲那麽潔癖的一個人,一點兒都沒嫌棄她爸爸身上的泥。
“潇潇,來前面。”賀猶遲看她。
“沒事,我在後面給你們撐傘。”林潇潇搖頭。
“你首要把自己顧好,雨不大,沒事。”賀猶遲下颚點了點,态度堅持。
林潇潇平了平唇,走去前面。
賀猶遲叮囑,“當心點,看腳下,別一步一回頭的。”
林潇潇輕聲應:“哦。”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寶寶們~筆芯筆芯~
賀狗不狗的一面還是挺暖的,大大的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