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童年的時間往往過得很快, 在唐岚努力的把許準的三觀給掰回來的時候, 夏天的第一聲蟬鳴裏, 小學四年級馬上就要過去。

還有一個星期就放暑假。

教室裏風扇呼呼的轉, 三班的教室已經從一樓搬到了三樓，夏天溫度高，人容易困乏，班上許多同學都趁着下課的時候趴在桌子上睡覺，也有許多人捧着漫畫小人書看。

讓人絕望的事情是，這三年裏，唐岚長高了四厘米。她成了班上最矮的姑娘, 二年級的小朋友也大多都比她高，她和許準走在一起的時候，很多人都會以為他們是兄妹。

甚至有一次在小區裏遇到一個老奶奶的時候，老奶奶問許準是不是又去幼兒園接小乖乖了。老奶奶這兩年有些老年癡呆，記憶不太好，總記得唐岚在念幼兒園。尤其是，唐岚這三年的身高長得十分的不明顯。

在身高上，她隐隐有些自卑。但也不是特別的擔憂, 她身高長的飛快的那兩年是來了初潮之後。

所幸，雲學義陪着她一起矮, 兩個人一起蟬聯了全班最矮的小矮子稱號稱長達三年。所以，雖然他們兩個上課經常會說小話, 将數學老師李老師氣得拍桌子，扔粉筆, 甚至連甩教鞭的事情都做出來了。

就算是這樣，楊老師也依舊讓這兩人同桌。

因為整個班上，找不到比他們更矮的人了。

唐岚正捧着羅寄秋給她的漫畫書看，她低着頭，馬尾落在肩後，穿着最小號的校服，像個聽話懂事的幼兒園小朋友。

從前門進來的一個男生敲了敲唐岚的桌子，唐岚疑惑地從漫畫書裏擡起頭，問：“怎麽了？”

男生笑的有些促狹，扭過頭看了一眼教室外面，最後才道：“我哥們有事兒找你。”

“你哥們誰？”唐岚眨了眨眼，“找我有什麽事兒？”

男生臉上的笑再也憋不住了，許是第一次做這種班別人傳話的事，他支支吾吾道：“我哥們兒，有非常重要的事兒找你，就在門口。”男生指向了門口的方向。

她坐在第一排，擡眼就看到了站在教室門口的一大群男孩子，其中一個男孩子被簇擁在一群人之前，身後有男生推着他向前。

唐岚也沒再問了，放下書走了出去，她沒想太多，只覺得這個男生或許是真有事兒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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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那堆人之前，仰起臉看着那個男生，男生有些局促不安，在唐岚走過來的時候還紅了臉。

“那個……”男生開口，身後有人哄笑。

他們很高，面孔也很生，大概是高年級的男生。唐岚點了點頭，繼續仰着脖子看他們：“你們找我，有什麽事兒？”

她太矮了，這些人又太高了，站在他們面前，就像個小矮人。然而她生得太漂亮，極是矮，卻也顯得精致，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可愛。

男生從身後摸出一個折成心形的粉色紙張，彎腰将紙遞給了唐岚，“那個……你看完了之後就知道了。”男生說完，轉身跑了，跟在他身後的那群男生也哄笑着走開了。

粉色的？

心形的？

情書嗎？

唐岚轉身準備将它扔進垃圾桶裏，雲學義眼尖，瞧見走廊上的那一幕後帶頭鼓起了掌：“哦哦哦！我們班唐岚被人表白啦！”

這下，睡覺的也不睡覺了，看漫畫書的也不看漫畫了，班上頓時熱鬧了起來。

并不是因為唐岚被表白了，而是因為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對于這種事情，都有一種莫名的懵懂與憧憬。

小學流傳着一句話：一年級的小偷，二年級的賊，三年級的哥哥跳芭蕾，四年級的帥哥沒人追，五年級的情書滿天飛，六年級的鴛鴦一對對。

而他們，剛好四年級，暑假過後來學校，就升五年級了。

他們對這種誰喜歡誰的事情，敏感的不行。

雲學義起着哄：“唐岚把你的情書拆開給我們看看呗~”

唐岚橫他一眼，這種将別人的心思公之于衆的愛好，她沒有。她把情書塞進書包裏，準備回家的時候扔掉，以免雲學義再鬧起來。

很快上課鈴聲就響了，許準回來的時候，班上又恢複了平靜。他變了很多，也會和陌生人說話，也開始不怕去廁所，甚至，還會主動和同學打招呼。班上同學漸漸沒那麽怕他，即使他坐在做後一排，也漸漸開始有人和他說話。

因為他和唐岚總是走得很近，班上有同學會偷偷在私底下猜測他們是什麽關系。有次某個男生說他們肯定是兄妹。當時唐岚剛好經過，那男生就問了一句，唐岚想了很久，最終告訴他，是青梅竹馬。

許準才坐到座位上，前排男生回過頭：“許準啊，你青梅竹馬被人表白了。”

男生手上拿着瓜子，瓜子殼就直接扔在地上，許準不太懂表白是什麽意思，他很少會和人聊天，對于這些詞也不了解。

他點了點頭。

男生又遺憾道：“其實吧，就你那青梅的樣子吧，我也想向她表白來着的，想想啊，有那麽一漂亮的小女朋友，多威風啊。”

許準豁然擡起頭看她，他大致聽懂了一些，表白後就是女朋友了。

魏玉石有個女朋友，許準是知道的，對于男女朋友之間的關系，許準也是很清楚的。

男生嘆了口氣，瓜子咬的咯嘣響：“可惜啊……就是矮了點。”那身高，跟幼兒園小朋友似的，有點……丢臉啊。

“表白之後就是男女朋友了嗎？”許準臉上沒什麽表情，眼睛卻看向了第一排坐着的那個小小的身影。

男生搖了搖頭：“當然不是，那也得人家女孩子喜歡你才行。”不然好像……也沒什麽意思。

許準嗯了一聲，撕下了一張作業紙。

他聽人說過，表白要寫情書。他之前不懂表白之後又有什麽不同，可是現在，有人告訴他，表白了，女孩子也喜歡你，你們就是男女朋友了。

男友朋友啊……

許準想了想，用圓珠筆在作業紙上寫字。他語文很好，也很會寫信，聽人說，情書大約就是和信差不多的東西。

他很快就寫好了，最後将作業紙折了起來，夾在了書頁裏。

他一直都記得的，不能打人，也不能罵人，待人要有禮貌。只有這麽乖，岚岚才會喜歡他。所以他沒有問前桌男生，給唐岚表白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一天時間很快就過去，夏天燥熱的不成樣子，期間唐岚來找過他說過幾次話。許準看着她的嘴一張一合，幕然想起谷若彤親魏玉石的畫面來。

魏玉石說，那是只有男女朋友才能做的事情。魏玉石已經上初中，很少會來小學這邊。

許準問：“岚岚，今天是不是有人給你表白了？”

唐岚睜大了眼，詫異許準怎麽會問這種話。許準這幾年正經極了，學習努力又上進，待人也都像個小紳士，課餘就去上奧數班英語班，當然，前提是把唐岚也一起帶過去。

“誰跟你說的這個？”

許準指了指在教室外面和人追趕的前桌男生，誠實道：“是他。”

唐岚哦了一聲，正經道：“許準，你要知道，你還小，應當以學習為重，不要讓這種雜七雜八的事情污染了你的心靈。”

許準眨了眨眼，有些懵懂。

“總之，這種事情和你沒什麽關系的。”唐岚嚴肅起來，一時之間有了一種責任感：“身為一個好學生，你應該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而不是想這些。”

她認真異常，手重重拍着他的肩。

“那……他表白了，你喜歡他嗎？要做他女朋友嗎？”許準不依不撓的問：“你喜歡他嗎？”

“不喜歡啊。”唐岚搖了搖頭，說的雲淡風輕：“我都不認識他，又怎麽會喜歡他啊？”

許準便放下心來。

傍晚的時候氣溫降了下來，天氣終于有了幾分涼爽，許準站在講桌邊等着唐岚清好東西。

他目光落在她書包上，最後自己拿在手裏，另一只手牽着她回家。

兩人身影一高一矮，看上去有幾分滑稽。

書包裏有一個粉色的心形信紙，許準一眼就看到了，他從褲兜裏摸出自己寫的信，想了想，趁唐岚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拉開書包拉鏈将信放了進去。

他記得唐岚說過的，她喜歡他。

那她就一定不會拒絕他，等她看到了這封信，就會成為他的女朋友。

男女朋友是可以一直在一起的。

他們下樓的時候被一個高個子的男生攔住了路，唐岚仰起頭，依稀認出了這個男生就是今天在他們班門口給她送情書的那一個。

她有點想把情書還給他，同他把事情說清楚。可是她書包在許準手裏，唐岚便不太想讓許準摻和到這些事情理。

許準還小，總是接觸這些什麽情情愛愛，很容易長歪。她看着他從一個瘦小的小男孩長成如今初具少年模樣，也是很不容易的。每每看着許準的身高蹭蹭往上漲，唐岚便有一種看着自家的崽崽長大成人的滿足感。

于是她問：“同學，你有什麽很急的事情嗎？”

男生愣了愣，側身給他們讓路，結結巴巴道：“其，其……實，也沒有什麽事情，就是……今天的……”他小心地看向矮小的女孩，有些忐忑。然而卻恰巧對上她身邊的那個男孩子的眼神。

那是怎樣的眼神呢？

有幾分麻木，還有些冰冷，看着他的時候，空空洞洞的，沒有絲毫感情。

男生愣了愣。

愣神之間，唐岚已經拉着許準快步走掉了。

許準回頭，看了那男生一眼，最後忍不住勾起了唇，垂下眼看着牽着他的手躲瘟神似的走得飛快的小女孩。

她才不喜歡那個男孩子。

岚岚只會對他好。

整個班上，唐岚對很多人好，可卻對他最好。

唐岚回家的時候，許準把書包遞給她，提醒道：“岚岚，你今天要記得寫作業。”

這是許準第一次這麽提醒她，唐岚呆了一下，許準解釋道：“今天老師布的作業很多。”

胡說！

唐岚反駁道：“老師今天沒布作業，他讓我們好好複習。”

許準面不改色地說：“那你複習一下前幾天寫的作業。”

許準說完就飛速的走掉了，留着唐岚站在那裏還想向他解釋什麽。

今天，老師真的沒布作業！

等她拉開書包拉鏈的時候，她才有些明白許準為什麽一定要她記得寫作業了。

她書包裏裝着的，除了作業之外，還有兩封情書。

一封是那個攔住他們的男孩子今天上午給她的，還有一封——

是許準的。

作業紙折成方形，上面清清楚楚寫着兩個字：情書。中規中矩，橫平豎直，是許準的字跡。

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塞進她書包的。

唐岚想了想，決定當做沒看到。可是卻又想到許準讓她一定要寫作業的時候的那股倔強勁兒，又忍不住将作業紙打開了。

兩輩子，許準都沒給她寫過情書，情話說的倒多。

她也有些好奇，許準寫情書，那情書會是什麽樣子？

情書的內容讓她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