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滿場嘩然。
吃驚的不止忘水,還有忘憂谷的鬼修,以及滿場參加浮山派開山大典的修士。
世人皆知,浮山派大師兄燕容意與魔修勾結,被打入思過崖十年,修為全失。
所以鬼修再怎麽喊,都沒人覺得燕容意會現身。
被罵得難聽又如何?
躲着保命才是正常人的選擇!
當然了,選擇歸選擇。
燕容意不現身,在場衆人心裏多少都有些不屑。
身為修士,還是天下第一宗門浮山派的修士,就算沒了修為,也要敢作敢當。
既然當初害了忘憂谷的鬼修,今日就要有償命的覺悟。
要不然,就是對自己浮山派弟子身份的侮辱,更是對師父,天下第一劍修承影尊者的侮辱!
要是燕容意還算個男人,當初事情敗露,就該自刎謝罪!
不僅外人是這麽想的,就連大部分浮山派弟子,也是這麽想的。
當然也有例外。
比如忘憂谷的鬼修,其實心裏還有別的打算。
在浮山派的地盤上,除了被殺了親哥的鬼修真的想要報仇,剩下的鬼修更擔心燕容意背後的承影尊者,以及由承影尊者一手建立起來的浮山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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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影尊者偏心燕容意,就跟燕容意是混蛋一樣,是世人皆知的事實。
也正因為鬼修知道承影尊者偏心,才敢讓弟子在開山大典上鬧事。
承影尊者這麽寶貝自己的弟子,怎麽會讓他現身送死呢?
十年期滿,說不定早就把人藏起來了。
所以鬼修們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着小師弟胡鬧。
誰知道這麽簡單的激将法,燕容意真的上當?
忘憂谷的鬼修們傻了眼,一時間騎虎難下。
而看熱鬧的其他修士也着實震驚了。
不管燕容意有沒有殺害忘憂谷的修士,就憑這份敢作敢當的勇氣,就很不一般!
在場衆人扪心自問,異位而處,自己絕不會在沒有修為的時候,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仇人面前。
于是,原本落在燕容意身上的鄙夷目光漸漸變為驚奇,甚至還有年輕的弟子,眼底流露出了隐隐的敬意。
一陣風卷着枯葉在衆人眼前飄過。
剛被傳送過來的燕容意,捏着玉牌,對着上百雙時而敬佩,時而鄙夷的眼睛,愣住了。
他以為睜開眼睛,會看見傳說中的“師尊”,甚至做好了身份暴露的準備——他占據了“燕容意”的身體,不就是傳說中的奪舍嗎?
但燕容意再不了解浮山派,也不覺得師尊是面前千奇百怪的人中的一個。
燕容意之所以會出現在太極道場,還得從白霜給的玉牌說起。
凡是浮山派的弟子,自上山的第一天起,都會得到這麽一面,刻着自己名字的玉牌。
在能禦劍飛行以前,玉牌是浮山派弟子開啓傳送陣的鑰匙,而在能禦劍飛行之後,玉牌是浮山派弟子身份的象征。
若是燕容意能看見前幾任穿越者的記憶,或者白霜提醒他一句,他就會知道,同一個陣法,對應着十幾個不同的目的地。
可惜燕容意腦海裏空空如也,白霜也不信他失去了記憶,于是他誤打誤撞,剛剛好被傳送到了太極道場的中央。
情況不妙。
燕容意察覺到了幾道隐含着敵意的目光,猛地後退一步,試圖回到傳送陣內。
可他動,鬼修也動。
戴着古怪鶴翼形面具的忘水忽而驚叫:“燕師兄!”
燕容意微微睜大了眼睛,餘光閃過一道銀芒,他的身體先于大腦做出反應,整個人向後倒去——
嘩!
刀光帶着寒意劃過燕容意方才站過的青磚。
雪花紛紛揚揚落下,寂靜的道場上,響起年幼弟子吞咽口水的聲音。
而狼狽地趴在地上的燕容意,此時終于回過了神。
近在咫尺的鐮刀映出了他漆黑的雙眸,刀鋒堪堪滑過臉頰的凜冽寒意還殘留在面頰上。
有人想要他的命。
燕容意怒從中來:“搞什麽?”
他不過是走進了一個傳送陣而已,出來就要命了?
“搞什麽?”鬼修握着刀柄的手猛地用力,提起鐮刀,陰笑着向燕容意走來。
那塊被鐮刀劈開的石板,随着鬼修的步伐,撲簌簌碎成了灰,鋒利的刀鋒親吻着地面,發出磨牙般的聲響。
“燕師兄!”忘水再次提起了劍,但是幽藍色的光芒先他一步,罩住了身着黑袍的鬼修。
白霜踉跄着從陣法裏跌出來,一把拽住燕容意的胳膊,将他甩到身後,再擡手,五指用力收攏。
幽藍色的火光轟然炸裂,飛濺的火焰化為細長的鎖鏈,在風雪中迅速纏繞交織,最後化為熊熊燃燒的火籠,将鬼修罩于其中。
“燕容意,你是不是男人!”鬼修似乎極為忌憚白霜控制的火焰,站在籠中怒吼。
“……堂堂浮山派的大師兄,就是躲在師弟身後的孬種嗎?”
燕容意敏銳地捕捉到“大師兄”三個字,眉頭一點一點蹙起。
被困在火焰中的鬼修還在咆哮:“殺人償命,天經地義!燕容意,我要給我死在青蓮小秘境裏的哥哥報仇!”
大師兄……報仇……
燕容意的臉色緩緩沉了下來。
他大概猜到自己是誰了。
像是為了印證燕容意的猜想,天邊再次想起劍鳴。
忘水和白霜同時擡頭,面色凝重地握緊了手裏的劍。
來人卻也是浮山派的劍修,穿一身雪白無暇的長袍,腰間系着暗金色蟠離紋束帶,腳踩一柄青色長劍,說是劍修,更似書生,腰間甚至還挂了一柄折扇。
“珞瑜師兄!”道場四周響起了驚喜的叫聲。
站在燕容意面前的白霜卻猛地咬緊了後槽牙,全不似尋常弟子那般憧憬珞瑜,反而怒火中燒地瞪着珞瑜腳下的飛劍。
珞瑜不急不緩地落于道場中央。
他長得清朗俊逸,氣質溫和,笑起來,親切得令人不由自主放下防備。
珞瑜望向被困于火籠中的鬼修,搖頭嘆息,擡手輕輕一點,白霜就悶哼着捂住胸口,狼狽地後退。
緊接着,幽藍色的火焰在空中四散開來,萎靡的火星随風飄搖,剩下的一小捧艱難地在雪地上彙聚成兩團昏暗的火球,然後委委屈屈地飛回了白霜身邊。
稀薄的血順着白霜緊抿的唇流了出來,燕容意心底突然多出一抹瘋狂的怒意。
他倏地望向站在鬼修身邊氣定神閑的劍修,右手背上盤亘的血色蓮花閃過妖冶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