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十五年前,忘憂谷的幾位弟子前往青蓮小秘境,恰巧遇上了浮山派的劍修。

忘憂谷和浮山派,二者皆為名門正道,在秘境裏遇見了,就算不結伴,也不可能兵戎相向。

所以忘憂谷的長老們接到弟子們傳訊,說遇到浮山派的劍修時,非但不緊張,還頗為欣慰。

浮山派啊,天下第一宗門,自家弟子的安全肯定有保障了!

誰知一日過後,弟子的魂燈一盞接着一盞熄滅。

忘憂谷長老們大驚失色,強行撕開秘境入口,找到的卻只是弟子冰冷的屍體,且每一具屍體頸側都有相同的劍傷。

“沒有反抗,一招致命。”當時還是長老,如今已經榮升為忘憂谷谷主的鬼卞,抱着親傳弟子的屍身,痛哭流涕,“浮山派……浮山派!”

繼而催動秘法,嘔出心頭血,強行提取了屍身殘留的記憶。

破碎的畫面沒有聲音,但是紅衣劍修手起劍落的畫面,映在了每一位忘憂谷弟子的眼底。

浮山派,燕容意。

唯有他一身紅袍,修為深厚,能憑一己之力謀害十幾位忘憂谷的弟子。

但是鬼卞沒有沖上浮山派讨說法。

一來,承影尊者偏心徒弟是世人皆知的事實,二來……他想不通,忘憂谷和浮山派素來無冤無仇,燕容意為何要痛下殺手。

直到五年後,燕容意串通魔修一事暴露。

原是入了魔,自甘堕落,殘害無辜。

鬼卞得了消息,立刻與各大宗門宗主長老沖上浮山,拼了老臉,換來一個将之囚禁十年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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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了旁人,幹盡喪盡天良的事,卻只囚禁十年,修士們定不服氣,可燕容意是承影尊者的徒弟。

倒不是他們畏懼承影尊者的修為,而是天下蒼生都欠承影尊者一個人情——當年,若不是承影尊者孤身一人沖進幽冥,與魔頭拼死一戰,換不回人間千百年的太平。

所以承影尊者罰燕容意十年,他心平氣和地接受了。

所有人欠承影尊者的,就拿他的徒弟還吧。

不過接受歸接受,不代表鬼卞不會給浮山派使絆子。

于是他默許了弟子的胡鬧,甚至得意于忘憂谷能給天下第一宗門落面子。

可惜燕容意不按常理出牌,不僅現身了,還帶來了滿身寒氣的承影尊者。

鬼卞傻了眼。

弟子們不知情,各派長老心裏門清兒。

承影尊者拿用命搏來的人情,給自己的徒弟換了條生路。

這筆買賣,說白了,是把忘憂谷架在火上烤。

別的門派不願意千百年地欠着浮山派的人情,默許了承影尊者的提議,忘憂谷就算再想為弟子報仇,也不敢說弟子的命比天下蒼生重要。

于是燕容意入魔的事,本該大而化小,小而化了,最後用“誤會”或“走火入魔”這樣的借口搪塞過去。

然,鬼卞一念之差,事情已經沒法善終了。

果不其然,鬼卞念及此,人就被冰冷的寒意凍住了。

圍在他身邊的弟子毫無察覺,望着天下第一劍修,竊竊私語,全然沒發現自家谷主眉目染上了冰雪,連發梢都墜下了細碎的冰淩。

鬼卞心知肚明,這是承影尊者動怒了。

可他就算知道,也沒用。

單純因修為差距造成的威壓将鬼卞死死釘在原地,他的視線漸漸模糊,滿身靈力停滞在丹田內,與自身失去了聯系。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鬼卞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終于有弟子發現了鬼卞的異樣:“谷主?”

鬼卞凍僵的眼珠子艱難地轉動了一下。

“谷主……谷主,你怎麽了?”弟子面色大變,伸手要來攙扶他。

千鈞一發之際,鬼卞忽而彎腰作嘔,血水混着嶙峋的冰塊噴了一地。

“谷主!”忘憂谷的鬼修們大驚失色。

鬼卞吐完,面色逐漸恢複正常,苦笑着擺手:“不必驚慌,我只是……一時走火入魔罷了。”

修士入定,靈氣走錯岔子是常事,弟子們不疑有他,唯有其他幾派的宗主面露了然之色,卻無人為鬼卞出頭。

比起燕容意一人的性命,他們更不想欠承影尊者人情。

跪在地上的燕容意察覺到了異樣,但他沒把始作俑者往承影尊者身上想。

他只覺得忘憂谷的谷主心大,谷中弟子都把天下第一劍修罵了個狗血噴頭了,自己還能老神在在地入定,再走火入魔噴一口血,當真是個奇人。

再說承影尊者,見鬼卞吐出一口夾着冰的血水,心情大好,背手低頭,望向跪在自己面前的燕容意,一時竟有些恍惚。

十年對于修士來說,不過彈指一瞬。

可燕容意被關在思過崖的十年裏,承影尊者對外宣稱閉關修煉,實則連劍都為出鞘過。

他痛心地注視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燕容意。

紅衣翩翩,仿佛昨日少年。

“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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