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自半空中墜落而下,不過瞬息之間的事情。

燕容意眼前陣陣發黑,癱在地上,一時間竟然連動的力氣都沒有。

倒是東方羽,心口被貫穿,咳出幾口血以後,居然還有力氣爬起來,艱難地挪到他身邊:“燕道友……”

關鳳閣的大師兄勾起唇角,從懷裏取出一片青色的羽毛:“我……最後一刻變回了人形,珞瑜……珞瑜這輩子都別想得到蜚廉之羽。”

燕容意:“……”

燕容意一時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你為什麽要替我擋下那一劍?”

“燕道友……咳咳……”東方羽捂着嘴,輕聲解釋,“燕道友在一個時辰之內,為我護法,抵擋住了靈獸森林內的靈獸,我自然要……要報答……”

東方羽說着說着,咳出了更多的血,身上青色的長袍更是被鮮血所覆蓋。

燕容意想勸他莫要再多言,可他自身難保,連擡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有氣無力地搖頭,寄希望于東方羽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

就因為天道說他是“反派”,便是天雷都與他過不去,誰都不劈,獨獨劈他。

可笑,可嘆。

前幾任穿越者也是這麽心不甘情不願地閉上眼睛的嗎?

燕容意在彌留之際,用盡全身的力氣,對東方羽說:“師父……我師父……”

東方羽愣了愣,苦笑:“我自身難保,如何幫你尋到承影尊者?”

“不……不是……”燕容意唇角滾落一串泛着黑氣的血液,痛苦又不甘心地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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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想見承影尊者。

他只怕淩九深接受不了這個結局……

也不甘心離開這具身體。

縱使他不是燕容意,依舊舍不得淩九深。

他的師父……

微風拂過,胸口流血的東方羽慢慢坐直了身子,将手艱難地伸到燕容意面前:“燕道友,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只有……只有出此下策……”

話音未落,無數青色的光影盤旋着落在了燕容意的身上,仿佛是細密的網,将他籠罩,繼而将他吞沒。

微風拂過,燕容意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而做完這一切的東方羽,口吐鮮血不止,頹然癱倒在他身旁,頭歪向一旁,徹底失去了意識。

又過了一會兒,淩厲的劍意鋪天蓋地的從森林邊緣壓過來,緊随而來的,是無數高聲鳴叫的白鶴。

“大師兄!”關鳳閣的弟子于白鶴之上,瞧見東方羽的慘狀,大驚失色,紛紛自白鶴之上躍下,哭着撲過去,“大師兄……大師兄!”

“閣老,快救救大師兄!”

身着青衣,端坐在白鶴脊背之上的關鳳閣閣老睜開了雙眼:“都讓開!”

關鳳閣弟子立刻規規矩矩地散開。

閣老騰空而起,如蒼鷹,張開了矯健強勁的雙翼,落于東方羽身旁,手指在其身上輕點了幾下,繼而厲聲喊:“快,把他擡上白鶴,回關鳳閣!”

關鳳閣的弟子連忙擦幹眼淚,急匆匆地擡起東方羽,快步向白鶴跑去。

而留在原地的關鳳閣閣老,面色凝重地伸手,用手指沾了沾地上已經幹涸的血泊,片刻倏地起身,滿臉激動:“此地有生人的氣息,東方羽身上的傷痕依稀可以辨出浮山劍法的痕跡……浮山派……是浮山派的劍修傷了他!”

爬上白鶴脊背的關鳳閣弟子,聞言,齊齊怔住,繼而互相對視一眼,有人耐不住喊道:“燕容意……他們的大師兄燕容意不是入魔了嗎?……肯定是他!”

很快就有人附和:“十五年前,忘憂谷的弟子也死在了燕容意的手上,世人都說他們之間有私仇,可今日,與他關系不錯的大師兄慘遭毒手,說明此人定是入魔已久,殺人如麻……閣老,我們得為大師兄讨回公道啊!”

“……那個來我們關鳳閣游學的浮山派弟子呢?我們的大師兄被他的大師兄傷成這樣,他還好意思待在我們關鳳閣內嗎?”

“……王小二呢,你們誰見到王小二了?”

王小二不見了。

“閣老!”關鳳閣的弟子還有什麽想不明白的?

他們在閣老身後接二連三地跪下:“請閣老為大師兄做主!”

漆黑的夜空,群星閃爍。

關鳳閣的閣老擡起頭,望着在白鶴背上呼吸微弱的東方羽,顫抖着手,吹響引獸哨,釋放出了身體裏的靈獸。

無數雪白的蒼鷹出現在關鳳閣弟子面前,不斷發出悲怆的鳴叫。

“閣老!”關鳳閣的弟子見狀,紛紛捏住引獸哨。

或高或低的哨聲彙聚成一曲悲傷的離歌。

無數雪白的靈獸飛向天際。

将關鳳閣弟子心中的恨意,傳遞向了四面八方。

而在此刻,風忽而停止。

裹在黑色道袍裏的身影撕裂了空間,陡然出現在半空中。

關鳳閣閣老釋放出的蒼鷹首當其沖,在淩冽的劍意裏,發出了凄厲的哀鳴。

“閣老!”關鳳閣的弟子見狀,紛紛轉身,咬牙再次吹響引獸哨,以對抗宛若實質的劍氣。

“尊者,此舉何意?!”閣老單膝跪地,口吐鮮血,“浮山派的弟子害我親傳弟子,您……您非但不給我們一個解釋,還要殺人滅口嗎?”

淩九深聞若未聞,他不知何時已經恢複了原來的模樣,銀色的長發被風吹得散開,像浮山上終年不化的積雪。

他眼裏是混沌的白,緩緩落于血泊之上,在感受到燕容意的氣息後,衣衫無風自動:“我徒弟呢?”

“尊者……尊者!”無形的威壓加深,無數關鳳閣的弟子吐血暈倒,最後只剩閣老苦苦支撐,“尊者,吾等來時,只見東方羽身受重傷,暈倒在池邊……而他身上的傷痕,尊者也看出來了吧?”

“……那是浮山派的劍修才能造成的劍傷!”

“……尊者,浮山弟子燕容意謀害忘憂谷的鬼修,您不以為意,如今,害我關鳳閣的親傳弟子,您還要包庇嗎?!”

細碎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淩九深沉默不語,垂眸望着地上的幹涸的血跡,仿佛成了一尊雕像。

“尊者!”閣老痛心疾首,跪在地上,深深匍匐下去,“我派與世無争多年,從不主動參與各派之間的紛争,如今弟子受難,不可坐視不管,還請尊者見諒,日後……”

閣老狠下心,一字一頓道:“日後,若尊者不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們關鳳閣必定與浮山派不死不休!”

幾聲嘹亮的獸鳴過後,關鳳閣的白鶴消失在了天邊。

淩九深捂着心口落于地面,注視着幹涸的血泊,幾乎站不穩。

“容意……”

淩九深元神受損,為了不被燕容意瞧出端倪,不得已之下,獨自離去。

他原以為在關鳳閣中,燕容意不管鬧出多大的亂子,性命也會無憂,誰曾想,不過短短幾日,他的魂燈再次搖搖欲熄起來。

“容意……容意!”淩九深痛苦地喃喃,修長的手扶住額頭,風雪在他周身飛速旋轉,似潮水一般的威壓轟然四散,驚動了隐藏在樹林中的靈獸,也影響到了飛遠的白鶴。

關鳳閣的弟子們自昏迷中醒來,拽着白鶴的羽毛,生怕被狂風吹飛。

關鳳閣的閣老勉力起身,再次釋放出蒼鷹:“都抓穩了!”

然後轉頭,望向狂風的中心,痛苦地閉上雙眼:“回到關鳳閣以後,立刻向其他宗門送出密函,答應他們之前的邀請。”

“閣老!”知曉內情的弟子倉惶擡頭,“閣老,此舉……此舉不是和浮山派作對嗎?”

“不是和浮山派作對。”閣老等狂風刮過,重新坐于白鶴脊背之上,沉痛道,“是和承影尊者作對。”

……和天下第一劍修,随時會飛升的淩九深作對。

關鳳閣的弟子打了個寒顫:“閣老……”

“你不必再勸。”閣老深深地嘆息,仿佛一瞬間老了千百歲,“承影尊者心系愛徒,已然瘋魔,若是放任他繼續下去,人世間哪裏還有太平可言?”

“……昨日是忘憂谷,今日是我關鳳閣,再往後呢?”

“……浮山派欺我關鳳閣至此,先前幾大宗門私下裏商議的誅魔大典,就由我們關鳳閣主辦吧!”

“是!”關鳳閣的弟子含淚應下,等白鶴一落在關鳳閣內,他們立刻踉跄着從白鶴的脊背上跳下,須臾,帶着密函的鸾鳥,乘着夜風,飛向了四面八方。

而在靈獸森林裏的淩九深,堪堪睜開了雙眸:“容意,你到底在……”

——咔嚓。

靜谧的池水邊,忽然傳來一聲不合時宜的脆響。

淩九深刀一般的目光立刻掃過去,只見茂密的草叢裏,滾出一只胖乎乎的鸾鳥幼崽。

“啾啾啾。”幼鳥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才發現自己長了翅膀,胡亂撲騰起來。

“嗯?”淩九深蹙眉低頭,心裏劃過一陣異樣,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将幼鳥拎到了眼前。

……時間回到燕容意剛在青光裏消失的時候。

東方羽施展出來的秘法,源于蜚廉血脈中的傳承,連東方羽自己都不知道結果如何,胡亂使出來以後,就陷入了昏迷。

而暈過去的燕容意則步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他像是清醒,又像是沒有清醒,聽見了百獸的鳴叫,最後還感受到了熟悉的劍意。

師父……師父!

是師父啊!

他興奮又激動地掙紮起來,意識漸漸回籠,發覺自己被困在一處狹窄而漆黑的空間裏,登時奮力掙紮起來。

他也聽見了關鳳閣閣老的話。

——日後,若尊者不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們關鳳閣必定與浮山派不死不休!

別別別!

我可以解釋……師父你怎麽一句話也不說?

他一面心急于閣老發的毒誓,一面害怕淩九深對此話信以為真,急得滿頭大汗,幹脆用力用頭一頂,終于重見天日。

“師父!”燕容意激動地張嘴,來不及看自己身處何地,直接大叫出聲,然後發出了一連串的鳥叫,“啾啾啾!”

燕容意:“……”

燕容意:“???”

燕容意驚恐地低頭,看見一片紅色的羽毛。

他再一回頭,看見的還是支棱着的羽毛。

完了。

他絕望地大叫一聲:“啾!”

然後被淩九深單手拎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_(:з」∠)_大綱是早就寫好的,應該不會改……

珞瑜後面會有交代的!!

最近比較忙,可能日6的話,這一段劇情看起來會快一點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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