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人是雷達吧,抓得這麽準。

穆清餘心裏忐忑,裝模作樣地清嗓冷靜,回複。

回什麽,他心裏一慌,手不聽自己使喚,再定眼一看發現消息已經發出:不是本人。

寫的什麽玩意兒,拙劣的借口。

對面:?

穆清餘只能硬着頭皮把謊圓下去:不是本人的意思就是,我是他的daddy。

對面過了一會才回:……叔叔好。

穆清餘生無可戀:你好。

根本無話可說。

啊,好尴尬,這事怎麽說呢,裝女O用變聲器騙人網戀這件事,殺人誅心,壞透了。

正因為這樣,穆清餘才想不出來當初的動機,但不管是真愛也好玩玩也罷,他決定把這段愛情扼殺在搖籃中。

畢竟A和O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AA戀只能完蛋。

他正斟酌措辭時,對面回複:別鬧了,玩一會就夠了,先說說這幾天為什麽消失不見。

穆清餘狐疑:怎麽看出來的。

對面:我會認不出自己的老婆?

穆清餘的腦門砸在了桌面上,有氣無力地喘了一會,掙紮起來:消失不見這麽久,是因為我在思考怎麽跟你提分手。

“分手是什麽意思?”

“分手的意思就是我不要你了。”穆清餘激情打字,發送完又覺得這段回複太誅心,撤回重發,說話乖一點,“分手的意思就是咱倆不合适。”

“撤回的消息我看到了。”

“啊,反正差不多同個意思。”穆清餘尴尬,手指動得飛快,胡言亂語,“主要是真不合适,錯不在你,你是好人,全部都是我的錯,我有點接受不了,具體你也別問我,我怕你更接受不了。”

對面沒有回複。

“那咱倆就這樣子算是結束了是吧。”穆清餘做最後的收尾工作,“你別太難過,吶,其實我也挺難受的,畢竟你是我的初戀,我以後應該會一直記得你。”

“你也是我的初戀。”

“唉。”穆清餘看着回複嘆了聲氣,“對不住啊兄弟,真的沒辦法繼續談戀愛了,我下線了,號以後應該不會再用。”

“兄弟?”對面咀嚼這個詞語,“你不會真的是甜甜的爸爸?”

可惜穆清餘的頭像瞬間一暗,早早下線了。

穆清餘趴在桌上自暴自棄。

就是難受,還挺丢人的,就這樣吧。

說不上來心情如何,還沒上課,他打算趴着休息一會,卻聽身後突然鬧了起來,陸歸晚把椅子掀翻在地上,整個人低頭垂眉,有點說不出的喪氣勁。

那東東着急地喊:“去哪兒啊小晚,喂,小晚!”

陸歸晚壓着一口氣,像暗潮翻湧的平靜湖面:“你別跟來。”

穆清餘迷迷糊糊地擡頭,他最後只看到陸歸晚踏出教室的背影。

平心而論陸歸晚的身形确實完美,骨架風流、肩寬腰窄,仰望他的時候,很有安全感。

不過鬧什麽呢,都快上課了。

穆清餘繼續把頭低下,臉頰蹭着他的手臂。他慢慢打了一個哈,懶呼呼地看着地面,餘光瞥見陸歸晚桌上的那只杯子。

想:哦,這戀愛的酸臭味啊!

他今天剛分手呢。

之後整一天陸歸晚都沒有現身,後來那東東和謝黎跟着失蹤,大概也跑去找他了。

下課放學,穆清餘站在校門口等司機過來接人,他有點渴,抓人問了路線,起身去超市買飲料,路過旁邊一條逼仄的小巷,裏面傳來淩亂的争鬥聲。

穆清餘探頭一看,聚衆鬥毆?

他聳鼻一聞,空氣裏泛濫一股極其濃濁的煙草味,這種味道在信息素字典中是上位者的象征,因為代表野蠻、侵占和掠奪。

穆清餘喪着眉,他讨厭這股味道。

一堆不良圍堵中間的男人,男人生得高,要比他們高出小半頭,穆清餘只能望到他的後腦勺,他有一頭短刺的黑發,氣勢淩人,大概也是一個alpha。

穆清餘擰開飲料,仰頭灌了一口可樂,沖鼻的味道讓他哈出一口氣。

空氣中的信息素變了味。

濃郁的煙味被人壓制,清淡的青竹破土而出。

穆清餘神情一滞,哈,陸歸晚?

經過一下午班群的讨論穆清餘已經知道陸歸晚的信息素是青竹味,這只是它的原始味。AO的信息素味道一共有兩種,原始味道和隐藏味道,前者更多如同體味,後者則是閨中趣事,也可稱為助興劑。

當然,沒有人知道陸歸晚的隐藏味到底是什麽。

穆清餘聞味辨人,才發現被人堵在中間的alpha是陸歸晚。

前面傳來衣服摩擦的激烈聲音,穆清餘在心裏哦豁一聲,給謝黎的好友申請終于通過,他随手發了地址讓他們過來。

謝黎很快給他回消息:十分鐘,幫下忙謝謝。

這哥們太有禮貌了。

行吧,同學一場,能幫就幫。

穆清餘收回手機,領頭那位煙草味的alpha發現他的存在,視線不悅地掃過來。

與此同時伴随一道碾壓人的信息素。

這人長得其實怪好看,白膚紅唇,面容精致,只是一雙眼眸漆黑陰沉,燃着蕩動的高高火焰,讓人下意識想要疏遠他。

“你是誰?”林疏言問。

“陸歸晚的同學。”穆清餘走過去,對方一共八個人,除了打頭這位煙草味的alpha之外,其餘生得虎背熊腰,穆清餘不确定他們兩個人能不能應付得過來。

走近才發現陸歸晚喝醉了,滿身酒氣,穆清餘暗想他在發什麽神經,手伸過去推了他一把,陸歸晚順勢倒在牆壁上,舒坦半合眼。

又從眼縫裏掃了穆清餘一下,有點生氣的模樣,狀似過河拆橋。

穆清餘收回手,後悔救他了。

林疏言仔細觀察他:“你是alpha?”

穆清餘納悶:“不明顯嗎?”

林疏言說的是和之前陸歸晚差不多的回答:“聞不到信息素。”

穆清餘低頭看時間:“啊,因為味道太好聞,怕O都受不了,打了隔離劑。”

林疏言淡淡看了他一眼:“那就滾吧,沒有信息素的alpha是一個廢物。”

“靠。”穆清餘的脾氣被這陣蔑視激了起來,“廢不廢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個人要是連廢物都打不過,那他不是更加沒用。”

林疏言朝旁邊的小弟使了個眼色,那人猛地撲向穆清餘,穆清餘靈活側身躲避,舔了下腮,踢開旁邊的石子,雙眉危險壓下。

陸歸晚這才從牆上直起身,拉過穆清餘護在身後,淡淡睨了四周一眼,話語混着酒味:“打個屁,林疏言你有病吧,操……”

因為頭疼,他低頭靜了一會,勉強從混沌的醉意中清醒,才又說話:“你還真會挑時候,趁我喝酒……算了,一個個上還是一批上,速戰速決,我沒時間跟你浪費。”

“打得過嗎?”穆清餘拿胳膊肘捅了一下他的腰,“我們兩個,他們八個。”

“試試?”陸歸晚的唇角下壓,壓成一道生人勿進的弧線,alpha身上壓迫力十足的信息素是一把銳利的劍,穆清餘離他最近,腿開始打顫。

臣服,本能讓他想要臣服另一個A,理智才讓他清醒。

操蛋,這是什麽蠻夫,穆清餘推在他的後背:“別廢話,上吧。”

“你找死。”有人看不下去他的蠻橫,迅速出拳,狠狠地朝着陸歸晚的面門砸下來。

“小心。”穆清餘下意識驚呼,就見陸歸晚随手擋住他的拳頭,握住一擰。

靠着蠻橫的力道,他硬生生地把那人胳膊轉了一百八十度,同時右腳擡起,飛速照着他的腰側狠狠一踢。

對方應聲跪在地上,掙紮着想要起來,陸歸晚踩住他的小腿,每碾一下,底下的痛叫高一分,直到最後像狗一樣地求饒:“我錯了真錯了,嘶,大哥輕點,喂你們這群王八幹看戲啊,快來搭把手。”

“爺爺爺爺爺爺我忏悔我求饒,是這個人,這個人說跟他過來揍一個人就有錢拿,我們只是拿錢辦事,真的,錯了,真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陸歸晚垂眸聽着,打了個酒嗝,差點往前沖倒。

穆清餘這才發現他的身體有些輕微晃動,醉意來勢洶洶,虛張聲勢,他趕緊上前抵住陸歸晚後腰,肢體相碰的一瞬間,他被濃烈的青竹味激得打了個顫。

還真是蠻橫啊。

林疏言正準備開口,中途接到一個電話,他應了幾聲,臉色越發沉,和帶來的人說:“那東東跟謝黎過來了。”

等一群人離開後巷子明顯寬敞不少,穆清餘觀察陸歸晚的狀态,在他眼前揮手:“還醒着嗎,能撐到他們來?能的話我先走了,我家司機等我等得着急。”

陸歸晚的後腦勺枕着牆,眯着眼看穆清餘,半晌才吐字:“你是……穆,穆,穆,嗯?”

他擡手摁壓眉心,顯得疲累:“等下,我想想,我能想起來。”

穆清餘插兜,顯得不耐煩:“快點,我趕時間。”

陸歸晚在他的催促聲中閉上眼。

烈酒灼燒他的五髒六腑,侵蝕他僅有的理智,他用混沌的大腦思考這張漂亮的臉蛋,熟悉感鋪天蓋地。

“你是。”陸歸晚猛地擡頭,踉踉跄跄撲向穆清餘。

摟住他的腰,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

把他按在牆上。

好香,他神志不清地想,什麽味的,怎麽會這麽香。

穆清餘瞬間瞪大眼睛:“哈?”

過河拆橋?

“癢。”他反應過來,“媽的陸歸晚,別蹭我脖子,你屬狗的是吧!”

“老婆。”陸歸晚喃喃,迫不及待,“老婆我好想你啊,你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

“啪。”

穆清餘冷靜地把一巴掌蓋在陸歸晚臉上,用盡力氣抗拒他,“給老子滾開。”

喝醉的alpha力氣像悍馬,青竹味四處溢散開,信息素的絕對壓制讓穆清餘順着牆壁滑坐在地上,額頭冒出點點汗粒,熱與冷在他的四肢百骸交替,面前快速閃過一道白光。

丢臉、反感。

他擡頭揚手,惡狠狠地警告陸歸晚:“你敢動我一下你試試,看清我是誰。”

抗拒讓陸歸晚從酒意中短暫清醒,他低頭凝視穆清餘,被火淬過的眼神逐漸轉冷,他翻身靠在牆上,喘着氣:“抱歉,我認錯人了。”

“神經病吧。”穆清餘從地上爬起來,撣幹淨衣服上沾着的灰。怒氣把他漂亮的眉和眼染得鮮活,透出一股肆意張狂的勁兒,“真沒見過像你這麽操蛋的人。”

“抱歉。”陸歸晚吐出一口渾濁的氣,胸腔起伏,“你跟我對象長得很像。”

穆清餘挑眉,銳利地問:“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啊。”陸歸晚思考,“大概是誇你好看的意思。”

“或者,漂亮?”他補充,手指點自己的心窩,很用力地說,“真心話。”

穆清餘一言不發掄起拳頭,剛落下時被陸歸晚伸手握住。

後者皺緊一雙眉,長長喟嘆一聲:“真的跟我老婆好像,你是什麽味的信息素?”

穆清餘整理弄皺的衣角,撿起地上掉落的書包随手抛在肩上,臨走前睨了陸歸晚一眼:“是你聞不起的味道,傻逼。”

第二天早上,穆清餘來得遲了,到教室時陸歸晚已經趴在座位上睡了一覺。

他走到座位抛書包,不小的動靜把陸歸晚吵醒,後者睜開一條眼縫看他來來回回地忙碌,半晌又困了,翻身合上眼,拿書蓋住腦袋。

穆清餘感覺陸歸晚的身上有種說不出的喪氣勁,頹靡。

可是關他屁事。

他翻書背了會文章,陸歸晚從身後拍他的肩:“我有話問你。”

穆清餘把身體往後仰,帶着桌椅前腳和他一道懸在半空,板起臉聽。

“昨天傍晚,我跟你說了什麽?”

穆清餘立即回頭:“你不記得了?”

陸歸晚單手撐着額頭,迷糊搖頭:“我喝酒不太記事。”

“啊,是這樣啊。”穆清餘大大方方地笑了起來,他正愁昨天那些火氣沒處撒,“其實也沒說什麽,就是……”

陸歸晚認真看着他。

“就是你跟我告白了。”四舍五入可不是嘛。

陸歸晚的兩道眉慢慢聚成了川字,眼神鎖着穆清餘的臉,迷惑極了。

穆清餘加一記猛藥,信誓旦旦的,漂亮的唇一開一合:“你說對我一見鐘情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說我跟你未來老婆長得像,說恨不得跪下來給我,又說要把我娶回家。”

陸歸晚沒說話。

“但是呢。”穆清餘拖長尾音長噓一聲,輕蔑地笑了笑,“太醜了,我們不約。”

“還有啊,你從頭到腳,沒有一個地方符合我的審美,我對你沒有感覺,起不來。”

“洗洗睡吧,陸歸晚,別做什麽春秋白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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