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晚飯結束,陸歸晚識趣地先帶穆清餘離開。
臨走前穆清餘回頭看了眼并排端坐的那一對,亦步亦趨跟在陸歸晚身後,追上問:“我剛才好像聽到你哥說,他跟那個人的AO信息素匹配度是百分之百。”
陸歸晚來來回回地抛高手上的鑰匙串,點了下頭。
穆清餘奇怪:“百分百都沒在一起啊。”
陸歸晚的步子停住,穆清餘來不及剎車,和他撞在了一塊。
“穆清餘。”陸歸晚叫他的名字,認真轉過身,“我很好奇你的擇偶觀。”
穆清餘略一沉吟:“我的?這簡單,首先要符合我的審美,其次,我們的匹配值必須要高,起碼要七十以上,七十以下的話,我再喜歡也只能免談。”
陸歸晚繼續往前走:“我和你相反,我不相信這些東西。”
穆清餘嘀咕道:“可是現在誰談戀愛不得用機器把自己測一測,你為什麽偏要搞得特立獨行。生理課上老師不是說了,信息素的那什麽也有快感,你不心動?”
陸歸晚垂下眼皮子看着他:“你心動嗎?”
“當然。”穆清餘爽快道,“我都快成年了好吧,除非是性@冷淡……”
他上前一步,壓了點嗓音,痞裏痞氣道:“才會不喜歡這種大人的游戲。”
陸歸晚垂眸對上穆清餘明亮的眼神,不動聲色地吞咽口水。
他的擇偶觀其實簡單,不過兩個字:聽話。陸歸晚喜歡一切聽話的活物,他骨子裏的強勢基因讓他習慣在任何一段關系中占據支配地位,愛情中更甚一步。
但穆清餘讓他看到了鮮活的背面,那是完全的兩個極端,他不可控,嚣張霸道,alpha的身份給他添上一層保護衣。
可是挺好玩,陸歸晚收回視線:“等你成年,我幫你挑一個。”
“再說吧,這事不急。”穆清餘擺擺手,快步往前走。
得趕緊走,不能讓他看出自己是嘴上的王者。
因為是在市中心,兩人吃完飯無所事事,準備稀裏糊塗地逛會街。
手機恰好響了,看清來電後穆清餘眉目緊蹙,好心情一掃而空。
接起電話沒說話,只聽到崔玉女士冷淡的聲音:“我可能要跟你爸離婚,你這幾天好好想想要跟誰,我建議你最好是跟我,我能照顧你。”
穆清餘的腳步停在陸歸晚被路燈打出的投影上。
陸歸晚跟着停下。
穆清餘緩了好一會,質問:“你怎麽照顧我,給我用不完的錢?”
電話裏的聲音公事公辦,情緒毫無起伏:“抱歉桃桃,是媽媽最近的工作太忙,等下次,媽媽空下來帶你出去玩,你要知道,媽媽永遠愛你。”
穆清餘冷淡地回應:“哦,我也愛你。”
“桃桃乖,媽媽這邊有事先挂了,等下次,下次再好好跟你說。”崔玉說了幾句立即挂斷電話,穆清餘原本還要說點什麽,聲音卡在喉嚨裏,胡亂地咽了下去。
陸歸晚識趣地等了他一會,才伸手在他面前招了招:“回神。”
穆清餘茫然地咬唇,目光空洞。
“喂。”陸歸晚憑空打了一個響指,叫他小名,“桃桃。”
穆清餘憤怒地剮了他一眼:“你肉不肉麻,叫我有事?”
“踩着我影子了。”陸歸晚插兜。
穆清餘疑惑低頭看:“什麽,所以?”
“影子說,疼。”陸歸晚提了提嘴角,好笑地說,“你往前走,別踩着它。”
穆清餘迷惑地朝前走了幾步,緩慢得像是只提線木偶,陸歸晚追上他的身影,從後單手摟住他的肩,和他并排,半拖着他往前走:“帶你去逛街。”
扶江的市中心有號稱全國最繁華的商業街,穆清餘磕磕絆絆擠在人堆裏,心不在焉地低頭。他身上散着一股可憐的頹靡勁,讓人忍不住想在他那張漂亮但又灰敗的臉上添點光。
奇怪和莫名其妙的保護欲,讓四周萦繞着輕浮的暧昧。
“沒勁。”穆清餘突然大聲說,“沒勁,我想回家,你不用管我,不用你管。”
他試圖去躲陸歸晚搭在肩膀的那只手,路人古怪地看了他們一眼,紛紛繞遠站開,後背陌生人灼燒的視線讓陸歸晚心生不适,他松手:“又不是幾歲的小孩子,沖我喊幹什麽。”
“反正別管我。”穆清餘倔強地偏過腦袋,“你先走,我自己靜靜。”
陸歸晚砸了砸嘴,品着他的話:“行,是我多管閑事。”
穆清餘朝他揮揮手:“走走走。”
陸歸晚的嘴角牽起一絲嘲諷的笑,慢慢往後退,咬着音擠出一道聲:“操。”
等他離開,穆清餘背着書包漫無目的地随着大流走,他屬實有點茫然,腳下步子虛浮,一不留神被人撞到了肩膀,踉跄着撞在前面人的背上。
“抱歉。”他低聲道歉,繼續跟幽靈似地飄着到處走。
半晌他回神,迷迷茫茫地想,剛才是不是跟陸歸晚吵架了,是吵架了,他的記憶定格在陸歸晚沉如水的臉上,難得有一絲懊悔。
他想道歉,手指在鍵盤上躊躇,打出對不起三個字,又被他一點點慢慢地删掉。
正好停在一家酒吧前,穆清餘躊躇好久,決定進去。
不好跟人說,他其實本質一乖寶。
不抽煙不喝酒,叛逆的事兒很少幹,這還是他第一回 來這裏。
穆清餘找了個位置坐下,點了幾杯酒,酒入口辛辣,嗆得他直吐舌。
一整杯下肚腹腔火熱,臉頰染上一層紅,處于持續興奮狀态。點的有幾杯酒裏加了冰塊,穆清餘含了冰塊在口腔,冰氣撞上酒氣,腹中冰火兩重天,愈發不清醒起來。
他躺在那,覺得似乎有點兒漏信息素了。
水蜜桃可真香,他迷迷糊糊地想,都想吃了自己。
喝醉酒了要幹點什麽,穆清餘先爬起來給他爸媽打電話,叉着腰含糊不清地分別罵了兩人好一會,他強行挂斷後又去找陸歸晚,頭一回沒人接,他不服氣地再接再厲。
意識已經開始不清醒,各種模糊的回憶和現實交錯,穆清餘委屈地想,陸歸晚怎麽能不接他的電話,陸歸晚怎麽可能,陸歸晚怎麽敢。
陸歸晚是誰啊,陸歸晚那是他的男朋友,是他裝O也要談下去的對象。
初吻都給他了。
渣男,不要臉,提上褲子就跑。
穆清餘的臉頰貼緊手機,不耐煩地聽着話筒裏短促的消息提示音,他的呼吸粗重,臉憋得通紅,空出的一手不安分地撐在膝蓋上,揪弄那條可憐的褲子。
快接快接快接快接,這裏的味道好難聞,快來接他回家。
還要幹什麽,哦對,還要道歉,不應該趕他走。
打了好幾遍,陸歸晚的聲音這才冷淡地出現在話筒:“有事?”
“喂。”穆清餘懊惱地拍腦袋,他又有點兒記不起來了,“你是……誰啊?”
經過電話線處理的聲音有些失真,和他本來的音色很有差別,醉酒後反而溫順下來。
嘟囔着,又柔又軟,帶着點上翹的可愛尾音,仿佛不谙世事的稚子。
陸歸晚立即轉身往回走:“你在哪裏?我現在過來。”
穆清餘艱難地想,終于想起來了:“我在小葵花幼兒園。”
陸歸晚一怔:“什麽?”
穆清餘嚷嚷:“小葵花幼兒園,你怎麽連這個都不知道,在幼兒園門口,老師牽着桃桃的手,等爸爸你來接我。”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輕了下去,用讓陸歸晚血脈噴張的語調撒嬌:“別的小朋友都被他們的爸爸媽媽接走了,你們什麽時候來接桃桃啊?”
“噗。”陸歸晚扶着牆站住,憋笑。
電話那頭輕慢的呼吸聲勾得他有一瞬間失了神,陸歸晚努力穩住心緒,手把手教他:“你把手機給随便經過的一個人,讓他跟我說在哪個酒吧。”
又故意占他便宜:“然後桃桃乖乖等爸爸來接你,電話別挂,聽話。”
白撿了個兒子啊。
穆清餘的酒品确實不好,他在醉酒狀态下思緒混亂,電話那頭一會叫爸爸,一會又要媽媽來,吵着鬧着過了好久,中間偶爾清醒,臉貼手機含糊不清地講話,終于認人了:“陸歸晚,我好像在給你打電話,我好困,我的信息素味出來了。”
陸歸晚走得快:“我快到了,你別睡覺,有人搭讪不要理。”
穆清餘的思緒跳躍:“我想,刷題。”
“什麽?”
穆清餘興致沖沖:“我想,刷題,我帶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陸歸晚覺得他怎麽這麽好玩:“……不是這麽斷句的,你考一年就夠了,不用三年。不過想刷題?你什麽都不會做,刷題?”
穆清餘:“我不管,我刷題,等你來,接我。”
他的聲音又輕了下去,“你快來接我,然後我,要跟你道歉,我今天,不該兇你。”
陸歸晚的心猛地一跳,他那副被所有人認為嚣張跋扈的性格在此刻穆清餘的面前收起了爪牙,他像被撸順的大貓,說:“沒事。”
穆清餘緊張地坐在卡位上,舉着手機等陸歸晚過來接他,他頭重腳輕,酒氣蒸騰燒入他的大腦,他迷迷糊糊地搖頭,這時有人過來拍他的臉。
他勉強睜開一道眼縫,龇牙:“幹嘛!”
那人露出猥瑣的笑:“小可愛,一個人來喝酒嗎,要不要哥哥陪陪你。”
陸歸晚低罵了一聲操,又聽到電話那頭穆清餘強行兇惡的聲音:“你不要過來,我在跟人打電話,你知道,他是誰嗎?”
“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馬上就要來接我回家了。”
“滾開,小心我男朋友揍死你。”
“我男朋友能一打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