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穆清餘怕雷是有原因的。

小時候父母打拼事業,他從小被鎖在家裏沒人照顧,有一次外面刮風下雨鬧得厲害,他趴在窗口突發奇想,要給父母送傘。

那時候才六歲,一個人穿好雨靴雨衣鎖門出去,踩着濕噠噠的地面,沒走幾步就被雷電吓得哇哇大哭。

後來被好心人送到警察局才回家,心病就此落下了,甚至連帶着也怕黑。

這件事穆清餘想起來就覺得自己傻逼,細節記不清楚了,只記得那會兒烏雲快要壓到他身上,雷電吓得他四處尖叫逃竄,有一個穿灰色小馬甲的小男孩從他身邊經過,神情冷漠:“你哭什麽,膽小鬼。”

你全家才是膽小鬼!

啊,桃桃真是氣死了,六歲的穆清餘握緊拳頭,真想全揍一遍。

行了,他把回憶就此打住,有雷,不想回家,穆清餘今晚依舊睡在陸歸晚家裏。

他低頭去翻手機時間,七點,還早,但他有一點困了,他想睡覺,可是聽着外面的雷聲一聲接着一聲地打,又不敢。

陸歸晚看出他的為難,在這件事情上他無法共情:“為什麽要怕雷,雷又打不到你。”

穆清餘順口說了小時候的事,陸歸晚嗤笑一聲:“那時候幾歲自己心裏沒點數,就敢一個人跑出去,你怎麽這麽不省心。”

穆清餘不服氣:“難道小時候你沒覺得自己是個小超人,無所不能。”

陸歸晚鄙夷:“幼稚,還小超人。”

穆清餘忍得手心癢。

陸歸晚站起來:“其實怕雷這種事情很好解決,你聽沒聽過脫敏反應?”

“什麽?”

陸歸晚給他解釋了大概,大意就是關在門外直面恐懼,問他願不願意試試,穆清餘猶豫地說好,他走到陽臺上,房門落鎖,外面雷聲轟鳴,穆清餘僵硬回頭,閃電從雲間奔下,利劍劃開滾黑的天。

他呆滞片刻,随後情緒如山崩塌,克制不住地尖叫,用力去拍玻璃門:“陸歸晚,放我進去,陸歸晚,喂,喂,我要死在這兒了。”

陸歸晚順手拎起椅子坐下,和穆清餘僅隔一扇玻璃門:“忍一會。”

“我他媽後悔了。”穆清餘彎腰捂住脖子,被雷吓得想要嘔吐,“你看我都吐了。”

陸歸晚無動于衷:“我發誓,昨晚我們什麽都沒有發生。”

“操。”穆清餘聽出他話裏的顏色,鄙夷,“沒發生?是陸大少爺不行吧。”

陸歸晚無動于衷,反而跟他打嘴炮:“随你怎麽說,也可以認為躺在我的床上爛醉如泥的你,對我還是沒有任何吸引力,是你魅力不夠,不然我AO通吃。”

穆清餘瞪着他:“我才不是同性戀。”

陸歸晚忽視他的眼神,循循善誘:“你看,雷電不會打在你的身上,為什麽要怕,不用怕。”

穆清餘長嘆一聲:“吾命休矣!”

陸歸晚說:“不會死。”

穆清餘沒理他,自言自語:“狼入虎口!”

陸歸晚靠在椅背上,和他說:“其實我前女友也怕雷。”

“呦。”穆清餘的肩膀聳一下,從蜷縮的角落探出頭,和陸歸晚對視,諷刺道,“你也就對我能這樣了,你女朋友怕雷,你拿這個方法治過她嗎?”

陸歸晚說實話:“我舍不得。”

穆清餘醋味十足,酸溜溜道:“A不如O,雙标狗,對我就舍得。”

“你又沒跟我談戀愛。”陸歸晚沉吟片刻,“不然,打雷天我就護着你。”

穆清餘身體一抖,渾身麻了一下,他立即利落站起來:“我覺得你比雷電更可怕。”

陸歸晚的唇角露出一道不高興的弧度:“你挺嫌棄我。”

穆清餘送他一道白眼:“能不嫌棄嗎,命都被你吓走半天了。”

這整個周末穆清餘都借住在陸家,他的父母和好半天,随後繼續鬧翻,穆清餘頭疼,懶得理會他們的電話,随後銀行卡被停,消息一條接着一條地發,非要逼他從裏選一個。

選個屁!

穆清餘掰斷被停掉的銀行卡,決定自力更生出去打工。

他說幹就幹,很快找到一份周末給奶茶店發傳單的工作,是個特殊工種,要帶兔子玩偶套裝可愛,行,玩偶套一帶誰又認識誰,穆清餘接下了。

發了小半疊他就開始喊累,身上東西重,像綁沙袋跑八百米,氣喘籲籲,關鍵還要裝可愛,他沒經驗,根本走不了賣萌路線。

他決定停下來休息一會,前面一條路邊擠了幾個人,穆清餘走過去,憑借身高優勢發現那是在玩套圈游戲。

街頭上這個游戲差不多已經絕跡了,小時候穆清餘很喜歡玩,可惜總是套不準。

他抽了幾張傳單墊屁股,正面對着套圈攤盤腿坐下來,看熱鬧。

好巧不巧就這麽遇到了老熟人,先進來的是謝黎,謝黎拉着那東東,那東東再拖陸歸晚,拖家帶口一串兒地擠了進來。

平時最熱鬧的那東東這次低頭喪氣沒什麽活力,穆清餘想起他已經一周多沒有來上學。

謝黎買了幾個圈遞給陸歸晚,問那東東:“你要什麽,讓小晚給你套。”

那東東搖頭。

謝黎捏他的臉:“在家呆一周還沒發黴啊,難得出來玩開心點,笑一個看看。”

那東東打落謝黎的手,渣男式敷衍般笑了笑,比哭還難看。

“那……”謝黎的視線在四周繞一圈,最終停在盤腿坐着的穆清餘身上,“讓小晚把那只小兔子套了給你好不好?你看一眼,挺可愛的,最近不是睡不着麽,晚上抱着它睡覺。”

穆清餘環顧一圈攤位,沒看到小兔子。

他還沒反應過來,陸歸晚的動作先他一步,他感覺頭頂落下一股輕巧的力,随後聽到有人拍手道:“第一個圈就中了,厲害啊。”

穆清餘的兩眼珠子轉了一整圈,最後對上陸歸晚探究和疑惑的視線。

似乎……似乎吧,小兔子是他。

他被陸歸晚套中了?

不是,活、活人!眼睛呢!小兔子叫誰呢!他明明那麽大!

莫挨老子,走開。

那東東撩眼皮看了一會:“不要,醜,晚上抱着我怕做噩夢。”

這兔子是挺醜的,醜萌醜萌。

攤主咦了一聲:“可是我沒進這麽大的兔子,誰家的玩偶放這裏了,喂,誰家的,快過來拿走,耽擱我的生意了。”

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落在穆清餘身上。

人,是人!穆親餘迅速站起來,初始身高加上頭套高度,讓他站起來時特唬人。

還小嗎?

那東東盯着地上投射的巨大陰影,愣了一會:“小晚,你套中了一個人耶,好刺激。”

陸歸晚收回手:“……我看到了,我怕他對我以身相許。”

穆清餘摸到兔子耳朵上的套圈,摘下來往陸歸晚頭上扔,他技術不好,本來沒想着能中,可能連老天爺都在幫他,套圈歪打正着落在了陸歸晚的腦袋上。

哦豁,帶他頭上真像天使聖圈。

陸歸晚的臉色立即沉下來,穆清餘撒腿往外邊跑。

離開那群人,穆清餘坐在長凳上休息一會,随後繼續在街上游蕩發傳單,中途路過一家咖啡廳,看到三個熟悉的身影。

陸歸晚對面坐了一個打扮入時的女孩。

看起來和他們同齡,符合穆清餘的審美,黑長直的頭發剛剛到腰部,側臉精致,身材窈窕,動作淑女。

彼此之間氣氛融洽,談笑風生,連一向對生人冷漠的陸歸晚,嘴角都有顯而易見的笑意。

穆清餘雙手環抱柱子看他們打趣,蹭了一會無聊扣起牆皮,對面情況停滞沒什麽進展,他因為好奇索性把這裏當做駐紮點。

他抽了幾張傳單放在地上就坐下去,伸手給路人發傳單,一面頻繁扭過頭打探情況。

陸歸晚的餘光掃到他,和他對視,他的視線冷冷清清,眼神冷漠态度疏離。穆清餘有一瞬間被他怵住,在對視的第一瞬間他覺得:好兇。

他特別讨厭這樣的冷淡。

這麽一對比,以前的陸歸晚是嘴炮天使吧。

穆清餘帶着頭套無所畏懼,玩心頓起,他偏要讓陸歸晚疏離的眼神染上一點其餘情緒,心生一計,伸出一根中指豎到半空,手指微屈彎了彎:你有本事過來啊。

陸歸晚沒什麽反應,眼皮微合,垂眸看他,穆清餘麻溜爬起來,側了個身,沖他拍了拍屁股。

不滿足于這樣的淺嘗辄止,穆清餘更得寸進尺,他伸出兩手,在陸歸晚冷冰冰的視線注視下,半蹲下來,兩手伸至頭頂,腦袋一歪,做了一個夾風帶雨的巨大愛心。

謝黎差點噴出來:“套圈套來了一個老婆,還真對你以身相許了?”

穆清餘玩上頭了,又轉過身來學拉丁舞扭屁股。

陸歸晚的眼神終于開始迷茫。

穆清餘最後叉腰,原地轉上一圈,朝他抛了一個浪到極點的飛吻。

首秀完美結束。

陸歸晚略歪腦袋看了會,想到什麽,突然起身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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