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
陸知游帶着隔離劑和保镖,匆匆過來把人接走了。
緊閉的房間裏充斥一股還未散去的青竹味, 穆清餘光站在門口吸了一鼻子就有點受不了, 信息素的味道濃了之後就顯得稠, 像一張緊密纏繞的絲網。
他退後一步,懊惱地摸了把鼻子, 眼看四周沒人, 穆清餘如同偷腥的耗子, 開門溜進那間陸歸晚曾經待過的臨時隔離室。
他不知道自己出于何種隐秘情緒的驅使, 可能只是單純覺得陸歸晚的信息素好聞, 在被他環着腰教導拳擊動作的時候,這個渴望就如雨後春筍冒出了頭。
像得了肌膚渴望症一樣可怕。
穆清餘裹緊大衣蹲站在地上,茫然地汲取最後一絲味道,他眼中困惑無比, 等空氣淨化後才回神,眨眨眼,思路停滞半晌,懊惱地送了自己一巴掌。
AAA,他是個A啊。
他是變态吧!他蹲這兒幹嘛!他還是人嗎!
不過,是因為醫生說的信息素相融的緣故吧?
穆清餘面無表情地起身離開, 回到拳擊館的訓練室, 把胡思亂想的精力發洩在沙袋上。
三天後,穆清餘百無聊賴地坐在課桌前,轉着手中的寫字筆。
按理來說,無論A或者O, 發@情期一般都是一月一次,一次一至兩天,除非有結合熱等特殊情況才會拖長。
三天……難道陸歸晚是難産了嗎?
穆清餘的思路跑遠,想到半個月前在酒吧,陸歸晚曾經說過自己有很痛苦的極熱期,他思及此,拿出手機搜索,看了一會介紹,頓時咋舌。
極熱期使人渾身處于持續高溫狀态,目前沒有任何藥物可以舒緩,只有高匹配的omega信息素才能有一定安撫作用。極熱期和結合熱需要被撫摸的情況不同,這是實打實的燃燒,讓經受人感到痛苦、狂怒、暴躁和不安。
甚至有人評價,這種鈍痛像針在神經上跳舞。
穆清餘單看描述就覺得難受,喉嚨被人掐緊,無法呼吸,他把手機倒扣在桌面,餘光瞄了身後的空座一眼,難得寂寞。
周二傍晚放學,他跟朱明豔請完假,拎着一籃子水果,打車跑到陸家探望可憐的陸歸晚。沒想到吃了一個閉門羹,據家裏阿姨說,這種時候小少爺一向不見人。
穆清餘準備折回的時候碰巧遇到回家的陸知游,對方邀請他留下來吃頓晚飯,再讓司機送他回學校。
陸知游把他迎進家,穆清餘問他陸歸晚現在的情況,他黑起弟弟毫不嘴軟:“習慣了,每年總有那麽幾次,現在好好關着,跟瘋子一樣,不過沒事,過幾天就活蹦亂跳了。”
穆清餘才放寬了心,陸知游見狀壞心腸地逗他玩:“這麽想我弟弟啊,想到專門請假跑來看他,學校離這裏超遠的,過來要一小時吧。”
“沒,沒想。”穆清餘尴尬,“我給他帶卷子。”
陸知游樂了:“他從來不做作業啊。”
穆清餘尴尬地拿手指卷着書包的背帶,沒吭聲。
等飯的空隙,他跑到後花園裏看茉莉,經過陸歸晚親手栽培的茉莉生得正旺盛,穆清餘蹲站在花叢堆裏,聞着那股香,又想到了種花人陸歸晚。
不知道陸歸晚現在在哪間屋子裏渡劫。
褲袋裏的手機叮鈴一聲響,穆清餘點開消息欄,發現是陸歸晚給他發來的訊息:“拉好衣服,提上褲子。”
“哈?”命令式的口氣讓穆清餘疑惑。
他扭過頭往後看,看到因為蹲坐的姿勢而露出的小半個後背,穆清餘不甚在意地站起來,提上卡在胯骨處松松垮垮的牛仔褲,跳了幾下拾掇好自己,擡頭環視一圈沒找到陸歸晚,打字問他:“你在哪個房間?”
陸歸晚沒告訴他,消息沉默,穆清餘等了會,繼續蹲站在原地,後背被風吹過,涼。
陸歸晚才回複:“站起來,往後看。”
“哪呢?”
“往前走幾步,擡頭。”
“嗨,陸歸晚!”穆清餘終于看到在四樓的他,跳起來揮手,“聽得到我說話嗎,聽得到嗎陸歸晚!”
陸歸晚看了他一會:“上來,見一面。”
穆清餘蹬蹬往四樓爬,跑到數好的房間前敲了敲門,門應聲而開,陸歸晚扔給他一張氣味隔離口罩,穆清餘戴上後進去。
是一間定制的隔離室,層高有幾米,弧形穹頂,顯得室內極其空曠,因為空曠而陰冷,冷在人的心尖上打着顫,讓人踏入時感覺不适。
陸歸晚顧自走到窗邊吸煙,窗戶微開一道縫隙去煙味,他剛才就是在這裏看到了穆清餘露出的那截腰。
穆清餘環視一圈四周,雙眼立即睜大,被角落中意外出現的鐵籠吸引了全部的視線。
鐵籠高寬大約都有兩米,焊在牆壁上無比嚴實,主體用不鏽鋼材料建成,燈光一打折射冷冷的銀光,像一把銳利刺過來的劍。
它的存在實在奇怪,裏面牆壁上的劃痕縱橫交錯,給整間屋子添上陰暗的氣息,散落一地的碎片和它相比,無異大巫見小巫。
“額。”穆清餘驚詫地打了個嗝。
陸歸晚沿着牆壁滑坐在地上,一煙燃盡他抽出第二根叼在嘴裏,低頭找打火機,因為翻遍口袋找不到,他的眉使勁兒地擰住了,隐隐煩躁起來。
“等等。”穆清餘忙拿起桌上的打火機,半跪下去給陸歸晚點了根煙,微弱的火苗攢動,在對視的時間裏,他半跪在地上的姿勢像無比虔誠的信徒。
陸歸晚朝穆清餘的臉上吹了口煙,拉住他問:“要不要來一根?”
穆清餘揮開面前層疊的煙霧:“不要,未成年。”
“行,你祖國的花朵。”陸歸晚咬着煙笑,喊他名字,“沒想到你還挺乖的,乖乖崽,是吧。”
穆清餘蹲在地上慢慢往後挪,和他錯開一段距離,詢問:“旁邊的籠子是?”
陸歸晚無所謂道:“關人的,具體點說,關我的,我有極熱期,有時候用得到。”
穆清餘回頭打量那只斑駁的鐵籠,眼中充滿不可思議。
陸歸晚彈落煙灰,擡頭淡淡睨了他一眼:“這麽好奇的話,要不要把你關進去試試?”
穆清餘露出“老子傻逼了”的茫然表情,陸歸晚頓時覺得有趣,惡作劇的心思暫時壓抑他心裏被持續放大的暴躁和陰郁,他借力站起來,捉住穆清餘的雙手往前一推。
掌心滾燙,像被燒融的鐵。
靠,靠靠靠靠靠靠,穆清餘的大腦裏現在只剩下四個大字:狼入虎口。
這個極熱期的alpha有病吧!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穆清餘掙紮,“你這叫強買強賣!”
陸歸晚和他周旋:“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不要随便進alpha的房間,尤其他還……。”
穆清餘打斷他的話,音量拔高:“你要是把我關起來我就打掉你的頭。”
他疲于玩這個你捉我藏的貓鼠游戲,想要速戰速決,因為鐵籠正門打開着,穆清餘算準力道和方向,突然側身用力撞在陸歸晚背上。
陸歸晚猝不及防,被他推得往前急沖,門用力關上,震得相連牆壁微微顫動。
穆清餘松氣,火速拔出鑰匙握在手心,揚了揚,有恃無恐地樂了。
陸歸晚錯愕站了一會,慢慢擡起頭,從裏往外看出去。
條條鐵欄切割穆清餘的視線,只有陸歸晚的一雙眼睛黑漆漆地反着光,在許久的沉默後,穆清餘倒吸一口氣:“你這樣真的很像一個變态。”
陸歸晚問:“是嗎?”
“是啊。”穆清餘盤腿坐在地毯上,仰頭,“醫生怎麽說?”
陸歸晚手間的煙霧袅袅:“醫生說我有病。”
穆清餘被他這句噎了一下:“嗯……我當然知道你不用這麽誠實,我是問,醫生有沒有說過緩解的辦法,極熱期,你很疼嗎?”
“緩解的辦法?找一個匹配度高的omega。”陸歸晚跟着盤腿坐下,和穆清餘平視,“疼,當然很疼,所以要不停抽煙,不然我會揍人。”
穆清餘看着他這幅頹靡的模樣,心被針尖狠狠刺了一下:“你這幅樣子跟平時都不太一樣,這麽一對比,平時真的脾氣太好了。”
陸歸晚咬着煙聳了聳肩。
氣氛膠着着,穆清餘鬼使神差,突然伸手碰了碰陸歸晚緊抓欄杆的手指,他被那股熱燙壞了,指尖一抖又立即縮回來,凝視他,想着:碰一下就這麽燙,燒在身體裏會有多難受。
他說等會,往樓下跑,過一會又氣喘喘地回來,“哐”得在陸歸晚面前放下了一大盆的小冰塊,解釋:“你貼臉上,可以降溫。”
“有用的話我為什麽不泡冰水裏。”陸歸晚敷衍地笑笑,“不過謝了。”
“沒用麽。”穆清餘喃喃,他不死心地抓了一把往陸歸晚的手心上放,掌心隔着冰塊和他緊貼着,“你握緊,試試看。”
“有用嗎?”穆清餘再問,看到陸歸晚搖搖頭,眼裏的希冀暗淡下去,他有點失望,急,“破東西,怎麽這麽沒用啊,哦,我不是罵你,我罵這些冰。”
陸歸晚看着他,鬼使神差道:“有點用。”
“什麽?”穆清餘的情緒頓時高亢,“那你把臉貼過來。”
陸歸晚垂眸,乖乖把臉貼上去,隔着一道鐵欄,穆清餘伸手按在他的臉頰上,冰涼順着每一條神經蜿蜒而下,像一粒生根發芽的種子,四肢百骸被舒爽的涼意侵占。
陸歸晚惬意地眯起眼睛,這幅模樣讓他看起來像一只慵懶的大貓。
他的後腦勺一跳一跳的,不可思議地看着穆清餘,穆清餘拍拍他的臉,得意道:“舒服得傻了吧,我就想怎麽會沒用,明明物理降溫最靠譜。”
陸歸晚唇瓣蠕動,欲言又止,他壓下眼底複雜的情緒,任用穆清餘擺弄自己。
穆清餘偶爾和他對視,仿佛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缱绻的情緒,這不對勁,他回瞪陸歸晚,這場眼啵最終以他勝利而告終,陸歸晚扯了扯嘴角,不再說話了。
陸知游坐在客廳忐忑不安地玩手機,直到穆清餘下樓他才立即“刷”地站起來,緊張地問:“小晚讓你進去了?”
穆清餘點頭。
“這不對啊。”陸知游自言自語,“嫉妒差點讓我失去理智,不行,我要冷靜。”
穆清餘不解地看着他。
陸知游又認真勸自己:“哭着也要搞好關系,我一定可以的。”
他立即表演一個川劇變臉,自來熟地摟住穆清餘的臂彎:“清清,一起去吃飯,做了你最愛吃的甜品,小晚特意跟我說的,你喜歡吃甜食。”
怎麽突然這麽肉麻,穆清餘在心裏抖了抖。
吃完晚飯,陸歸晚情緒稍好,出房間,帶穆清餘在家四處逛逛。
他有一間專門的陳列室,穆清餘跟着他進去,放眼一望,神情立即變得驚豔。
陸晚晚是小富豪!
他擦擦眼,一屋子他曾經夢寐以求的,鞋子、手辦、漫畫冊、小賽車,應有盡有,琳琅滿目,說這裏是一個小型博物館都不為過。
穆清餘眼神幽幽,回頭嫉妒道:“有一瞬間我想娶你回家當老婆,我可以,完全沒有問題,我吃得消,我的腰力特別好。你知道麽,我公狗腰,一夜七次不是夢。”
陸歸晚垂眸看他的腰。
穆清餘站在門口張開手,說胡話:“買一送一,這些當嫁妝,嫁給我吧!”
陸歸晚突然上前一步,抵在穆請餘面前,兩手以猝不及防的速度鉗住他的腰。穆請餘“唔”了一聲,不知道被按到了腰上哪兒的開關,整個人忽得沒了力氣。
“公狗腰?”陸歸晚反問,他屈指敲了敲穆清餘後腰的軟肉,“我覺得改成小蠻腰比較合适,我可以接受。”
穆清餘從陸歸晚手裏奪過衣角,冷笑:“晃晃你的腦袋,去聽自己腦子進水的聲音。”
陸歸晚退後一步靠在門口,漫不經心地道歉:“我錯了。”
“唔,我也不是什麽小氣的人,原諒你了。”
在房間逛了一會,穆清餘跑到一扇櫃門前,趴在玻璃櫃上戀戀不舍:“我能摸摸它們嗎?這個我小時候在雜志上看到過,那時候要照着雜志上的地址打款才能郵寄給我,我太小了不會買,讓阿姨轉錢她給忘了,之後就再也沒看到過。”
“可以全部給你。”陸歸晚突然開口,“手辦,嫁妝,答應的事要做到。”
穆清餘反射弧遲緩,過一會迷糊轉身:“我答應你什麽了?哦!你說這個啊。”
陸歸晚打斷他:“成年人要對自己的言行負責,這些手辦可以給你。”
應該是在開玩笑吧,穆清餘心想,他跟陸歸晚之間總愛開這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但他在此時突然莫名心慌,心跳慢了一拍,耳朵裏嗡嗡直叫,他立即哈哈大笑地插科打诨:“哦!我還沒成年呢,不用為自己的話負責。”
陸歸晚的笑容僵在嘴角。
手辦全部扔掉。
穆清餘偷瞄他一眼,手上的手辦頓時無趣。
穆清餘回校後上了幾天學後,榮德的秋游如期而至,因為極熱期的緣故陸歸晚已經缺席不少天,穆清餘在手機上問他是否參加,那邊說還沒過去。
算時間差不多快有一周,穆清餘趴在座位上悶悶不樂,相較于心理,他的生理更加不适,穆清餘甚至覺得他的身體出現了很大的毛病,比如,因為信息素相融而導致的後遺症。
他怎麽就這麽想聞到那股陽光下的青竹味,想得快要變态了。
秋游地址選在鄰城合遠市,合遠靠海,氣溫濕潤,大家一共玩三天,坐的是學校聯系的大巴車,一班一車。早上過來拉的人,天蒙蒙亮,一群小姐少爺還沒睡醒,稀稀拉拉站在路邊。
那東東蹲在路旁打瞌睡,他心裏還跟謝黎置着氣,沒好。
謝黎放慢腳步過去走到他身邊,拉過那東東放在腳邊的背包,裏面東西不多,離開別人他根本不會拾掇自己,謝黎翻開自己的背包,接着把裏面的零食往那東東的包裏倒。
薯片、糖果、巧克力,塞得那東東的背包鼓鼓脹脹,懷孕了似的。
謝黎拉上拉鏈正準備要走,餘光掃到那東東睜開一道縫的眼,這麽大的動靜他是早該醒來了,謝黎看着他這幅做賊的模樣忍俊不禁,腳背虛虛踢了他一下:“喂。”
“喂,幹嘛。”那東東拿過背包抱在胸前,沒好氣,“呦,我的包怎麽胖了不少。”
“我認輸。”謝黎蹲下和他平視,“以後我就叫那黎,跟着你姓。”
“我家才不要你這麽大一個便宜兒子。”那東東嘀咕,伸手,“拉我一把,睡得腿麻了,起不來。”
謝黎拉他起來,那東東順勢往他懷裏靠,下巴枕着他的肩,迷迷糊糊道:“你別動,我靠你再睡會兒,車來了叫醒我。”
快要上車前陸歸晚給他們打電話。
那東東被鈴聲驚醒,迷迷糊糊接起來,陸歸晚問他秋游的情況,他說挺好,還火速報告了自己跟謝黎和好的消息,當然着重強調誰先主動的過程。
現在才早上六點半,太早了,那東東不會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但謝黎一向心細,他覺得奇怪,拿過手機疑惑:“有別的事?”
陸歸晚嘆氣:“我已經一周沒有來學校了,你知道吧。”
那東東和謝黎搶着手機:“那我不去秋游了,我過來陪你,其實秋游沒意思啊,不如我和你一起玩游戲。”
“不用。”陸歸晚利落幹脆地拒絕,“你老實呆在原地,別動。”
感覺他欲言又止,謝黎似乎有點明白過來:“你是不是想某人了?”
那東東翻白眼:“拜托,我跟你都在這裏,他還能想誰?”
陸歸晚打斷他自信的話,跟謝黎說:“你給我拍幾張穆清餘的照片過來,或者……”他稍稍停頓,得寸進尺,“你直接開視頻通話,我看一會,不用問我原因,我也說不上來,你就當我突然發瘋,我周期還沒過去,我難受。”
“诶……”那東東拖長音調,顯得疑惑不解,他在旁邊茫然地站了一會,擠進謝黎舉着的鏡頭前,急迫,“看穆清餘幹什麽啊,看我啊,小晚你看我,你看我新買的衣服。”
陸歸晚無奈:“擋着了,我看你幹嘛。”
“兩只眼睛一只鼻子和嘴巴,你有什麽好看的。”謝黎把他拖過來,“噓,別擋着小晚求偶的目光,不然他準跟你急。”
那東東一愣,看向鏡頭前的穆清餘。
穆清餘低頭正在玩手機,面前落下的陰影遮擋他的視線,令人難熬的信息素味存在感十足,他擡頭看到林疏言的臉,眉下意識蹙緊了,抿唇,起身離開。
林疏言堵死他的路,扯出一抹笑:“聊聊?”
“聊個屁。”穆清餘翻白眼,“咱倆最好井水不犯河水,要不是陸歸晚把你捉去局裏蹲了幾天讓我消氣,不然這事沒完。”
林疏言并不惱,反而笑了:“我是過來跟你道歉的,以前的事,我有錯。”
穆清餘狐疑地看向他,警惕:“你別叽叽歪歪跟我說些沒營養的話了,有什麽事等陸歸晚回來再說。”
林疏言問:“為什麽要等陸歸晚回來,你很依賴他?”
穆清餘一愣,嘴硬:“誰依賴他了,你讓開,給我讓開,我就說一遍。”
“你很有趣,信息素也很好聞。”林疏言站那兒沒動,感慨道,“我上次在酒吧遇到你,原來你喜歡彈琴啊,我認識一個水蜜桃味的omega,他也喜歡彈鋼琴,你們給我一種很像的感覺。”
穆清餘心裏古怪,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推林疏言。兩個alpha肢體相撞的一瞬間,那東東的手機鏡頭正好晃到這一幕,屏幕裏的陸歸晚把眉擰實了。
身上的青竹味濃度瞬間飙升至頂點,快要失控。
這在生理上可以認定為,已經進入防禦階段。
穆清餘上車後坐在葉想身邊,拿出眼罩戴上,倒頭就睡。
快要上高速前車子忽然停了一會,幾分鐘後上來一個戴着帽子的黑衣男人,那東東和人唠嗑的嘴跟裝了封條似得不動了,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擦擦眼不敢置信:“小晚?”
陸歸晚點頭,背包往穆清餘身邊一放,示意葉想換一個位置。
大巴開上高速,前幾天剛下了幾場雨,地面潮濕,車輪碾壓地面的聲音淅淅。漸漸得車廂裏安靜下來,陸歸晚抄手眯着眼補覺,肩膀上突兀落了一個腦袋,他回頭,唇險險擦過穆清餘的額頭。
那東東跟謝黎坐在他後頭,想靠上去說話,陸歸晚轉身,中指放在唇上噓了一聲。
那東東改發短信:“不是還在周期裏嗎,身上的信息素也聞不到了,怎麽回事。”
陸歸晚回他:“打了針。”
謝黎倒吸一口氣:“你瘋了?小游哥怎麽沒勸住你。”
“對!”那東東生氣,“會不舉!”
他狂發鏈接:《無法忍受痛苦,一alpha打針提前結束極熱期,父母斥責:不肖子孫!》。
手機震個不停,陸歸晚郁悶地摁滅屏幕,回頭賞了那東東一記爆炒栗子。
那東東委屈地嘟囔:“本來就是嘛。”
大巴壓上石頭颠簸了幾下,穆清餘在睡夢中身體一抖,立即驚醒。他迷迷糊糊地靠着,手往葉想身上伸,想找表看時間,覺得手感不太對,疑惑:“你怎麽瘦了?”
陸歸晚沒說話。
穆清餘摸摸索索,不小心按到了一塊地,陸歸晚的身體瞬間緊繃,倒吸一口氣,費勁把他從身上扒拉開了,推到一邊。
力道太大,穆清餘的半邊身體撞到旁邊的窗戶,發出結結實實的一聲悶響。
“幹什麽啊。”穆清餘剛睡醒,聲音綿綿的,跟棉花糖一樣軟,沒多少唬人的氣勢。
陸歸晚穩住情緒:“是我,不是葉想。”
穆清餘立即睜開眼睛,他面無表情地看了一會陸歸晚,又低頭凝視自己的手,捏了捏空氣,放在衣服上面搓了搓,搓掉那些異樣的手感,故作冷靜:“你身上還有什麽地方是軟的,大腿?手感不像,應該還有別的,不是那個吧。”
“不是那個對不對?我沒這麽運氣差吧!”
陸歸晚咬牙:“去你的。”
穆清餘的身體往座位下滑,懶懶散散地嘟囔,試圖消減局促:“挺大的,哈哈。”
陸歸晚拎住他的衣服拉他起來:“坐好。”
車繼續平穩向前行駛,穆清餘皺眉嗅了嗅,疑惑:“你身上的味呢,周期過了?不是,你怎麽坐我旁邊了,小想呢,你把小想搞哪去了。”
陸歸晚示意:“後面。”
穆清餘轉過頭去人堆裏找,找到那個談笑風生的小胖子才放心,他看了會陸歸晚,突然伸手捏了捏自己手背,察覺到痛意才放手,嘟囔:“跟做夢似的。”
目的地一到,謝黎拉着陸歸晚往旁邊走,那東東見狀緊跟其後。
來到一個隐秘的地方,謝黎開門見山:“小晚,你們到底是什麽情況。”
那東東朦朦胧胧有點懂了,憤慨附和:“是啊!”
謝黎道:“不像是你的性格會做的事,你對穆清餘的脾氣是真好。”
那東東激動:“是啊!”
謝黎讓他到一邊去:“除了說是啊這兩個字你還會說什麽? ”
“我是什麽性格?”陸歸晚插兜,鞋底挑着泥裏的小石頭漫不經心地玩着,“我覺得我對所有人都挺好的,我性格特別好。”
謝黎一言難盡:“先要點臉吧。”
“嗯?”陸歸晚挑眉看他。
“算了。”謝黎就此打住,“我們來說說穆清餘,你是不是對他?”
那東東忙補充,提醒陸歸晚:“他是alpha。”
陸歸晚攤手:“我知道,他是alpha。”
“你喜歡他?”謝黎問。
陸歸晚笑了:“這讓我怎麽回答,問題太直白了,那我想想,我不喜歡,我不可能喜歡穆清餘,我不會喜歡一個alpha。”
“他不喜歡。”那東東激動地拉着謝黎,“你猜錯了,小晚怎麽可能喜歡穆清餘!”
謝黎任由他扯着自己的袖口搖搖晃晃,繼續:“小甜甜呢,你現在對她是什麽感覺?”
陸歸晚低頭,周身氣壓短暫低沉,他嘆氣,心裏的困惑擰巴着,糾結:“我不知道,謝黎,實話說,我真的不清楚,我想我應該……”
不管以前跟穆清餘信誓旦旦保證過什麽,即使他說得再堅決和果斷,一旦聽到這個久違的名字,被短暫封存在記憶中的情感總會被快速觸發鏈接。
喜歡他仿佛已經成為一種本能,但随之而來,還有埋怨、憤怒、說不清的厭惡。各種情緒交雜在一起,逼得陸歸晚狠狠咬緊了他的後槽牙。
“不過。”陸歸晚又補充,“他們兩個很像,真的很像,我可能把他們弄混了。”
“好吧,你還是喜歡。”謝黎若有所思,“我不問了,對了,上次你讓我們查的穆清餘的資料,讓東東查完給你,他這幾天犯懶。”
等陸歸晚走後那東東着急詢問情況,謝黎無奈:“我怎麽知道,按理來說一個人不可能同時喜歡兩個人,這是渣男才會幹的事。另外他對穆清餘的感情,感興趣、有好感、喜歡、愛,我哪裏知道他現在走到哪一步了。”
謝黎停頓後補充:“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東東皺眉:“那怎麽辦?”
謝黎斜斜睨了他一眼,警告:“你不要故意擺出這幅惡毒的表情想蠢事,你的智商洗洗睡吧,當反派不适合你,再退一步說,如果小晚真的喜歡穆清餘,無論如何你都應該祝福他,而不是去做拆散他們的任何壞事。”
那東東不同意:“可是兩個A談戀愛是同性戀,A應該跟O在一起,同性戀的道路很艱難。”
謝黎嗤他:“那你呢,你現在是O,按照你的邏輯,你必須跟A在一起,你願意?”
這是那東東第一次沒有因為謝黎說他是O而生氣,他突然陷入難以言喻的恐慌中,慌慌惑惑,心裏油澆火燒,以至于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他兩唇微顫,雙眼猛地睜大了。
“東東。”謝黎回神,按住他兩肩,“是我說錯話了,你別緊張。”
那東東搖頭,喃喃:“我他媽以後不會真得找個A吧?”
謝黎安慰他:“不會,你也可以找一個O,找beta也可以,沒有規定omega必須找一個alpha,這是大家傳統的想法,你不用非要聽他們的。”
那東東一驚一乍:“omega會生孩子!”
謝黎點頭。
那東東又道:“那我他媽不是會生孩子!從我肚子這裏,可以出來一個小孩子?”
謝黎被他搞得無語死了:“你剛反應過來?你的反射弧也夠長的。”
那東東無力地說:“當時心裏亂糟糟的,我滿腦子都是完了完了我變成omega了,我變成O了怎麽辦怎麽辦,肯定會被那堆人嘲笑,但是變成一個O具體會有什麽事我還沒考慮到。”
他後知後覺,自閉了。
大家原地等了一會,班主任過來說明秋游的詳細計劃,以自由活動為主,可以自行安排時間和路線,定時定點集合就好。
穆清餘帶着葉想,跟陸歸晚他們混成一個行動小組。
合遠市背靠海,風景秀麗,作為至今保存完好的五朝古都,這裏文化氛圍濃厚,山環水抱,風景獨美。
因着悠久的文化底蘊,這裏廟宇衆多,香火鼎盛,算姻緣成為合遠的一項傳統項目,聽說還有不少外市的人專門跑來求桃花,還願者不在少數,
路邊有人拉客介紹廟中的情況,都說自家廟裏姻緣算得最靈驗。雖然大家都不迷信,但耐不住這事好玩兒,領了號碼躍躍欲試。
先輪到葉想,報了生辰八字又看了會手相,慈眉善目的師傅說他一生順遂穩穩當當,葉想開心地退到一邊,把小馬紮讓給那東東。
師傅扒拉着那東東的掌心看了一會,樂了:“你在家裏是不是獨生,家境很好,父母和睦。”
嘿,還真猜對了,那東東點頭,師傅看着他又道:“沒結婚前父母寵你,結婚後你的伴侶寵着你,是一輩子都被寵的好命啊,走到哪裏都不用擔心。”
那東東茫然,覺得這話有點離譜:“寵我?”
這不對啊,哪哪都不對勁,對象錯了。
而且,要真說寵,也是他那東東寵着別人,使勁兒寵着。
那東東起開後輪到穆清餘,師傅拉過他的手心看姻緣線,又算了會八字,眉頭一斂:“最近招桃花吧?”
穆清餘搖搖頭,師傅也不覺得尴尬,繼續道:“可惜都是爛桃花,诶,不過也說不準,你的桃花運挺好的,現在就已經有一個了。”
穆清餘雖然不信這種事,但聽着還是郁悶:“爛桃花啊,能避免嗎?”
師傅微眯眼笑道:“究竟是不是爛桃花也不好說,人各有命,咱們算命只能見皮不見骨,具體都要看自己造化,參不透的。小夥子,我只能給你一個忠告,你要是身邊有什麽性格極端的人,趕緊遠離他,越遠越好。”
穆清餘迷迷糊糊地點頭,起來後把陸歸晚拉過來:“師傅你再算算他。”
這師傅給陸歸晚算,算完就笑了,回頭看看穆清餘又看看他,眉頭的笑意顯得更深:“小夥子你平時性格很極端啊,是不是易燥易怒,私底下控制不住自己情緒?”
陸歸晚沉默一會,擡起頭:“師傅,你這樣子讓我怎麽答?”
——你要是身邊有什麽性格極端的人,趕緊遠離他,越遠越好。
——小夥子你平時性格很極端啊。
空氣裏像打了麻藥似得尴尬,誰都沒有說話。
這兩句話放在一起,橫看豎看都該死得和諧,陸歸晚覺得自己有被冒犯到。好在師傅是個明白人,反應過來後就不再糾結極端這回事。
倒是身邊的穆清餘在經過複雜的一系列反應弧後,終于明白過來了,他撞撞陸歸晚,笑眯眯的:“師傅叫我遠離極端的人。”
陸歸晚向他靠近:“極端的人不是我。”
“也是。”穆清餘撓撓頭,壓低嗓音告訴他,“我其實不太信,而且你對我脾氣挺好的。”
“可以信。”陸歸晚嚴肅,很快找到背鍋的人,臭不要臉地笑笑,“極端的是林疏言,你應該遠離他。”
林疏言在遠處打了一個噴嚏,突然很不爽,目光沉沉地往四周看。
算完姻緣後他們又參觀了一會當地的廟宇,等一起從廟裏出來時天已經暗蒙蒙,穆清餘找了一會陸歸晚沒看到人,問謝黎也說不知道,給他打電話沒人接,這麽大個人,居然還和大部隊走散了。
穆清餘回去找他,在走廊上和他偶遇,他小跑過去,抱怨道:“你去哪了。”
陸歸晚站在原地等他:“抱歉,遇到一點事。”
“什麽事?”穆清餘問。
陸歸晚翻口袋,把手心的東西攤開給他看:“求了一個平安符。”
一片薄薄的紙,沒什麽稀奇的地方,穆清餘指着這片東西:“要挂脖子上?”
“對。”陸歸晚捏起上面的那條紅繩,放在穆清餘面前晃了晃,“我給你挂上。”
“什麽?”穆清餘驚訝:“給我的?你給我求平安符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