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時間不會讓我忘記你

嚴梓楓剛挂就到了車管所,宋珝先下了車,不等他來開門,嚴梓楓就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宋珝見嚴梓楓從車上下來,面色嚴肅地說:“正把我當司機了!”

嚴梓楓知道他在玩笑,他正經時眼睛裏的光不是柔和的。

“我是怕太麻煩你,我從來也不講究那套。”嚴梓楓說,在美國她也沒有外出開車讓他下門開車的習慣,只是他總是作風紳士,習慣了停下車就下車給她開門。

“你倆能進去辦完事再私了嗎?”交警大哥不耐煩地說,“我還得出勤呢!”

“抱歉。”嚴梓楓不好意思地說。

宋珝倒是沒半點開口道歉的意思,他擡頭看向車管所的正門,自動玻璃門開了,從裏面走出一位身穿制服的光頭交警。

“宋先生,久仰!”光頭交警老遠就伸出了右手。

宋珝只是輕微颔首,嘴角彎起禮貌地笑意。

光頭交警走到宋珝面前,又尴尬地收回了手,蹭光發亮的疊起三條擡頭紋,笑容滿面地說:“宋先生,我這裏廟小,底下的人都不懂事,有什麽得罪的地方,還望您海涵。”

“所長,我沒得罪他,是這姑娘,無證駕駛!”黑皮膚的交警大哥不滿地說,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光頭交警橫眼瞪去,再使了個眼神,讓跟他出來的另一名交警把黑皮膚的交警大哥帶走。

“哈哈哈,宋先生抱歉哈,不懂事,真不懂事!”光頭交警說。

“你好,那位交警大哥說的是對的,是我沒有駕駛證。”

相較于光頭交警,嚴梓楓對那位執拗于自己職責的交警大哥多幾分敬佩,她也不想因為自己的過錯而害到別人。

“呃,這個,這個……”光頭交警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正确,瞟了宋珝幾眼。

“該怎麽懲罰就罰好了,是我違反了交通規則。”嚴梓楓其實并不想走宋珝這條人情通道。

光頭交警一直在看宋珝的眼色,見他沒有說話,就不好接話了。

宋珝眸色難辨,他懂嚴梓楓的心思,她不想欠再多欠他的,而這正是他最不願見到的。

“不知道無證駕駛,按照交通法規要怎麽處罰?”宋珝望向光頭交警說。

光頭交警一愣,眼睛打了幾個轉,愣是沒明白宋珝到底要他照實說,還是歪曲了說。

就在光頭交警還沒明白時,自動玻璃門又開了,裏面跑出個小個頭女交警,站在門口喊了一聲所長,聲音尖銳綿長,聽不懂的認為他們之間有什麽,聽得懂的只當做後院着火了。

小個頭女交警快速地跑了過來,在光頭交警面前停住了,看了一眼周圍的人,踮起腳尖在光頭交警耳朵邊說了些話。

嚴梓楓皺眉,總感覺那小姑娘說的話跟她有關。

果不其然,光頭交警一聽完,就更加弓腰駝背,向嚴梓楓點了頭說:“陸夫人,您無證駕駛的事,陸先生已經派人處理好了,您下次注意點,沒有駕照叫家裏司機送就好了,何必自個動手開車呢。”

處理好了是什麽意思?該罰的款或要辦的手續都弄了嗎?還是說直接不處理?嚴梓楓想來是第二種情況,因為她連胡晗都沒見着,怎麽叫處理了。

“夫人!”

嚴梓楓吓了一跳,剛想到胡晗,就聽到了他的聲音,轉身只見胡晗正站在臺階下仰頭望着她,他身後不遠處的馬路上停了一輛黑色路虎,那是陸景佑的車,向着她這側的門是開着的,但嚴梓楓看不清楚陸景佑是否在裏面。

“夫人,事情已經辦好了,還請您回家。”胡晗說。

嚴梓楓看了一眼,他好心幫自己,事情解決了就這麽說再見,是不是不太禮貌。

“去吧。”宋珝說,微張的嘴還想說什麽,又随即閉上了。

“宋珝,祝你和蕭小姐幸福。”嚴梓楓說,轉念又想到他們即将舉辦婚禮,“你們的婚禮我不能參加,可真心祝福你們,宋珝,你一定要幸福。”

宋珝面上柔和的笑意越來越深,正如那把插在他心口上的匕首,她永遠都不明白,他最不想要她的祝福。

“快去吧,他在等你。”宋珝向路邊那輛開着門的車望了眼。

嚴梓楓點頭,經過胡晗時問:“我開出來的車怎麽辦?”

“我會處理,夫人不用擔心。”

嚴梓楓又恍然點了頭,咬了下唇,提着一顆心走向路邊的車。她最不願看到的,便成了現實,陸景佑正在車上,她能感覺到空氣凝固着,他周身冷冽,閉上的雙眼睫毛上都好像有冰霜。

嚴梓楓上了車,只覺呼吸都屏住了,小心翼翼的不發出一點聲音打擾他閉目養神。

陸景佑的手指在車門扶手上有規律的一下一下扣響,那聲音扣在嚴梓楓的心口,好像一支鼓槌敲打着她。

車不知開了多久,嚴梓楓終是開了口說:“我想嚴家住幾天。”

陸景佑的雙眼緩緩睜開,側目斜看了嚴梓楓一眼。

嚴梓楓此刻不敢提她要回美國的事情,只是說:“爸爸和江姨上次就讓我回家住幾天,他們都挺想我的。”

陸景佑的目光在嚴梓楓的臉上停留,嚴梓楓不明白他在探究什麽,幾秒過去,他慢慢側身過來,她身子微傾下意識躲他,又不敢太明顯,可還是被他抓住了手腕,拖到他面前。

“嚴梓楓,別裝作爸那通要你回家看看的電話,不是你要爸打的!”

嚴梓楓搖頭,她從來沒讓爸爸打電話給陸景佑。

陸景佑手倏地又松開了,哼笑一聲:“今天的事,你別想逃多久。”

“我知道你誤會了,可事實是我在路上遇到宋珝的。”嚴梓楓說,她最不想被冤枉。

可陸景佑半分不信,目光像刀子一樣刮了過來。

“路上?明知道商業街日料店是宋珝名下的,你故意去,還狡辯說路上遇到的。”

嚴梓楓詫異,她知道宋珝喜歡吃日料,之前好像說過那家店是他朋友的,怎麽又成了他名下的,那剛才她在日料店時,他真的也在嗎?

“怎麽,連狡辯的語言都組織不了了?”

“我沒有狡辯,陸景佑,信不信由你!”嚴梓楓剛說完,感覺車停了下來,轉頭一看是到了嚴家,她轉身就開門下了車。

陸景佑伸出的手沒抓住嚴梓楓,孤獨地緊握成拳,猛然捶下,打在柔軟的皮椅上。

“江姨,我是梓楓。”嚴梓楓已經按了門鈴,她剛說完,大門的小門自動彈開了。

嚴梓楓推開了門,就看到江靜從房子裏走了出來,看到她立馬走了過來。

陸景佑從車上下了來,嚴梓楓對江靜說:“江姨,景佑也來了,要開大門給他停車。”

江靜看到陸景佑心情更好了,笑了說:“你看看我這記性,你爸特意說打電話給你沒用,得打給景佑讓他送回來,你才回得來的。剛一聽到你聲音,倒是把這給忘了。”

陸景佑臉色沉了幾分,目光停留在嚴梓楓随意紮起的馬尾辮上,原來不是她為了逃避他讓爸打電話給他的,原來她的頭發已經這麽長了。

“張媽,把大門打開!”江靜回頭向屋內喊了一聲。

嚴梓楓好奇地問:“李阿姨呢?”

“她家兒子終于娶到了媳婦,得了一個孫子,她怎麽也不肯留下了,一定要回家帶孫子。”

嚴梓楓哦了一聲,三年,好多人多離開了。

江靜拉着嚴梓楓的手往屋裏走,司機從車上拿了些東西遞給陸景佑,陸景佑提了東西跟上了他們。

到了玄關江靜轉身看到陸景佑手裏提的禮,看向嚴梓楓說:“怎麽買這些,都不缺。”

嚴梓楓連要來都不知道,怎麽會曉得陸景佑準備了禮品,可這事不能拆穿吧,他正在氣頭上,可不敢再觸動他的火星子。

“總不能空手回娘家吧!”嚴梓楓說,“不然這個女婿就不算好女婿了。”

江靜輕捶了下嚴梓楓,對陸景佑說:“她胡說八道的,嚴家女婿只要肯回來就行,景佑啊,以後多帶梓楓回來,不提禮,總歸是自個家。”

陸景佑看了一眼嚴梓楓點頭,江靜把禮都給了張媽,就拉着嚴梓楓向客廳走去。

“爸呢?”嚴梓楓問。

“早上還說不出去,等你回來,好好陪你一天,結果接了個電話,就讓助理給接走了,”江靜說,“還是美女助理!”

嚴梓楓樂了,笑問江靜:“江姨,你吃醋啦?”

“這把年紀吃什麽醋,再說了,你爸那個木楞子,當年我可是端茶倒水還表白了,他都反應了半年,才請我吃了頓飯的。”

江靜接過張媽送來的果茶和果盤,嚴梓楓連忙自己到了茶,又給陸景佑到了一杯。

“就說吃飯吧,他還是想讓我死了心才請我吃的,可我不依呀,就賴着他,賴着賴着,賴了一年半載他才同意。”

嚴梓楓喝着水果茶,想起江靜說的當年真是媽媽和哥哥去世那時,她的心略有酸脹,但再也沒那麽撕心的痛楚了,如果在當初,她決不允許自己這樣忘記媽媽和哥哥的死,但現在她明白,有些東西是該放下。

陸景佑打量着嚴梓楓,當年發生的那些曾是嚴梓楓的禁忌,他擔心她聽到江靜說的話會難過,他本想阻止江靜,卻看到嚴梓楓叉起一塊蘋果放進了嘴裏。

“江姨,你思想還挺年輕的呀,竟然公開追求爸,還窮追不舍,勇氣可嘉。”嚴梓楓咬着蘋果玩笑說。

陸景佑看着她的眸光微動,她真心的笑意就像一股暖流沉入他的心房,那些氣她的,想狠狠收拾她的心思都被她的笑容消融了。

“也不算什麽勇氣,當年一起的姐妹,就我一個人單着了,還大齡單着,我要是沒勇氣追你爸,就得受着那些冷言冷語的,就是突然明白了,人生啊,還是要找個人平淡長久過日子,你爸那是正好趕上眼了。”

“那是,爸多帥呀。”

“也是,你爸不帥,也趕不上我眼!”江靜笑了,眼角細紋平添了幾分小婦人的韻味,“梓楓啊,景佑可比你爸當年帥多了,我聽說江東那些有錢人家給江東男人排名,景佑可是第一呢。”

嚴梓楓瞄了一眼陸景佑,哦了一聲說:“這樣啊。”

“什麽這樣那樣的,梓楓,你可得抓緊,我還聽說,現在好男人稀少,那些年輕姑娘都上趕着找好男人生……生那什麽來着,對,生猴子。”

嚴梓楓臉刷的紅了,又提到這茬,她就該想到,江靜一直念叨着讓她給陸景佑生個孩子,從三年前到現在,真真的執念。

“梓楓啊,你現在身子好了,趕緊生個孩子,這家庭就是三角,有了孩子才穩固知道嗎?”

嚴梓楓不想江靜再繼續宣傳下了,連忙點了頭說:“是是是,江姨這個不操心,你去給爸打個電話,他什麽時候到?天快黑了。”

“是喲,我再打個電話問問,剛說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怎麽還沒到?”江靜說着離開了客廳。

嚴梓楓這才後悔,客廳一下安靜了,就她和陸景佑,空氣再次凝結,她還不如不讓江姨離開。

外面天空已經黑了一半,微風吹過,院子裏茂盛如冠的石榴樹上細小的果子随着樹葉晃動。

嚴梓楓不禁起身,走出了房子,走到了樹下,一陣風吹來,還是新綠的樹葉落了幾片,她蹲下撿起樹葉。身後傳來腳步聲,她轉身正對上陸景佑的目光。

“景佑,除了你,我不曾愛過其他人。”嚴梓楓說,涼風冷得她打了一個激靈,看清陸景佑深褐色眼中那道如鑽石一樣璀璨的光芒。

莫名、喜悅、不可思議填滿了他整個心髒,陸景佑好像被此刻心髒的重量壓得無法給出任何回應,涼風已過一襲,再卷來之時,他好像被風吹着向她邁出了一步。

而她,卻後退了,在說出那樣的話之後,她怎麽還能對他防備。

“可是,景佑,我的病複發概率很高,”嚴梓楓搖頭低眸不再直面他的目光,“經歷過一次,我們不要再經歷第二次了,讓我回美國吧,你終歸會忘記我,然後有你的成功和幸福。”

“嚴梓楓!”陸景佑雙手将嚴梓楓撈入懷裏,他握住她的肩,逼得她直視自己,“八年,三年,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時間不會讓我忘記你,時間也分不開我們,你就為了那該死的可能,讓我繼續活在沒有你的日子裏嗎?”

嚴梓楓的鼻頭已經粉紅,雙眼的淚水沁出,她逼着仰頭望着他,竟發現時光已經在他臉上留下痕跡,他皺起的眉頭溝壑比當年更深了。

“嚴梓楓,你浪費的我們的時間還不夠嗎?”陸景佑質問。

嚴梓楓伸手捂住嘴,她不知道,她曾被病痛消磨得沒了勇氣,甚至連愛他的心思并着對他的念想,在一次次治療的痛處中逐漸消散,那些做完治療後看到鏡子裏慘白如厲鬼的自己的時候,她是多麽慶幸,他并不在她身邊,她只想留給他最美好的自己啊。

“景佑,我只是……”

“嚴梓楓,你只是懦弱,”陸景佑憤恨地說,“你懦弱地逃避,那八年裏你從不敢回來,你懦弱的躲藏,三年不敢見我,可是憑什麽?憑什麽我要一次一次被你的懦弱傷害。”

“景佑,我不想傷害你,我是……”

“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嚴梓楓,我再不允許你的懦弱傷害我!”陸景佑放開嚴梓楓的雙肩。

門鈴聲響起,随即門緩緩開了,嚴梓楓連忙擦了臉上的淚水,轉身看到爸爸的車開了進來駛入車庫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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