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楊起舞原本以為自己再見到範樂凱和小杏這一對會心頭意難平，再怎麽樣也會不舒服，但不曉得不是因為徐随風在身邊的關系，她并不覺得有多不舒服，相反，她覺得今晚過得挺精彩，甚至可以說，挺好玩的。
“你笑什麽，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眼角一掃看到楊起舞微微的表情，小杏氣不打一處來。
先前還以為範樂凱是個有錢的公子哥，後來才知道是個不成材的街頭賣唱的，吃穿度用一應都是靠着楊起舞置辦起來了，這倒罷了，範樂凱除了嘴巴甜點，真的沒有一點賺錢的本事，這讓以為釣到好老公的小杏氣得抓狂，但是她賠了這麽多進去，現在要她放棄，她可不甘心！
“我沒笑，不過，你本來就很可笑倒是真的。”楊起舞誠實的回答。
“你……我要殺了你！”小杏氣得口不擇言，話音未落，她就感覺腳下一輕，然後整個人就離了地，在她沒回過神來時，就已經被扔到了門口，緊跟着就是範樂凱掉在了她的身邊。
原來，他們兩個人都被徐随風一手一個，像扔垃圾一樣的扔出來。
“下次再讓你們過來，就沒那麽好看了，想傷殘幾級，自己挑。”徐随風在臨關門之前，冷冷的扔過這一句。
範樂凱和小杏面面相觑，然後極有默契的快速起身，離開，一路上，女的繼續拉着男的，連吼帶罵，讓他不準再來這個倒黴的地方，男的只有唯唯諾諾之聲。
徐随風回身，看到楊起舞如同看完一場好戲，還繼續吃着剩下的薯片，一臉看畢大戲的滿足，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就知道，這個女人的腦回路和正常女生的不一樣。
前男友進來糾纏不清，前小三過來打打鬧鬧，女主角置身事外看大戲。
“喂，這就是你要的生活？”雖然明知道不關自己的事，徐随風還是忍不住。
“挺有趣的不是嗎？”楊起舞笑了：“要是每天都這樣熱鬧就好了。”
“簡直莫名其妙，有人天天過來吵架還有趣。”徐随風坐下，随手拿過薯片，接着吃。
“那個潑婦，就是他出軌的姘頭？”
“現在不能叫姘頭，是他的女友了。”前幾天偶遇以前的同事，楊起舞就聽對方提起這事，雖然對方一副八卦的語氣，但她卻沒什麽興趣供人娛樂，不過至少她知道了現在範樂凱有小杏在接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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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搞不懂，我都退出來了，也叫他不要再纏着了，沒想到竟然還這麽沒完沒了。”
“你那前男友一看就是拎不清的，真搞不懂你竟然會看上那樣的渣男，我最煩這種和前任沒完沒了的人了。”
楊起舞覺得這話聽着很像是在罵徐随風他自個兒，仔細一想，嗯，還真的是，他雖然沒有像範樂凱這樣姿态難看，但是，放在心中的不是更加拎不清了嗎？從這個層次面上來說，隔一段時間就要換女友的範樂凱，那是要跪地拜徐随風為祖師爺呢，瞧瞧，人家一戀就是十多年，不容易的啊。
不過，徐随風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了吧？
楊起舞不戳破他，另起話題，兩個人又開始天南海北的聊，兩個人還提到了當年去山頂看風信子的一段，
“所以，你的小黑現在還在嗎？”她問。
“跟你的洋娃娃一樣是老古董了。”雖然說着老古董，徐随風的語氣只見寵溺。
“小黑還能用啊？”楊起舞難以置信。
“當然，不要小看我的小黑！”徐随風一陣得意。
他不是念舊的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小黑就這樣留了下來，雖然說現在不用了，卻也只是沒有想過要處理掉，反而保養得很得當，偶爾的時候還會拉出去，去山上狂飙一頓，惹得後面限速度開跑車的夏大棋只搖頭表示不能理解。
“找得到當年的維修零件嗎？老古董的機子，要不時的保養吧？”楊起舞還在感嘆，這是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聊的話題，還會生出一種誰都不能取代的親昵感。
而徐随風來說，毫無疑問的，楊起舞是特殊的，雖然和蘇小雪不同，但是徐随風知道，楊起舞是特殊的，僅是能讓他這樣放下心防的聊天，就只有眼前這個女生了。
他打拼多年，習慣任何戰場，雖然看似成功卻時常恐懼，總是會擔心擁有的這一切會再度失去，所以他随時随地處于一種備戰的緊繃感。
然而在這裏，在楊起舞面前，他的緊繃感會消失，這是跟任何人在一起都不會有的感覺。
“要喝的嗎？小冰箱裏有雜貨店裏的紅酒，配點鱿魚絲。”
“拿來！”徐随風毫不客氣，開心極了。
楊起舞也很開心，她端來飲料和零食，兩個人還像模像樣的幹了一杯。
幾杯下來，兩個人喝得更開了，也更自在了，不知不覺，已将近黎明，楊起舞的睡眠一向淺短，此時也不由得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但還是硬撐着，徐随風自然也看得出來，
“我要睡一會兒，一會兒繼續。”他這樣說着的時候，已經爬上屋中唯一的一張床，不管不顧的卷過薄被，躺平後，不是很困的視線對上了發黴的天花板，
“竟然住在這樣差的地方，楊大小姐，你怎麽會忍心這樣對自己……”
“我都不嫌，你嫌什麽，又沒叫你住。”見徐随風要睡覺，楊起舞也準備小眯一會兒，她就像塊極速電池，小充一會兒就飽電，不過很容易沒電也就是了。
“你明明是個大小姐，住的環境比我以前的地方還差。”
“是啊，你現在發達了，可惜，連個電子鼓都沒贏過我。”
徐随風從鼻孔裏哼一聲，
“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
“還不服啊？”
“當然！”
一陣沉寂，躺在床上的徐随風，終于又開口，
“你那爹媽，到底怎麽回事？怎麽從來不管你……從以前到現在，一點都沒變……”
“嗯，他們啊，其實，是個沒什麽意思的故事，你要聽嗎？”好像自己以前也這樣說過吧，那時候徐随風沒興趣聽，所以楊起舞現在也只當是沒話題找話題，反正他也要睡了，沒想到他卻說，
“我聽，你說吧……”
楊起舞愣了一愣，她沒想到他會想聽。
從這趟回來開始，兩個人之間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起着變化，雖然很細微很細微，但确實是在變化着……
十年，确實可以改變了好多吧。
她只能這樣總結，既然徐随風想聽，那她也就當講個睡前小故事吧，
“爸媽他們……據說，兩個人當年很相愛的，嗯，據說是這樣，當年哭着喊着搞自殺跳河也要在一起，把我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氣得夠嗆，結果，愛得死去活來的是他們兩個，在一起後，吵得死去活來，一定要分手的也是他們兩個……結果分手之後發現有了我，跑去打胎，發現月份太大了……哎，随風，你說一個女人得是有多不在意，才發現自己的孩子大到打不了？”楊起舞笑着說道，躺在床上的徐随風沒有接話，只是默默的聽着。
“所以結婚半年後我就生下來了，據說兩個人還是經常吵，什麽小孩是紐帶的話根本就不要信了，搞得我上小學之後一直很懷疑他們當年是真的相愛嗎？……好吧，我應該是他們曾經相愛的證明，不過後來想要打掉我，應該也就是不愛的證明了吧？”楊起舞的聲音有點低，但是并沒有一點點的哽咽，其實沒有一絲絲的悲傷，聽起來完全是在講述一個別人的故事。
是因為沉澱得太久，仰或是，不去在意了？
讓一個孩子對自己的親生父母了不在意，那是要花上什麽樣的心力和情緒？
“既然不能過，離婚就好了，又為什麽一直在一起？”徐随風終于吐出一句，讓楊起舞确認他原來真的是從頭到尾的有在聽。
“大概是，都不想放過彼此吧。”
“……什麽意思？”
“他們兩個啊，雙雙出軌了。”
“雙雙出軌？”突然覺得這個詞很新鮮的徐随風繼續追問。
“兩個人都有外遇，因為他們都帶着我，去給雙方互相捉過奸。”
徐随風默默無言，心裏把她父母罵了一萬遍。
嗯，再加上祖宗十八代。
“老人家說的家和萬事興大概是真的吧？他們兩個這麽多年來一直吵吵打打互相在外邊亂搞，所以到最後都因為作風問題被人檢舉了。所以就沒錢了，正好那個時候我也想搬出去，索性就這麽卷鋪蓋來這裏了。”
徐随風沒有再回話，楊起舞估約着他是睡着了，這紅酒後勁還是有的。
也或者，是因為自己的故事太無聊了吧，也是，都是些過去的事，在商場混了十多年的徐随風，怎麽會愛聽這些爛事。
仰起脖子，趴坐在地板上的楊起舞看了一眼床上的徐随風，突然想着，如果她是蘇小雪，徐随風會就這樣任她躺地板，自己睡床嗎？
他必然是舍不得的，會給她讓床，會給她蓋被。
而她楊起舞，則和童年的自己一樣，什麽都沒有得到。
楊起舞為自己的心思感覺到一絲可笑，喜歡什麽的，暗戀一個人什麽的，全是屬于青春年少時的悸動，到現在，竟然只剩下淡淡的情懷，也許再過幾年，連這樣的情懷，也要消失殆盡。
像現在，只要徐随風能在這裏，能和她呆在一個空間裏，就算他對自己不管不顧，她也滿足了。
她要的，一向不多。
只不過命運，從來什麽都不肯給她。
罷了罷了，有眼前這份真實，也好過什麽都沒有了……
楊起舞在舊漆褪色的木地板上，臉頰貼着洗得很幹淨的木紋面上，閉上眼睛。
一個空間裏，終于不再只有她一個人的呼吸聲了。
而且這個人還是徐随風。
哪怕只有這一夜，也真的是，
太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