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工人們拆了帶來的泡沫紙板箱,把空調裝到窗臺外,當他們這組人搗鼓這臺從國外進來的機子時,另外的工人忙着把最高級免晾無毒的塗料抹到牆上,這種最新的自然塗料是從大西洋采集來的,歐洲的有錢人總是不差錢的,喜歡弄一些很天然的建築材料,徐随風現在也是個有錢人,裝修風格自然不能落下,楊起舞是一定要住這裏的,又不接受他送房子的贈送,那他能做的就是給楊起舞住的地方提供最高檔的東西,不管是硬件還是軟裝。

然後徐随風跑下樓,另一輛小車子已經在外頭等他了。

“這又是什麽?”被強行拉過卻還蒙圈的楊起舞,還是那一句。

“當然是配套用的。”從車子下來穿着專櫃服裝的工作人員,化了妝的臉上是完美的職業笑容。

“徐先生,這是您訂的貨,請簽收。”

“嗯。”

“等一下,你等一下,這是怎麽回事?你們再不說我要生氣了!”

但是,沒有人回答楊起舞的疑問。

徐随風也沒有回答,只是等所有人走後,他卻指揮着楊起舞把那些床鋪上的東西扔掉。

“憑什麽?不要,要是丢了它們我晚上睡哪裏?”楊起舞當然不幹,她抱着半新不舊洗得泛色的床單,原本沒有那麽突兀,但是放在這個突然間裝修裝飾一新的空間裏,竟然有了刺眼的感覺。

所以說有錢真的很麻煩啊。

她不覺得自己的棉花被有什麽不好啊,當然,也沒有什麽好就是了。

“這是最新款的專利被子,會發熱的,也很透氣保暖,配你這裏再合适不過。”

“是不錯,但以我現在的薪水可付不起。”楊起舞坦然回道。

“傻瓜,又不需要你付,既然是我送的,當然沒有讓你付的道理。”徐随風有些得意的打量着房間,一個下午時間就把這裏變了個模樣,也是因為不需要裝修設計重新搞,按他說,最好是牆體也作一下改動。

嗯,也許,也次可以趁她去雜貨店打工時,叫設計師偷偷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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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起舞無力到不想理他,沒想到徐随風脫了外套,想了想,又脫了外褲,這讓她大驚失色,

“喂喂喂你幹嘛?”

“這又不是樣品,你要貼身睡的,我先幫你試下感覺。”雖然在專櫃試過,但那個時候畢竟穿着外套。

楊起舞臉上的表情不知道該不該尴尬,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徐随風把外套脫了,好在裏面他還穿着純棉的貼身衣褲。

這家夥,到底有沒有把她當女人看啊?

楊起舞表情和心情都是各種複雜。

眼睜睜的看着徐随風鑽進了自己還來不及感動的高檔被窩,說起來,她以前睡的也都是高檔品,只是她是個對物品沒有講究的人,所以并不在乎,只是,因為是徐随風送的,她心頭才浮出了暖意。

“果然回溫很快。”徐随風從被子裏出來,笑開來。

楊起舞連忙偏過視線,怕被他看穿眼中的情緒。

這個時候的他,竟然要命的吸引人。

“……你沒必要這麽做的,若是為了還以前的人情……”

她說這話時有點輕,沒什麽底氣,不管是因為以前,還是現在,只要是事關徐随風,她其實就一點也不冷靜。

徐随風穿好外套,然後又不停的說着,

“這間屋子真的太爛,你又堅持不肯搬,我也沒有辦法,只能暫時這樣裝修一樣用用,好在地板的木材還不錯,以前老式的還是原木,所以就不換了,牆實在看不過去了,放心吧,都是我叫人從歐洲訂來的天然塗料,可以馬上住進去的。”

“被子也是我從專櫃試過來的,絕對比你那棉花被子好用。”

何止比我這棉花被子好用,基本上已經比任何被子都好用了吧。

楊起舞看着被角似曾相識的标志,高中之前,經常在那個所謂的家裏看到這種标志的床品,那個歐洲皇世百年品牌,一向都是奢侈的标志,也是很多身份高貴的人所追求的床品。

如今,徐随風也是高貴的人了。

真好,他這十年一直很努力吧?

現在徐随風用這樣的方式關心她,她真的很開心。

楊起舞刻意忽略心中的那片仍舊空着的感覺。

她很開心,

真的。

“對了,那個電子鼓啊!”徐随風突然說到了另一件事,表情鄭重其事。

楊起舞點頭,表示自己在聽着。

她發現,十年後,徐随風成了更加吸引人的男人,而她卻變成了比以前更加沉默許多的女人。

“這幾天我一直在練習,下次我們再來比一場,我絕對不會再輸的!”

這樣的話語似曾相識,很久之前,她曾聽過很多次,一個人的時候,兩個人的時候,他眼角隐紅,對她說,

‘我絕對不會再輸的,看着吧!我會讓小雪後悔當初的選擇!’

那個因為失敗而獨自飲恨的男人,如今,他可以輕松的說,我絕對不會輸的。

沒有怨恨,沒有仇傷,他康複的很好,這十年來。

他已經成長為最好的男人了。

楊起舞澀澀的想着,明白心中的澀意是因為眼前這個完美的男人,終究還不是屬于自己。

屬于自己?

這個世界上,有屬于自己的人或事嗎?

楊起舞發覺自己想多了,連忙輕搖了一下頭。

不愛自己的徐随風,卻為自己做了這麽多事,他是生意人,所謂生意人,便是殺頭生意做得,虧本生意不做。

而他對于自己,卻是天天的虧本。

如果不是楊起舞自己拎得清,她會以為徐随風愛上了自己。

可惜,從小在缺愛的環境中長大的她,偏偏沒有因為對愛的極度缺乏而變蠢笨,相反,她異常清醒。

痛苦總是會令人清醒的,不是嗎?

難怪她,從小到大,都這樣的清醒。

徐随風轉過臉看她,不知道她已經轉了一千八百回的心思。

“你也快躺進來試下啊。”

心頭千萬思緒,都化成嘴角的一抹淡笑,若不是明白徐随風真對自己沒想法,她會以為這是一場暗示明顯的邀請,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但是,徐随風說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似乎是逼自己死心,楊起舞跳上了床。

于是徐随風可得意了:“是不是很輕很軟?是不是很保暖?是不是……”

“我知道,我小時候用過這牌子。”

徐随風終于閉了嘴。

楊起舞則無聲的嘆了口氣。

雖然意識裏,明白他真對自己沒意思,但是兩個人這樣純粹的蓋棉被聊天的情況真實的發生了,她的內心還是真實的受傷了。

哪怕是不喜歡,徐随風表現得還是這樣坦然,所以她的怨恨,無從結起。

怨恨他為何不愛自己的念頭,從高中至現在,一點點的,仍是無從結起。

相思成災,也是她一個人的災,所以也只能是受着,暗戀着,消化着。

“這可是最新型的保暖材料……”

“好吵。”

楊起舞閉上眼睛,顯出隐忍的疲憊,沒有一絲的感恩戴德,“……徐大老板,你是不是很閑?”

“我看不下去某人的苦難日子啊。”徐大老板雙手枕着後腦勺,帥得不要不要,對于自己所得到的待遇完全不在乎。

楊起舞則不想再接話了。

“我做房地産時,看過很多樣板房,不是我吹,哪怕再爛的二手貨,經我打點都能賣個市場最高價,你這樣子的破屋,啧啧啧……”徐随風連嘆三聲,“實在是因為我看不下去了。”

他說得有情有義合情合理,但是天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為了個理由。

看不下去?

笑話,天橋底下躺着睡的人多了去,他徐随風怎麽不會看不過去?

徐随風睜眼又閉眼,借這個動作把多餘的心緒濾去,對他來說,只要借口夠合理就行,至少是不是真的,誰管那麽多。

楊起舞其實還是不想接話,但是這樣兩個人幹躺着,又不是情侶,感覺好不自在,她轉眼,沒話找話,推着徐随風,“還是要謝謝你……”

“謝什麽……啦,哎!”徐随風沒想到楊起舞的手勁還挺大,連夜工作再加電子鼓的摧殘,手其實快要擡不起來。

酸痛最先裝不下去了。

楊起舞沒想到他會是這麽個反應:“你怎麽了……”

“你猜,男人的胳膊酸會是因為什麽?”他眨眼,見她抿緊嘴唇,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我不知道,你直接說。”楊起舞別過視線,不願意去深想。

雖然大家都是成年人,彼此也都不是什麽純情菜鳥,但是真的讓她去想徐随風胳膊會酸的原因,她還是不樂意。

大概是覺得對方的反應太無趣,徐随風直接回了三個字,

“電子鼓。”

心別的一跳,楊起舞的表情轉成了完全的難以置信,

“你真是錢多沒處花,你就算買得起也不是這樣浪費的。”電子鼓不值錢,反而因為不大高端,連店老板都是托人找了幾臺二手的,新機連廠家都不出了。

“有什麽關系?看着吧我很快就贏過你的!”徐随風精神煥發的像個瘋子。

瘋子從來不會說自己是瘋子,這是真理。

“那個東西很占位置,而且等你不用了,就是一堆廢鐵。”

“等我贏了你,就把它賣了。”他一副在商言商的嘴臉。

“真冷血。”

“喂,這叫物盡其用好吧?”

“用完就丢,不是冷血是啥?”楊起舞也知道自己在沒事找事,但是這個時刻,兩個人再不說點很無聊的廢話,實在很尴尬。

偏偏某人還很不自知,湊過來敲着她腦袋,完全是沒有把她當成一個女人來對待:“東西就是東西,什麽冷血不冷血!難道你有戀物情結?”

“我才沒有。”

“那洋娃娃是什麽?”徐随風張口就來。

“洋娃娃不是東西。”楊起舞毫不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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