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借材料+奇異編外史

“咳咳——”

于先生一走進院門口,就看到這“少兒不宜”的畫面, 立馬誇張地咳了出聲。

只是師兄弟之間相互友好的擁抱一下?

不是他多想, 而是他太了解夏軻此人, 從他收他為徒那一刻開始, 這小子就像塊捂不熱的石頭,他這個當師父的捂了那麽多年,才稍微有點起色,然後又因為一些事情,害他前功盡棄。

總言而之, 于先生看到夏軻被小徒弟抱着, 卻沒推開對方那畫面, 第一個反應便是擡頭望天:今兒是不是天要下紅雨了?

哦,沒下雨啊。

然後便是深深地懷疑:夏軻被邪靈附體了?!

他這兩聲咳完, 原本跟連體嬰一樣, 挨着一起友好擁抱的師兄弟兩人立馬分開了。

秦述完全羞紅了臉, 雖然他是一時感動, 單純有愛地想要表達一下自己的情緒, 可是……師父偏偏在這個時候回來了,不曉得他老人家會不會誤會?

相比之下,夏軻的反應倒是鎮定多了, 伸手拍拍少年的腦袋,溫聲道:“你去忙吧,我好像聞到肉燒糊了。”

“啊!”秦述一聽,連忙拔腿就跑, “糟了!我在炖肘子……”

這小的跑了,于先生便只好找大的,他雙手負于身後,慢悠悠地走到書房外邊,倚着窗臺,一臉控訴的表情:“我記得,你小時候,都不肯讓我抱一下。”

夏軻剛拜入師門的時候,年紀尚小,長相糯軟可愛,很是受他這老人家的青睐,可惜性格有些孤僻,也從不喜歡撒嬌,一副少年老成的姿态。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于先生如今看到秦述,哪怕這孩子天賦低微,沒有靈根,他也是越看越喜歡,因為長得好看,性子也讨喜。

夏軻沒接茬,直接轉向正題:“師父,白孟洋的去向是否已經确定?”

他接到楚循的傳書,內容卻很簡單,只有一句:夏軻師弟,我先行回去了,改日再敘。

“被墨時清帶走了,如今人已經離開守山大陣,進了下大陸。”于先生神情一斂,轉頭看向廚房的方向,視線落在秦述身上,繼續道,“我已讓楚循回上大陸,召開仙盟大會,商讨追捕墨時清一事。”夏軻雖然沒親自從水光鏡中看到墨時清的去向,但聽于先生這麽一說,很快聯想到了那名下落不明的妖族護法身上,他眉心微蹙,遲疑着詢問:“師父,墨時清便是那名幸存的妖族護法?”

“多半是。”于先生輕嘆一聲,原以為妖族再也掀不起任何風浪,這妖皇被封印千年,肉身早已化作一堆白骨,靈魂估計也早就消散了,卻不曾想,還有一個僥幸存活下來的妖族護法,隐姓埋名,藏了那麽多年,還在圖謀複活妖皇。

這妖皇真能被複活嗎?

于先生也說不準,血靈獻祭陣法是禁術,傳聞功能十分強大。

墨時清作為妖皇座下的四方護法之一,十分衷心,又深受其信賴,若是真的被他找到了血脈純正的妖族作為容器,沒準真的可以将妖皇複活。

“小師弟他……”夏軻欲言又止,他固然是不在意秦述是不是妖族,但他若真的是,将來恐怕要面對極大的壓力和威脅。

“管他是人還是妖,不都是我的徒弟嘛,咱們師門衆多弟子,何時怕過誰?”于先生現在也不确定,究竟是他出錯了,還是墨時清搞錯了,但,這重要嗎?

不重要。

“師父所言極是。”秦述放心了不少,将先前羅列的清單遞給于先生,“師父,這上面的材料,還差離火聖玉和血月仙砂。”

“這兩樣,裘老頭那邊的小金庫有,我待會去問他借一下。”對于打劫裘老這件事,于先生沒有半點不好意思,他又翻了翻材料清單下面的器構圖,啧啧感慨,“倒是你這效率,讓我着實意外,以往也沒見你這麽上心的。”

夏軻坦然道:“小師弟的事情,迫在眉睫,确實耽擱不得。”在他看來,秦述既沒有自保的能力,又被危險系數極高的墨時清盯上,他這個當師兄的,理應盡快給他煉制一件趁手的法寶防身。

是義務,也是責任,義不容辭。

“哦。”于先生滿臉不信,突然覺得自己這個以前怎麽看都順眼的徒弟,其實挺口是心非的,這都抱到一起去了,還只是單純的師兄弟情誼?

真當他老眼昏花呢。

“你不是老眼昏花,你是老不羞臭不要臉!離火聖玉價值十萬上品靈石,血月仙砂有價無市,你當是地裏的蘿蔔呢?一開口就讓我拿出來,還借?你借了,你能還麽?”裘老虎着臉,很不客氣地呵斥。

“咱兩那麽多年的情分,你至于嗎?”于先生厚着臉皮,往裘老對面一座,考慮到自己是有求于人,語氣放軟了幾分,“況且,這是夏軻要的,給我那小徒弟煉制法寶,就缺這倆樣材料了。”

“夏軻要的?”裘老這臉色頓時由陰轉晴,這麽多後輩裏面,他确實最欣賞夏軻的為人,遇事沉穩,處變不驚,品行端正,最重要的是,合乎眼緣。

“是啊,我這不是讓他給小述煉制防身法寶嘛,這才一天工夫呢,就把器構圖整出來了,材料清單也列好了,簡直比他當年參加門主考核那會兒還上心。”于先生裝模作樣地唉聲嘆氣,“這徒弟啊,有了心上人,就是不一樣了。”

遙想當年,夏軻入天照門,還是被他逼着去參與門主競選考核的。

“我早就看出來了,他對秦述不一般。”裘老贊同地點點頭,眉眼間,盡是笑意,這會兒倒是忘了那兩件天材地寶有多珍貴了,大手一揮,便将東西借了出去,随後又補充了一句,“明天開始,我去你那邊蹭飯。”

蹭飯這個詞,還是裘老剛從容枭枭那邊學來的,老是聽人炫耀、贊美秦述的廚藝精湛,他這孤家寡人的,早就有些心動了,只是身份擺在這裏,他也拉不下臉去幹這事。

如今,一個現成的大好機會擺在面前,不好好珍惜,豈不是暴殄天物?

于先生目的達成,揣着兩件天材地寶,正要轉身離開,聽他這麽一說,愣生生地停住了腳步,回頭,一臉難以置信:“這事,你是不是圖謀已久了?”

“胡說八道些什麽呢!”裘老一本正經地反駁,“你我修行之人,豈會跟凡人一般重視口腹之欲?”

最近恰好比較重視這一點的于先生輕哼一聲,扯出一絲僵硬的笑容:“随你吧,反正也不多你一雙筷子。”

然後——

第二天,于先生就後悔了。

這裘老頭看上去一派仙風道骨之相,口口聲聲自稱對口腹之欲不在乎,他家小徒弟做好的糕點、飯菜,剛一上桌,搶的比他還快!

他才是真正的臭不要臉。

“小述這廚藝究竟是師承何人?乍看之下,相當普通的菜式,我觀他烹饪期間,也并未采取任何特殊手法,這靈植中富含的靈力,竟被高度提純,便于吸收。”裘老情不自禁地發出了和前人一樣的感慨。

于先生心中好不得意:“這或許是就他與衆不同的天賦吧。”

“對了,那只貓,你回來後試探過了嗎?”裘老忽然壓低聲音,小聲詢問。

于先生轉頭,神色不定地瞥了眼廚房裏正在煲湯的少年,少年肩頭趴着的小橘貓早已乖巧地收起利爪,團成一個圈,牢牢地挂在他身上。

一人一貓,幾乎形影不離。

“試了,基本可以排除它是妖族的可能。”于先生颔首,上午的時候,他就已經将測試妖獸血脈的丹藥,趁着秦述不注意,偷偷地喂給了小橘貓,可是毫無反應。

裘老的注意力同樣落在了秦述和小橘貓身上,沉吟了片刻後,他緩緩開口:“我想到了一種可能。”

“嗯?”于先生回頭,不解地挑眉,“別賣關子,趕緊說。”

“你可還記得,你跟夏軻之間差點斷絕師徒關系,是因何而起?”

裘老此言一出,于先生的嘴角立馬垂了下來,心情明顯變差了:“過去的老黃歷,有什麽好提的。”

那件事說起來,等同于他不堪回首的黑歷史,如今因為秦述的緣故,他和夏軻之間算是冰釋前嫌,師徒和睦,自然就更加不想回憶往事。

裘老放下筷子,整了整衣衫,一副偏要把話說清楚的架勢:“昨夜你借了我兩件天材地寶離開之後,我一夜未眠,翻閱古籍,找到了一絲線索。”

秦述身上的可疑之處很多。

他是如何失憶的?

他明明只是一個沒有靈根的凡人,又為何能如此順利地通過守山大陣前三道關卡?

還有一手堪比煉藥師手法的廚藝,他又是從何學來的?

即便後面兩點都可以用天賦異禀來解釋,那他之前忽然顯現的豎瞳,遇到危機時候,爆發出來的驚人力量,不論是速度,還是體力,都與他本人嚴重不符。

這又當如何解釋?

帶着這些疑問,裘老在藏書閣的頂樓待了一晚上,可惜,并未找到确鑿答案,反而發現了一些可疑的記載,跟于老頭有關。

“跟我有關?”于先生狐疑地皺着眉頭,“你且說來聽聽。”

“當初你為了故友之女,逼迫秦述娶她,我依稀記得,那故人其實與你并沒有太大的淵源……”

“對。”于先生回想起昔日種種,神色不免有些別扭,“我确實不記得跟那位故人有多深厚的交情,當時那女娃子來找我,帶着他父親的信物,我觀她天賦一般,也就沒有收徒的念頭,可後來不知怎的……”

莫名其妙地改變了注意,對那人十分寵愛又照顧,因為對方喜歡夏軻,還強迫自己的徒弟一定要娶她。

如今想來,簡直荒謬至極。

“我在一本《奇異編外史》中查到了四個與之相似的例子,其中兩人原本是上大陸小宗門的外室弟子,年過三旬,忽然開竅,由雜靈根變成了單靈根,修行一路突飛猛進,成為門內的精英弟子,又先後忽然離奇死亡。剩下兩人皆來自下大陸,一個叫蘇婉清,一個叫林岳。”

蘇婉清!于先生神色一變,那不就是他那位故友之女嗎?

“蘇婉清是仙門中人與凡人之女,修行天賦低微,出生時是雜靈根,一直生活在下大陸的一個富庶之家,十八歲時失足落水,差點溺死,醒來後性情大變,又奇跡般地從雜靈根變成了單靈根,之後的事情,你很清楚了。”

裘老沒再繼續往下說,于先生自然清楚,蘇婉清拜入梵空學院,以故人之女的身份相見,被他格外照顧,幾乎當成了親生女兒一般疼愛,然後便是他和夏軻離心的開始,事情最終以蘇婉清的離奇死亡告終。

“這第四個人,事情發生在不久之前,下大陸有一個江湖門派叫做青城派,其中一名弟子林岳,原本天賦平平,忽然有一天,他像是吃了什麽靈丹妙藥,變成了武學奇才,一躍成為門派大師兄,率性衆人圍攻魔教總壇之際,被當時的魔教教主弄死了。”

裘老原本覺得這林岳的分量不夠足,還沒資格跟前面那三個相提并論,進一步研究之後發現:“林岳和先前那三人,似乎都身藏異寶,能在不經意間,改變周遭衆人對他們的看法和态度。”

“你說的前三人,皆是毫無預兆的離奇死亡,林岳卻是被魔教教主所殺,這裏面還是有些區別。”于先生嘴上這麽分析着,其實已經接受了裘老的說辭。

當年的蘇婉清極有可能也是身懷異寶,用了什麽詭谲手段,控制了他的意識。

這世間竟真的有如此厲害的寶物?

于先生将信将疑,追問:“你說的這些,跟小述有什麽關系?”

“你我不妨做個大膽推測,假設《奇異編外史》上記載屬實,那四人的性情和天賦,為何會在一夜之間,發生如此大的變化?”裘老單手橫在桌沿,傾身上前,繼續保持着小聲讨論的姿态,“傳聞,天外有天,上大陸之外,還有另一方世界。”

于先生皺眉:“你是說,他們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

“極有可能。”裘老颔首,随後又将話題繞回了林岳身上,“方才與你說的第四人,你可知他是怎麽死的?”

“被那魔教教主弄死的。”于先生翻了記白眼,這裘老頭真的是年紀大了,不久之前自己剛剛說過的話就忘記了。

裘老神秘一笑:“錯了,他是被雷劈死的,林岳死後沒多久,那魔教教主也被九天神雷劈死了。另外,還有一點,說來也是奇怪,傳聞那位魔教教主年紀輕輕,從不輕易出手,第一次現身時,他從天而降,砸死了原先那個魔頭。”

雖然魔教在他們眼裏,就是一盤不成氣候的散沙,也不足以引起重視,但于先生聽着這些宛如從容枭枭嘴裏蹦出來的“小道消息”,竟察覺出了幾分不一般。

他沉默了片刻,問:“那後來呢,那個從天而降的魔教教主,如何了?”

“被雷劈死了吧?”裘老估摸着,也差不多是這麽個結局,九天神雷劈在一個凡人身上,管他武功蓋世,輕功了得,最終不過化作一堆白骨,或許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那你跟我說了那麽多,到底是什麽意思?”于先生神色一斂,故作不悅。

裘老斜眼睨他:“你是故意裝傻呢,還是真的聽不懂?”

“小述來自另外一個世界?”于先生自然是聽懂了他的意思,“他可沒有一夜之間,性情大變,或是從庸才變成了天縱奇才。”

裘老坐回原位,坐姿端正地抿了口果酒,酒香清甜,令人回味,他餍足地眯了眯眼眸,繼續道:“因為他失憶了啊,你那邊不是有治療失憶症的丹藥嘛,回頭給他試試。”

于先生不置可否,坦然道:“管他從哪兒來,他既然拜了我為師,只要不做出欺師滅祖,為禍天下之事,我便一直護着他,即便我護不住,還有夏軻,還有五大仙門,都是他的靠山。”

裘老嘴角微微一抽:“行了,行了,知道你們師門護短,我也沒說要把他怎麽着,瞧你這着急的樣兒。我剛才跟你說這麽多,還不是想安慰你一下,好歹當年你幹出的那些蠢事,并未你的本意,而是被人陷害了,如此一來,可有好受一點?”

于先生冷哼:“沒有!”反而更加糟心,他活了千餘年,居然被一個小輩暗算了。

兩個年紀一大把的老古董很快又互損了起來,話題轉向了別處,他們自然也沒想到,這閑談之間的揣測,其實已經跟真相十分接近。

若是他們口中的林岳還活着,聽到這番言論,大約會氣得跳腳反駁:什麽異寶啊,那叫系統!來自高位面的科技産物!而且他還沒死,只是被強制遣返回原時空,才會造成在這個世界裏的“離奇死亡”。

眼下,沒有人來糾正兩人的推測,待到吃飽喝足後,裘老和于先生也就默契地忘記了之前的話題。

不過有一點,還在于先生的心裏烙下了痕跡,關于秦述失去的記憶。

是否應該幫小徒弟把記憶找回來呢?

他猶豫不決。

眼下,秦述雖然沒有靈根,無法修行,日子過的簡單充實,看上去也十分開心的樣子。

萬一他失去的記憶裏,充滿了不美好的回憶呢?

他若是擅作主張,豈不是壞事?

“師父,你有心事?”秦述收拾碗筷的時候,發現于先生明顯有些心神不寧,兩道眉毛皺在一起都快能夾死蚊子了。

“小述啊。”于先生回過神來,朝少年招招手,待他走近後,将自己拿捏不定的事情直接問了他,“你想恢複以前的記憶嗎?”

秦述一怔,失憶的事情,他從未多想,起初對這世界所了解到的一切,都由老掌門告知,之後一路走來,看到的,體會過的,慢慢累積經驗,他也沒有煩惱過,自己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只是偶爾,他一個人待着,會好奇曾經的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

但那些,其實也從未影響過他的生活,眼下的日子對他而言,挺好,他也不想改變什麽。

秦述仔細思考了片刻後,回答:“師父,失憶的事情,我并不在意,現在我有師父和師兄,還有小橘,大家在一起生活,我就已經很知足了!”

這孩子怎麽能這麽貼心,這麽懂事呢!

于先生感動得眼眶發酸,聽他這麽說,也就放下了原本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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