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抱抱
提到貓,裘老也有些印象,準确地說,是印象深刻:他家大白第一次被欺負到嗷嗷叫,就是因為秦述那只小橘貓。
乍一看,特別普通的一只貓,毛絨絨的,還挺可愛的,那雙碧綠色貓眼通透清澈,尤為漂亮,就跟秦述給人的感覺那般。
“普通動物與靈寵的區別,像你我這般修為,一眼就能看穿。”裘老當時一眼掃過去,并未覺得那貓有什麽異常,可如今回憶起來,似乎還真不一般。
“好像特別聰明,像是開了靈智,但感受不到一絲妖力。”
于先生贊同地點頭:“确實如此,有時候我看它,像一只普通的貓,不是睡覺就是撒嬌,草地打滾,撲蝶抓魚,再尋常不過,有時候它偏偏聰明的跟人一般,小述說的話,它似乎都能聽懂,還會應和。”
“難道是貓妖?”楚循一直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光明正大地偷聽,聽到兩老談論到秦述的小橘貓,立馬湊了過來,加入探讨,“師父,既然問題不在小師弟身上,那回頭我去把那只貓拐走,悄悄處理了?”
“盡出馊主意。”于先生瞪了他一眼,呵斥道,“你給我老實一點。”
“哦。”接下去的一路,楚循老老實實地一言不發,到了裘老的招生辦後,立馬扮演起一個盡職的工具人,該幹嘛幹嘛。
白孟洋的去向,很快被查清,事情正如他們猜測的那般:是墨時清救走了白孟洋。
原來,在夏軻和楚循趕去幻生池救人,破壞了周圍的結界後,遭受了反噬的墨時清立馬撤退了。但,這裏的墨時清只是一個化身,受到攻擊,便從原地消失不見。
這也是為什麽楚循之前丢了那麽多的搜索符,卻沒發現他的原因。
很快,墨時清放出了第二個化身,制造出自己從南門離開的假象,他的本尊卻趁機潛入地牢,帶走了白孟洋,又順走了藏寶閣裏的一件塵封法寶,之後,兩人才從西門撤走,一路下山,離開了守山大陣的監視範圍。
“這個帶走白孟洋的墨時清,會不會也是化身?”楚循大膽猜測。
“可能性極低。”裘老否定了他的假設,之前他啓動水光鏡查看墨時清的行蹤,因為對方化身的緣故,受了些誤導,現在有楚循的追蹤術加以輔佐,出錯的幾率極小。
“這麽說來,墨時清帶着白孟洋去了下大陸,裴遠帆也在下大陸,天行長老恐怕不是他們對手了。”楚循眼珠子一轉,将視線投向于先生,讨好地笑了笑,“師父,麻煩您老出點力,将容淵師兄、陸瑄師弟、雲梵師弟召來,咱們開個會商讨一下,是不是該下山去把那仨人逮回來?”
容淵是紫雲宗的宗主,陸瑄是水雲谷的谷主,雲梵是北鬥樓的樓主,加上夏軻和楚循,這五人乃是上大陸五大仙門之首,皆出自于先生門下。
然而,于先生略一思考,拒絕了他的提議:“此時由你驚雷殿而起,你回去主持仙盟大會,自行商量吧。”
梵空學院作為上大陸和下大陸唯一的中間樞紐,多年來,維持着世外桃源一般的安寧祥和,實在不适合将這些仙門糾紛牽扯進來。
“師父,您覺得我合适嗎?主持仙盟大會這種事,向來是夏軻師弟,或容淵師兄來負責。”楚循很有自知之明地擺擺手。
“夏軻要留在這裏給小述煉制法寶防身。”于先生板着臉,一副沒的商量的表情,“你看看你,老大不小了,還在這裏天天跟你小師弟找麻煩。”
啧。楚循算是看明白了,師父分明就是擔心他去欺負小師弟,趕緊将他支開!
他是那種人嘛?
好像……還真是,畢竟小師弟長得那麽可口,又自帶疑雲光輝,分明就在勾引他去欺負。
楚循這邊思緒飛轉,一個不留神,被于先生的戒尺打了個正着,還被收繳了一堆的聚靈符,然後……被掃地出門了。
“師父,你個偏心眼的!就知道疼小師弟!”臨走之前,楚循的怨氣直沖雲霄。
“阿嚏——”
秦述摸摸鼻子,又擡頭看看天空,前一刻晴空萬裏,下一瞬烏雲蔽日,這天氣也着實善變了點。
他偏過頭,悄悄瞄了眼不遠處的夏軻,對方似有所感,擡頭,正好對上他的視線。
“楚循回上大陸了。”夏軻正在一旁列清單,準備煉器用的材料,突然收到了楚循離開前給他的傳信。
從聽到白孟洋被救走的消息後,他便立刻趕回了藥廬,幸好,擔心的事情并未發生,秦述安然無恙,送走了容枭枭後,便去廚房裏忙活了,見到他回來,立馬眉開眼笑地招呼。
那一瞬間,夏軻忽然冒出了一種很稀奇的念頭,仿佛空蕩蕩的心一下子被填滿了,暖融融的。
強行按下心底那一絲異樣,他故作鎮定地跟少年微微颔首,算是打過招呼了,随後便快步走進書房,坐在臨窗的位置上,開始羅列清單,忙碌了起來。
這位置剛好對準廚房那邊,一擡頭,便能看到少年忙碌的身影。
“楚師兄走了?”秦述有些驚訝,之前在食堂外面相遇的時候,楚循還忽悠他去地牢看白孟洋,怎麽突然就回上大陸了?
難道是白孟洋出事了?
少年臉上的疑惑不加掩飾,夏軻也沒特地隐瞞,直言道:“白孟洋從地牢消失了,多半是墨時清将人救走了。”
“師兄,那墨時清真的是妖族餘孽嗎?”秦述放下手裏的事情,心緒不寧地走了過去。他對這個世界的了解,畢竟太少,以前老掌門告訴他的事情,信息偏差較大,之後容枭枭雖然給他進行了不少科普,但畢竟大多屬于八卦之類的小道消息。
關于妖族,上大陸那段曾經灰暗又悲涼的歷史,因為并不光彩,所以史冊記載中,也并不詳細。
夏軻擱下筆,望着趴在窗臺上的少年,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晶瑩剔透,純潔無垢,帶着純粹的好奇,和一絲毫不掩飾的煩惱,他遲疑了下,颔首:“多半是。”
“那我呢?”秦述指着自己的鼻子,問道,“我也是妖族嗎?”
老掌門說是他穿書的炮灰,在這之前,他深信不疑,因為他一沒有習武的天賦,二沒有修行的靈根,僥幸進了梵空學院,還先後兩次差點丢了小命,妥妥的炮灰路人甲設定。
但方才,他仔細想了又想,不禁開始懷疑老掌門的說辭,究竟正确與否。
首先,這是個修仙背景的世界,但老掌門顯然不清楚這一點,那麽明顯的區別,正常人都不會搞錯。
其次,從相對論的角度分析,他雖然兩次差點丢了小命,卻幸運的活了下來,這可不是一般炮灰能擁有的運氣。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後,秦述思考的問題也越來越多:如果從一開始,老掌門就在騙他?
可是,為什麽要騙他呢?
這一點,秦述想不明白,仔細回憶自己在月半宗待的三個月裏發生的點點滴滴,還是發現了一些可疑的地方,譬如說:老掌門對魔教的怨念很大,準确地說,是對魔教教主,經常有控制不住情緒,惡毒詛咒對方的時候。
一開始,老掌門似乎很想把他培養成才,很用心地教他練武,可惜,他沒天賦。
之後,老掌門開始給他灌輸一些十分奇怪的思想:要存活于世,必須要找靠山,要找靠山,就要找最強大的,譬如說五大巨頭的第一人等等等。
再後來,便是關于他的身世,老掌門從何得知一切?
秦述越想,便越發覺得事情不對勁,甚至有些沮喪:“師兄,難道我真的是妖?”
“你不是。”夏軻肯定地回答,頓了下,又補充道,“師父說,你不是,他老人家的話還是很有分量的,你應該相信。”
這一點,秦述毫不懷疑,于先生的徒弟遍布整個上大陸,最有排面的那幾個都得喊他一聲師父,所以他老人家的話,不只是分量那麽簡單,更準确地說:是權威。
聽着挺有道理的樣子。
他正要點頭,卻聽到夏軻又說:“即便你是妖族,又何妨?”
秦述猛然一怔,驚訝地張大眼睛,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這張臉長得十分俊美,眉似刀削,斜飛入鬓,眼眸深邃,眸光清冷,卻極少笑,就像他給人的感覺那般,凡事淡漠疏離,拒人于千裏之外,誰也走不進他的心裏。
可這一刻,他看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人無比動容。
“妖也有善惡之分,正如人一般,行善者,無愧于心便好。你這樣,挺好,是人,或是妖,并無區別。”夏軻從小見識過太多的人性醜陋,對于古籍記載中的妖族,反而沒有一般仙門中人那樣強烈的怨恨與憎惡。
楚循會對秦述的身世持懷疑态度,并刻意試探,夏軻自然也不是沒有發現少年身上的異常,只是他早已從一開始的時候,就做出了選擇。
選擇相信秦述,只要他還是他的小師弟,便會護着他一天。
秦述感動極了,起初的那點迷茫和不安,因為夏軻這一番話而徹底消失,他情不自禁地朝男人伸出手:“師兄,我可以抱抱你嗎?”
就像他在難過的時候,開心的時候,會忍不住想要抱一抱小橘,這一刻,他特別想擁抱一下這位給予他諸多幫助的師兄。
夏軻神色僵硬了剎那,記憶回到了遙遠的過去,很小的時候,受了委屈,他也會跑去娘親面前,求安慰,求一個擁抱,只是後來,父親沒了,娘親也沒了……
“師兄,謝謝你!”秦述看他沒反應,幹脆一股腦兒地爬了過去,一把抱住對方的腰間,用力地蹭了蹭:謝謝你帶我上山,謝謝你暗中拜托裘老照顧我,謝謝你在我有危險的時候挺身而出,謝謝你一直信任我!
像只撒嬌的幼崽。
夏軻回過神來,眼眸輕垂,望着少年烏黑的發頂,視線下移,落在那張緊貼着自己胸膛的臉蛋,白的幾乎發光的皮膚,眉眼如畫,鼻梁翹挺,嘴角挂着滿足的笑容,仿佛抱着他,便擁有了全天下最珍貴的寶貝。
這一瞬間,他放下了原本想要将人推開的念頭,也忘了自己許多年來,從不與人過分接觸的習慣。
這是他的小師弟,不是外人。
他這麽告訴自己,只是抱一下而已。
問題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