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姐妹團(8)
時間回到小組對決賽當天。
6月22日, 上午九點。
王枝枝跟成員成一列,站在後臺通道口。
十分鐘前,王枝枝隊伍的舞臺已展現完畢, 排在第三出場,由于早上起來練習過幾遍, 整體發揮穩定。
現在輪到俞情隊伍上臺。
彩排時,就已經見到過俞情隊伍的完整舞臺。
憑心而論,除了舞蹈編排前後有偏差之外,舞蹈視覺效果非常好。
無論是從打光、舞臺布置, 還是服裝,以及俞情「天使」扯下翅膀後,引領着其他天使, 那段氣勢磅礴的群舞。
正式音樂高丨潮, 全體隊員跳得整齊劃一,力量感十足,非常容易感染人。
雖是同首音樂,跟王枝枝隊伍,卻是截然不同的風格。
俞情隊伍:對抗、叛逆、整裝待發。
王枝枝隊伍:釋放、解脫、各自精彩。
對舞蹈整體有了解, 是以此刻,王枝枝的目光落在施落音身上。
眉頭無意識越皺越深……
「今天施落音怎麽不在狀态?」站在身後的劉若非的嘀咕聲傳來, 「明明之前跳得很好呀。」
豈止是不在狀态,還是失誤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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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全體下蹲的動作,只有施落音的動作是慢半拍的。
王枝枝吐了口氣。
俞情隊伍表演完畢,主持人鄒添把王枝枝隊伍迎上舞臺, 共同等待分數。
評分規則是這樣的,有500位觀衆連線觀看舞臺,每支隊伍舞臺結束後, 頁面上有兩個按鈕,可以對隊伍的表現打「喜歡」或「一般」。
「喜歡」多的即為優勝隊伍。
優勝隊伍的成員可獲得每人5000的加票。
兩隊全部表演完畢後,觀衆要在兩隊所有成員裏,評出最亮眼選手。
每位觀衆只能投一人。
王枝枝隊伍「喜歡」票數是:347。
俞情隊伍的「喜歡」票數是:435。
還好。
比分并沒有想象中差距那麽大。
她們這隊從最開始連跳都跳不齊的程度,到現在,王枝枝基本算是滿意的,而且這次舞臺她們發揮很好,沒有遺憾。
接着,主持人開始公布隊伍中所有選手的「亮眼」數。
相比于團隊,這才是大家所看重的。
因為這代表着觀衆對你的「印象分」,且每位選手的印象分要進行排名,排名高的選手,才能得到下一輪公演的曲目優先挑選權。
第一輪公演,99名選手要淘汰掉22名。
能夠提前選對适合自己風格的曲子,非常重要。
鄒添:「現在讓我們從最後一名開始揭曉。」
不得不說,比賽的殘酷之處就在這裏,明明可以等所有隊伍都表演結束後統一公布排名,或者每支隊伍跳完後直接公布,非要把兩支隊伍放在一起,站在舞臺上公布。
屏幕上露出最後一名的名字。
B隊:趙乾
接着緩慢露出票數:5。
B隊是俞情隊伍,攝像機湊過來抓選手表情。
B隊:方思輕
票數:8。
B隊:施落音
票數:9。
A隊:劉楠
票數:20。
B隊:何珊珊
票數:26。
A隊:司甜
票數:30。
A隊:白妙
票數:37。
A隊:劉若非
票數:59。
A隊:王枝枝
票數:?
B隊:俞情
票數:?
目前總票數是194票,如果500位觀衆都投了票的話,意味着還有306票。
王枝枝知道自己不可能比俞情高。
俞情那支舞,就突出了她一個人,其他成員都像是「伴舞」,模糊得可怕,以至于連身為對手的王枝枝都沒記住她們的名字……
還有最有可能突圍的施落音……
不能再想下去。
鄒添問俞情:「你覺得誰最有可能拿第一?」
俞情笑:「應該是枝枝吧。她跳得很好。」
「很謙讓哈。」鄒添轉頭問,「枝枝,你呢?覺得自己會拿小組第一嗎?」
「既然俞情姐姐覺得是我。那應該就是我吧。」王枝枝刻意盯着對俞情說道,「我相信俞情姐姐的眼光。很會選人。」
選的全是實力尚可,性格還比較溫順的姑娘。
俞情笑而不語。
幸虧主持人沒繼續問下去,cue下一組上來,不然王枝枝可能會壓抑不住自己的白眼……
王枝枝這組中最為興奮的莫過于劉若非。
她從沒想過自己居然能拿第三,居然超過了……施落音,以及司甜!
即便她知道是施落音發揮失誤。
即便她知道是因為自己在王枝枝隊伍,有段非常出彩的個人Rap!如果在俞情隊伍,她一定會是倒數第一。
即便知道無數個「即便」……
但,這是劉若非第一次被觀衆所認可!
參加了三次選秀,三次都在第一輪被淘汰。
跟施落音同歲,以前一起參加過某檔唱歌節目,連施落音都不記得。
沒有顏值,沒有才華,家境貧窮,懷抱着夢想而來,卻在幾次失敗之後,很快認清了自己的普通,自己的無能,于是就習慣了……習慣了自己很爛,有很多缺點,不值得被喜歡。
不再努力。不再期待。很想走捷徑。
卻又偏偏地,偏偏地,怯怯懦懦不肯放手。
劉若非停下來。
排在最後的兩名姑娘一直在哭。
500人的觀衆,一個5票,一個8票,誰不難過?
她轉過身,從裙子的小口袋裏掏出紙巾遞給她們——每次上臺表演都會帶紙巾,怕失敗,怕出醜,怕丢人現眼,怕被隊友罵,怕接到媽媽電話再次吵起來。
真的很了解很了解這種感覺。
攝像頭一路跟着她們,只拍她們哭,什麽都不做。
大家都是「工具人」。
綜藝節目裏的工具人,大衆談資裏的工具人,為了給觀衆增添看點而存在,為了襯托別人而存在。
但——
劉若非想說勉勵的話,卻發現說不出來。
笨嘴拙舌,更害怕自己說錯了被人噴,膽小如鼠。
「別灰心。」最終她說出一句,再補了一句,「加油。」
工具人又怎麽樣呢?
有人是「繁衍」的工具,有人是「生活」的工具,而她們,是「夢想」的工具。
只不過她有這個心得已經是在午夜,沒辦法在鏡頭面前吐露。
……好不容易才想出來的。
劉若非很欣慰:普通人的閃光點,總要好久好久,才閃一下。可她終究有微微的、微微地閃起來一下。
在這個時候,王枝枝正和施落音聊天。
心情很不好,以至于都沒怎麽看其他小組的對決舞臺,就算是最後出總排名時,心情毫無波動。
俞情自然比她高,拿了206票。
在所有選手中排第二,排第一的是最開始剔除所有成員後,接受所有待定選手的隊伍的主C,成為最大黑馬,拿了208票。
王枝枝100票,排在第9名。
施落音9票,排在倒數第12名。
預計聊天時間很長,沒有選擇廁所,和施落音來到劇院旁的水池邊,之前就是在這裏見到俞情打翻施落音的飯盒。
很顯然,那次并不是「恨鐵不成鋼」,而是徹徹底底的欺淩。
就譬如剛剛的公演舞臺上。
施落音對于王枝枝來找她并不意外,或許說,是王枝枝來找她,才讓她決定告訴她:「俞情手上有我的把柄。」
「我大概猜到。是什麽把柄?」
施落音和俞情的情況,跟自己和司甜差不多,都是要給人當「托」。
只不過王枝枝是在場外立一個惡毒女配人設,施落音則是在舞臺上故意失誤,以作為俞情的對比。
剛剛施落音在舞臺上的水平,是王枝枝覺得,就算施落音發高燒,也不至于跳成這樣的水平。
遠處圓月,無星無雲,樹影岑岑,以至于她們看不清對方的臉。
一個人待在這兒還會有些許恐怖。
意外地适合談起一些秘密,或者說……內心深處的隐私。
「我不知道該從哪說起?」施落音借着微弱的光,坐在水池邊緣,「我之前總是幻想跟別人說出這件事。想了好久,醞釀了好久,反倒不知道該怎麽說。」
「那我來問。」王枝枝直截了當,「首先,『花生過敏』事件,是俞情搞出來的麽?」
出來時十二點多,現在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六月份的夜晚,居然會有些清涼,只是王枝枝很熱——她很生氣,一路生着悶氣。
「是。」施落音說,「我沒有具體證據,但錄音裏的話是我跟她聊天時提的。」
「是她誘導的,還是?」
「應該不是誘導。因為在林茜花生米過敏事件之前說的。公司想換C位,把林茜換成我。一方面我的确想當C位,一方面我怕林茜心裏不舒服。俞情不知道從哪知道這件事,主動找我聊天,鼓勵我當C位。我當時還很感激。」
「錄音是她剪出來的?」
「嗯,剪了我提想當C位的那一段。還有林茜的花生米過敏也是,俞情想買花生醬,我就提醒了她一下。」
「你為什麽不澄清呢?」
「原本想發微博澄清,後來,林茜對經紀人單獨說,認為是我做的。俞情看見了。」
簡而言之,這兩個隊友把施落音錘死了,尤其林茜還是受害人。
「你沒有朝她解釋?」
「她不相信。」
「你有沒有懷疑過,這件事是她們倆合謀呢?」王枝枝問。
「也許吧。」施落音沉靜了一段時間才給出答案,像是她的确想過,「我沒有去求證。公司不贊同報警,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給的方案就是發聲明林茜是誤食。」
「但沒用吧?網上越鬧越大。」
「林茜從小花生米過敏,一直很注意這方面,沒有人會認為只是誤食,加上那段錄音突然爆了出來,剪得很巧妙。我自己第一次聽的時候都差點以為自己真的動過這種念頭。」
王枝枝很久沒說話,難以想象施落音當時的心情。
「公司是站在林茜和俞情那邊?」
「你真聰明。我是後來才發現這一點的,我以為公司會主持公道,發聲明只是不希望鬧出去,導致組合解散。我寧願相信林茜是無辜的,我希望俞情走。公司一直在推脫,說等風波過去後再處理,現在有動作落人口舌。我也不希望腦袋,居然信了。」
「我一直等啊等,關在房間裏練舞。直到我爸媽家被潑油漆,才知道林茜對外默認這件事是我做的。我被雪藏了。所有代言和商演全部除名。」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我當時居然沒有想到用法律的武器保護自己。也是,當時才23歲,很年輕,很容易被騙。我想保住『Wao』,我想繼續唱跳,于是我就去找公司領導。他給我提出了一個條件,就是上丨床。」
王枝枝沉默了。
月光冷冷地灑在地面上。
「從三歲開始學舞,六歲就想當idol,我這輩子除了唱跳就沒想過別的事,連戀愛都沒談,跟父母見面不多,把除了跳舞之外的所有事都不管不顧。我為夢想付出了我一切,所以身體也沒有關系。只要能繼續留在舞臺上。」
「所以我去了。跟着他去酒店。等在他洗澡的時候,突然後悔了。」
「就是那一刻。我意識到,尋夢是實現自己,不是出賣自己,于是我想跑,可惜沒有跑成功。」
「我覺得我對現實世界的了解是真的很欠缺。他們有跟他進房間的視頻,是自願的,以及我答應『潛規則』的微信聊天記錄。我不僅什麽都沒得到,失去了自己,還被反擺了一道。」
「那個人是俞情的姘頭。我才知道俞情為什麽知道經紀人找我說想讓我當C位的事。原來她是這麽進來的。原來她背後一直有靠山。原來我真的對身邊的事毫無所覺。」
「因為這件事,我瀕盡于退圈狀态,一直躲在家裏不肯出來。」
「報警呢?」王枝枝問。
「這次我考慮過。我怕沒辦法再當Idol。」
idol是一個很殘酷的職業,不僅是青春飯,很多粉絲們還對他們有強烈潔癖。
連官宣有男/女朋友都能導致大批脫粉回踩,更何況是女idol被強丨奸,還是答應潛規則反悔被強丨奸。
就算報警能贏,聊天記錄和視頻在網上擺出來,面對的絕對是徹徹底底的蕩丨婦羞辱。
未來只要她站在舞臺上,粉絲就會想起這件事。
人就是這樣一個物種,無論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只要對方有過什麽事,就會想象這件事在她身上發生的樣子,調不回知道事情以前的狀态。
「俞情就是用這件事要挾你嗎?」王枝枝問。
真恐怖啊,明明是加害者,吃準了受害者不想把事情曝光鬧大,反而用「罪證」去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壓對方。
「嗯。她答應我不爆出去。」此時此刻,施落音的表情還是淡淡的,沒有哭,只是說話速度慢了很多,「我不知道你聽完之後會是什麽想法。我不自卑。也不覺得自己髒。依舊熱愛舞臺。還是想當idol。」
「我之前查過你的信息,有人看到你去年在酒吧跳舞來着。」黑暗中,王枝枝的聲音反倒有些沙啞。
「嘗試過。不過酒吧和舞臺還是不一樣。酒吧大家希望看見的是性感的身體。舞臺上,大家會迷戀燈光、音樂和舞蹈。好久沒有上舞臺了,想來試試。」
王枝枝上前抱了抱她:「真好。讓我遇見你。」
「謝謝。」施落音沒有回抱她,而是認真而輕聲地說。
施落音肯把這個秘密吐露給她,已經代表把王枝枝當成了「知心人」。她跟之前沒太大變,無非是生人勿近的程度提高了些,但依舊會相信別人。
大概會有人覺得她是真的傻,可王枝枝覺得她是純粹。
用一句流行語來概括:錯的不是她,而是這個世界裏……那些無恥的人。
穿越以來,即便被沈薄西不相信,被司甜和李新楠排擠,被王姐和其他人不看好,王枝枝都沒有生氣……
唯一生氣的便是,在節目第二期播出後。
不僅有#俞情美炸了#、#俞情超越原版《Move》#、#施落音舞臺失誤#,還有一條是半夜升起來的:#施落音陪丨睡#。
起因是某營銷大號的八卦文章裏,沒有指名道姓,卻欲蓋彌彰地寫:
某S姓女星,大熱組合前成員,因為對隊友的非常嚴重惡劣事件消失在大衆視野兩年,現在回來,進了一個大熱綜藝選秀節目裏?
明明節目裏實力不行,為什麽還能進來呢?
據節目組工作人員爆料:這個S姓女星答應陪丨睡某投資人,才讓選角導演給她開後門。
給出這麽多暗示,是瞎子都知道這個人是誰。
原本小組對決後,就要進行第一次公演準備,可惜節目組購買的主題曲demo韓國作者,被爆出抄襲,節目組緊急修改音源。
于是在小組對決後和節目播放前這倆天,她們都在補拍主題曲。
而王枝枝還被選中拍攝廣告,很忙碌,跟施落音聊得不多。這幾天心中還有過小小的期待,既然節目組把施落音選進來,舞臺上失誤能不能給她剪掉?
可惜,不僅沒給她剪,在微博上出現#施落音陪丨睡#這種熱搜時,也沒有澄清,任由其發酵,以至于才開播兩期,無論是視頻網站彈幕,還是微博上,都是:#施落音退賽#。
「俞情的嫉妒心究竟有多強,要把你踩成這樣?」第二期節目播完第二個夜晚,王枝枝和施落音頭對着頭,各自躺在床上玩手機。
司甜和另一個姑娘去李新楠那吃東西。
寝室只剩下她們兩個人,一如既往把攝像頭電源拔了。
「我也不知道。」施落音說。
「出爾反爾。」
施落音沒有出聲。
「你太優秀了。她在你的光環下生活很久,不把你踩到底不安心,自己熱搜安排了兩條,給你倒安排了很多。」施落音消失兩年,突然被黑成這樣,不是有人帶節奏,王枝枝都不相信。
王枝枝原本「惡毒女配」那事,是要被噴一輪的,現在大衆卻都被施落音和俞情的逆轉吸引住視線,以至于噴王枝枝的人不多。
噴的人還分成兩派。
正方:兩次Battle,願賭服輸,王枝枝輸了就是輸了;
反方:綜合實力,王枝枝最強,從團隊考慮,王枝枝争C沒錯。
自己還能這樣洗,王枝枝倒是沒想到,還以為會一邊倒地罵。
綜藝節目帶來的曝光量巨大,前天和昨天播出後,王枝枝增加了六萬多的粉,以及……
「我有大概五千條辱罵評論,你呢?」
「我沒數。」施落音說。
「我想看看。介意嗎?」王枝枝伸手,施落音沒說什麽,直接把手機遞過去。
施落音微博還停留在大前年,第一條微博将近17w評論,點開:
第一條:施落音,你這個賤人。[微笑]。(89w贊)
第二條:你媽是不是懷你時被豬拱了,怎麽生了你這麽個臭不要臉的玩意兒?(53w贊)
……
王枝枝迅速望過去,基本是「網絡罵人教科書」,怎麽髒怎麽來,點贊數都還很高。
除了評論,這兩年斷斷續續一直有私信。
肆無忌憚的辱罵,而且還有好多是以前在聊天框裏說「我好喜歡你」,現在則表達痛心疾首地表達「真是瞎眼才喜歡你,去死吧」。
昨天節目播放後,依舊在源源不絕湧入更多的評論和私信。
無數新的評論、新的私信、新的@提醒。
王枝枝把手機還給她,沒多久,來了條新微信。
沈薄西:[枝枝,初舞臺和小組對決都很棒。]
王枝枝望着屏幕,想了下,改為趴着朝施落音:「落音,你介意我把你的事告訴我……嗯,我一個朋友嗎?我很信任他,他不會說出去的。」
「沒關系。就算他說出去也不一定有人會信。」施落音沒看手機,而是平靜地望着黑暗。
很多次她都是這樣,躺在床上什麽也不做,醒來時見到她睜着眼,整夜都沒有睡過一樣。
為什麽會得抑郁症呢?王枝枝曾經在微博問過,現在她知道了答案。
沒有人不會得。
「我去廁所打個電話。」王枝枝摸摸她的頭後,爬下了床。
作者有話要說: 剛回去,不是靠沈薄西,而是王枝枝和施落音自己。
接下來的大章是複仇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