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送鐘?
帝俊在前龍行虎步,模樣冷厲,刀裁斧砌的劍眉斜飛兩鬓,下而生寒目,因參修帝皇之道,即便如今未加冕冠,身周煌煌烈陽真火明滅,不避人前,盡管他有心收斂,依舊有束之高閣的距離感。
“太一?”帝俊見人落在身後,回身詢問。
自己素來沉穩的弟弟,今日卻屢犯失誤。
“面見聖人有兄長一人足矣,我便留在外頭候着”太一停下步子回道,眼梢卻斜瞥見那一抹驚鴻。
帝俊了解自家兄弟的脾性,于他而言,應付外人遠不如閉關來的熱衷,即便是讓他應付聖人,他一樣打心眼裏別扭。
“也罷,那你留在此處等我”經過蘇北身邊時,朝他略颔首
--聖人收徒一事,已經在洪荒流傳開,面前這人能出現在紫霄宮,身份不言而喻,帝俊不失禮儀颔首完,繞身而過。
這一下,蘇北跟在他後頭的太一碰上面。
相較之,太一相貌品行溫和許多,眉宇間兩兄弟頗有些相似,但略帶彎折的眼角削減了原該有的盛氣淩人,橫提豎勾間,在那張尋不出不妥之處的臉龐上描補填幾分清雅柔和。
旁人乍一瞧生出“這人看去并不是太冷”的錯覺,他一身黑金雲紋的束腰的長衣,行步時勁風勾勒出衣擺下的猿臂蜂腰。
他的唇有些泛白,血色殘褪般,薄且有鋒,妥妥的後世禁欲型男範!
當論品貌,蘇北不得不誇贊,太一是他兩輩子迄今為止,自己見過模樣生的最符合自己審美的。若非對方有一半的嫌疑是他自家娃兒的親爹,沒準他會思慮停下步子,攀談兩句。
畢竟能遇上賞心悅目之人,也是件美事。
“道友,留步”太一見對方點頭錯身而過,鬼使神差喊出聲,等蘇北立住步子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的失禮忙表歉意:“是在下冒昧”
太一自己也沒明白,但既已開口,便壓下心底突如其來的別扭,歸咎于不常于人打交道的原因,頓了頓說:“在下東皇太一,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蘇北對于太一喊住自己,同樣始料未及,但轉念一想,鴻鈞遮掩了都來身世,自己坦蕩些反倒不如刻意避着打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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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此處蹊跷,反倒落落大方:“喚我蘇北便可,道友亦是來尋聖人的?”
“嗯”太一應道:“兄長有事尋問聖人”
有事?帝俊身負河圖洛書,占蔔推演上更是登峰造極,若他都需求問,那便只能是為一事--妖族大勢。
太一不善言辭,蘇北又是浮于表面的熱情,暗地下卻似塊寒冰,場面連人走茶涼都算不上,因為壓根就沒熱不起來過。
攀談的時候,最怕一方安靜,要是兩方都不說話,那種感覺讓人頭皮一陣發麻,無聲的窘迫在兩人間蔓延,太一張了幾次嘴,也沒問出話。
如此神态,帝俊若見到只怕會目瞪口呆,太一性子淡,修為根腳一頂一的尊貴,素來都是旁人找話,熱絡想攀關系,他敷衍應答一二,如今換成他想搭話,頗有點英雄難逢出處的趕腳。
都來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太一給他感覺很親切,同蘇北于他一般,發自心底想親近。但他娘交代,不讓自己說話,他還是懂事不給自家娘添麻煩。
即便這個伯伯不大像壞人!
“這是......”蘇北與他介紹是自家孩子,有讓都來喊人。
甜脆脆的一聲伯伯,喊得太一喉嚨都緊了緊,他看了看蘇北,又看了看圓潤如墩的小娃娃,憋有半晌,好不容易擠出句贊詞:“模樣生的真好”
大概是自己也覺着生硬,憋不出好聽的話,生生又從牙縫裏湊了一句:“養的……也極好”
蘇北:......
單單兩句話,蘇北就淘汰他是都來親爹的想法,畢竟後世按照太一的性子,盤領襯衣都要扣到嗓子眼,至于留種在外的荒唐行徑,怎麽看都不大可能。
“你再誇誇,他該不高興了,沒得發脾氣難哄”蘇北打趣道
都來在招搖山見過雄姿矯健的異獸飛禽,頗為豔羨,但看着自己日漸富态的身子,莫說翺翔九天,飛起來都夠嗆
都來自閉了好幾日,虧得蘇北追着哄,說他如今還在長身子,待年紀長些,定比那些異獸飛禽神俊,才打消他節食的念頭。
他這莫名其妙的臭美,不知道是不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多半随的是他爹,自己不大修邊幅,随性的很。
除此之外,都來還頗有點小脾氣,旁人若誇自己把他養的好,他能自動翻譯成你說他胖,人小氣性卻大,這下沒發作多半是跟太一不大熟的緣故,換成紅雲,估摸已經下臉子了,臉皮能挂一打啤酒。
太一難得誇一回旁人,沒想到力氣全使在馬蹄上,他自己同樣疑惑,在此之前,他從未費力讨好過別人,即便與旁的準聖約戰都沒如此手足無措過,或許只是單純想給對方留下個好印象。
初見蘇北,對視那一瞬,他頗有種似曾相識之感,但搜刮腦海裏的記憶,只字片語都未有所提,若不是先天神邸生而天慧,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熟悉之人,不可能沒有半點印象,太一還以為二人是知音深交之輩呢。
他挺喜歡叫那個都來的孩子,見着親切,遂而話出口前,前所未有要過心好幾遍。
“在下言辭不當,特向小道友致歉”他同個小孩玩笑都如此正經兒,活似塊古板教書先生,說話間他連賠禮都準備好了,是只造型古樸的小鐘,他說:“小玩意兒,當是賠禮”
鐘上的花鳥魚蟲,日月星辰交替,蘇北掃過一眼險些呼吸驟停--他雖對洪荒法器不明,但對後世各種仙俠劇,屢次翻拍描述過無數次的東皇鐘,早就如雷貫耳。
太一送給都來的鐘,與與流傳的描述如出一轍,他突然想吶喊,兄弟哄孩子而已沒必要玩那麽大吧!
再說送鐘總有點忌諱,雖然洪荒不一定有這說法。
他戰戰兢兢的問:“這是……”
太一明白蘇北是誤會了,解釋道:“蘇道友莫多想,此物乃是我煉器之餘的即興小玩意兒,并非是真的東皇鐘,兩者倒有異曲同工之妙”
論品階,這只仿鐘威能勉強能擠進後頭靈寶,不過是消耗品,裏頭僅有三道封印,有準聖三次功效。
“若能以太陽真火為引,威能會勝過裏頭的紅蓮業火,都來用以做護體靈寶,确是頗為合适”
但太陽真火唯有金烏一族能掌控,此話他不過是習慣脫口而出,并不知提醒了他身前的奶娃娃。
東皇鐘乃是他的伴生靈寶,先天認主,與自己神魂相容,便是自己想送亦是不能。
蘇北虛驚一場,既是仿品收下亦無妨,大致是自己今日收的禮太多,讓他頗有些為難,來而不往非禮也,索性他也回一次禮。
從乾坤袖中取出面旗。
“禮輕情意重,這面青天白日旗是取夔牛毛皮為旗面,扶桑神木枝丫為旗杆,迎風能化雲雷,有震懾群妖之用,雖說威能有限,勝在寓頭好”
自古占山為王或是開宗立派都以立旗為先,唯有祭出青天白日旗,宗派名號才能打得響亮,太一二人要創立天庭,自然旗號要響當當,才能呼應普天群妖。
蘇北胡編亂造時不忘給都來使眼色,心裏懷有歉意--孩子,你娘不是故意要把你遛鳥趕兇獸的玩具送人的。
實在是,拿人手短,他自然練不出後天靈寶那些威能強悍的法器,折些樹枝、扯塊毛皮,做點小玩意還是綽綽有餘的。
而他之所以送逼格很高的“青天白日旗”,真的只圖寓意好,帝俊此次來尋鴻鈞多半是詢問妖族今後的出路,作為天地間的金烏神鳥,本就有能震懾群妖,龍鳳麒麟三族元氣大傷,說起來有本事帶領群妖的,便要屬他兄弟二人。
可若想號令群妖,需得師出有名,邁出的第一步,自然是立旗口號,他這是在給太一指點迷津呢。
果不其然,太一神色微變,震驚于蘇北竟知他兄長有開宗立派之心,潦草的旗面完全不影響它的用意:“此禮,兄長與我都極為喜愛,蘇道友有心了”
“喜歡便好”蘇北想說一句您高擡了,他就是窮逼裝富貴,連打腫臉充胖子都算不上,虛的不行。
對方是聖人門徒,如此沒準亦是聖人之意,要他兄弟二人開宗立派,重振妖族,這事需同兄長多加商議,事關妖族大業,容不得半點差錯。
等帝俊參拜完鴻鈞,太一與他談起這面青天白起起,帝俊一雙虎目霎時金光流轉,連到幾聲大好
“我倒還思慮聖人為何三禁其口,用意原是在此,我妖族不日起勢,必定扶搖九天。”
蘇北如果知道他自圓其說的一番解釋,能打通太一奇思妙想之門的任督二脈,順帶把帝俊一起帶進溝裏,他尾巴想必都能翹到天上去。
畢竟能忽悠兩大金烏的,普天之下也就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