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兩烏相遇
蘇北進紫霄內殿時,鴻鈞神情與方才無異,依舊阖目靜坐,他沒敢打擾,因為自己深知動靜把控的再小,豈能瞞過聖人覺察?對方既然沒開這口,事就不能急于一時。
聖人傳召,些許事得謹慎再謹慎。
靜候在旁,空蕩蕩的大殿針落可聞,前頭人多沒顯出的窘迫,這會兒自個面前坐着的是整個洪荒掐尖的人物,單單仰止鼻息,後脊梁骨就忍不住凸凸冒寒氣,雞皮疙瘩争先恐後跳出來。
蘇北眼觀鼻、鼻觀心,突然有些後悔把都來留在殿外了,不然童言無忌,場面也能破冰。
總不至于,孩子打破僵局,鴻鈞還繼續中聾做啞吧?越想越覺着有理,蘇北腿肚子都有些站酸,鴻鈞才舍得開尊口。
“可知我為何傳你?”
這一下倒問出心聲,他也想知道自己是何舉動,引起鴻鈞注意,難不成他舍己為人表現得太随心所欲,連聖人好感也刷一波了?要私底下補償自己一番。
“弟子不知,望老師明說”盡管腦子裏如信馬由缰,跑的沒有邊際,蘇北嘴上依舊中規中矩答話,不露破綻。
虧得聖人無法窺見旁人內心所想,否則蘇北內心你方唱罷我登場的一場絕倫好戲,鴻鈞怕會大跌眼鏡,在他眼中,自己這六弟子,修為算不上出類拔萃,心性卻是極佳。
鴻鈞嘆了口氣道:“你可知自己贈與準提二人一場多大機緣?”
聖人能通古今,天道盡管遮蔽大部分前因後果,加上龍鳳量劫過去不久,天機紊亂,大推演術時靈時壞,但能達如的今修為,天道之于鴻鈞,并非雁過無痕,大勢所趨、天地所歸,大致走向他還是能理出大致的來龍去脈。
西方二人将來能夠問鼎聖位,至于機緣何在,如何證道,他便猜不透。
聽此一問,蘇北疑惑頓消,算起來盤古當年身隕,元神肉*身化為一氣三清、,十二祖巫。
萬法所向,盡歸玄門,鴻鈞亦不例外,而西方二人卻各有尊神,大概就是宙斯之流,兩者殊途且不同歸,聖人也有私欲,誰不願玄門永昌?
後世大乘佛寺影響深遠,自己上輩子身邊的朋友,談及信仰,大多人只知大日如來、觀音菩薩,論起道教三清,玄門神官,知之者甚少,這亦是與佛教大興,玄門衰敗有關。
鴻鈞對三清想來最為滿意的,畢竟算起正統,三清出身更為正統,甩去此前的不安,蘇北扯出抹笑:“弟子推讓鴻蒙紫氣,并非為的準提、接引二位師兄,實乃為保我我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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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此話從何說起”鴻鈞聞言頗為詫異,突生出些許興致聽聽他這弟子怎麽解釋。
“老師雖未點名成聖需得鴻蒙紫氣,弟子卻能從您陳詞句調中品出暗下之意,恕弟子鬥膽猜測,天地聖位自有定數,除開老師應當還有七位,正好與您拿出的數目相對,故而弟子料定若想成聖,光有準聖修為尚且不足,更要緊的是......”
說到這,蘇北自己也忍不住手心出汗,在聖人面前剖析天道,講述因果,無疑是在班門弄斧,稍有不當,便會鬧出遺世笑話,可見鴻鈞漸而肅穆的神情,蘇北不忘松了口氣,至少自己方才所言,與事實相去不甚太遠。
也是沾了上輩子寫文的光,對流傳于世的傳說略通些許,不至于黔驢技窮,信口胡謅起來,頭頭是道。
“既知已有定數,便不能讓我玄門聖人失去機緣,三清師兄,女娲師姐日後最有機緣問鼎聖位,揚我玄門,弟子今日一力強求,老師怕也不好偏袒,許會想着憑氣運抽取鴻蒙紫氣。氣運一事,從不由人,弟子是怕誤多師兄師姐的機緣。”
鴻鈞看上去面色無異,但仔細下又會能發現些蛛絲馬跡,比如聽到天地聖位有數時,他眼梢微微有些縮緊,睫羽不動聲色間顫了顫,代表主人現下的心境,實非表面看去那般波瀾不驚。
“你倒是聰明,我不過尋常兩句話,竟也能被你解讀至此,如此不乏是項難得的本事”
鴻鈞并未承認自己所言,反倒是用“解讀”二字,不留痕跡将自己摘幹淨,好似你現下的長篇大論,不過是一己所想,至于真假,且留觀來日。
蘇北其實猜的不錯,大致來龍去脈也細致無差,但他不知天地間實則有八聖,只是第八位聖位如虛如幻,是天道留與他的一線生機,鴻鈞證道靠的并不是鴻蒙紫氣。
殿宇內約莫寒蟬半刻,端坐的鴻鈞忽地往殿外一指,蘇北順着他所指望去,見都來乖巧在殿外盤膝,正百無聊賴擺弄手裏的玩意兒--正是自己分包岩所得的先天至寶,乾坤鼎。
“扶桑神木有法印訣,能瞞過這孩子金烏本相,但來日聖人出世,你又與準提、接引二人有龌蹉在,那孩子又喚你娘,只怕屆時,整個洪荒便知你與三足金烏一族大有幹系”
鴻鈞去推算孩子生父究竟是兩只先天金烏中的哪一個,不料竟也碰壁,如同推算蘇北來歷一般,石沉大海,天道再次遮掩。
真就沒想過,辛辛苦苦打掩護不久便要掉馬的蘇北:......
許是扶桑木印瞞過三清這些鼎盛的準聖,讓蘇北放心太早,鴻鈞點出木印在聖人眼中實若無物時,宛如神雷蓋頂,劈得他頭皮一陣發麻
看着面相莊嚴的鴻鈞,蘇北沒有前兆,忽地下跪朝鴻鈞磕了個頭道:“都來身世弟子至今同樣未明因果,但孩子尚屬年幼,弟子并不想讓他牽扯進來。”
即便往後瞞不住,那也是往後的事,龍鳳量劫落幕,該是妖族興盛,巫妖兩族争鋒必不可少,雖說上古妖庭日後有東皇太一這位聖人之下第一人,略勝巫族一籌,可一旦都來是三足金烏的身世暴露出去,無異于是給巫族送去一枚棋子,他們母子也将被推至人前。
洪荒各族流于表面的平靜,暗地裏卻從未停止波詭雲谲,蘇北不認為,自己帶着個半大的孩子能應付。
“這事不難”鴻鈞點了點頭,只見他在身前結印,而後屈指一彈,法印瞬息沒入都來體內,風過無痕般,并未傷其分毫,相繼都來身上傳來一股晦澀波動,那一刻都來本相頓時化成一團迷霧,是聖人出手遮住了天機。
往後即便再有聖人出世,只要修為不能碾壓鴻鈞,都來不主動化形,他們便猜不出他的根腳。
蘇北心底下一顆大石終歸落地,不由得行謝禮:“弟子多謝老師,如此算是了卻弟子一樁心事”
“你不願與三足金烏扯上幹系,我不會多言,你可有想過往後該如何?”鴻鈞說着眉頭微颦:“大羅金仙于無量量劫之下,亦如蝼蟻,若不勤懇修行,恐有傷紫霄宮門徒之名”
想想以後一門七聖,自己光溜溜的大羅金仙修為确實不大夠看,雖說自己鹹魚吧,但也不能鹹過頭拖後腿不是。
仔細思量,蘇北發現自己一不開山立派,二不依附巫妖兩族,屬于八不沾體質,想努力進步都不知道先邁那條腿。
鴻鈞自然能看出蘇北的難處,他兩條細眉都快能挨在一起打架了,難得覺得有趣。
一衆弟子裏頭要論嘴皮子最會讨人歡心,非蘇北莫屬,自己倒也頗為喜歡這弟子的伶牙俐齒,聰慧過人,便道:“一時半會想不出法子無礙,不妨留在紫霄宮,等想明白再言其他,好歹于此處,能靜心無憂,慎自思量來日所悟大道”
最後,鴻鈞好心提點道:“縱然日後真與聖位無緣,功德二字,不乏亦能佑你無恙”
他自己便是造福天地,功德降世成聖,自然比旁人清楚裏頭的幹系。
“咦”蘇北正思量困惑時,鴻鈞眉頭忽地一挑,臉上閃過細不可查的笑意,他睃了眼蘇北道:“今日這份因果,你怕是避無可避了”
蘇北漸而困惑道:“老師何意?”
鴻鈞說:“妖族的兩只金烏正于紫霄宮外求見”
蘇北:......
搞突襲都不帶這樣玩兒的,整個洪荒,自己可不就怕跟那兩只金烏碰上嗎?鴻鈞知曉兩人候在宮外,臨到頭才提醒自己,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為何弟子未有聽見告拜?”帝俊能創立上古妖庭,禮數自然周全,求見聖人說什麽也要有兩句請托吧,難不成是自己太專注思慮前程自動屏蔽了?他現在去偏殿避避應該還來得及。
“且去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君子行徑,當為人坦蕩”
“……”蘇北簡直都要懷疑鴻鈞是不是有第二人格,瞧瞧這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真不大像他面上看去那麽正兒八經。
既然如此說了,蘇北只好硬着頭皮出宮殿,等到門口時絞着心思,委實忍不住回頭對鴻鈞說:“老師,弟子誠建,紫霄宮應當添幾位侍者,些許事總得有人接待”
以免往後不帶通報,萬一碰上仇人豈不分外眼紅。
“嗯”鴻鈞淡淡地點了點頭
蘇北沒心思管他聽沒聽見建議,紫霄宮建築布局随心,正門外直通天圓地方的道場,四下連遮掩樓臺也沒有,水天一色見空蕩蕩無挂礙。
成為神仙,視力大多好的離譜,實在要用上輩子視力測試圖,怕連上頭趴着只甲殼蟲,是綠花的還是斑瓢的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兩相互打照面,蘇北連醞釀情緒的時間都沒有,便撞上得召的趕來參問的帝俊、太一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