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可能害怕

夏樂陽對瑞城不算熟悉,離開顧家公館後沒有跑太遠,随便找了個附近的快捷酒店入住。

這種酒店的房間普遍不大,即便是帶內陽臺的大床房,也顯得空間逼仄。

夏樂陽一個人待在這裏時還算自在,然而尚庭枝過來後,這裏則變得有些擁擠。

“你睡覺不打呼吧?”夏樂陽坐在床頭,一邊整理枕頭,一邊問道。

“應該不。”尚庭枝躺在夏樂陽身邊道。

“什麽叫應該?”夏樂陽停下動作問。

“沒和別人睡過,不知道。”尚庭枝沒有想太多,直接回道。

然而他說完這句話後,房間裏突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他偏頭看去,見夏樂陽正一臉八卦的表情看着他,便問:“怎麽了?”

“你是處男?”夏樂陽的語氣裏滿是嘲諷,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小處男一個。

尚庭枝:“……”

“你這是怎麽得出來的?”尚庭枝問。

“你自己說的啊,沒和別人睡過。”夏樂陽又開始嘴欠了,“你快三十了吧?也太可悲了。”

尚庭枝:“……”

“你還說我沒女人緣,原來你自己也這樣。”夏樂陽一臉惋惜地搖了搖頭,然後手賤地戳了戳尚庭枝的胸肌,“這練來給誰看呢?”

尚庭枝的額頭冒起青筋,他隐忍地咬了咬後槽牙,把夏樂陽的鹹豬手拍開:“我的情況跟你不一樣。”

夏樂陽問:“哪兒不一樣?”

尚庭枝抿了抿嘴唇,懶得多說,關掉床頭燈,皺眉道:“睡覺。”

小小的房間立馬被黑暗籠罩,夏樂陽躺上枕頭,在黑暗中用胳膊肘捅了捅尚庭枝道:“別啊,聊聊呗。”

尚庭枝沒反應,夏樂陽又翻身朝向他,問:“你害羞啦?”

夏樂陽看不見尚庭枝的表情,見身旁這人一直不理他,他又推了推他的肩膀問:“這麽快都睡着了?”

尚庭枝喜歡清靜,最煩有人在他身旁叽叽喳喳。過年走親戚他從不參加,就是因為親戚家有許多熊孩子,吵得他頭痛。

現在他就感覺身旁有一個熊孩子,讓他本就因發燒而昏沉的腦袋變得嗡嗡作響。

“我說了,睡覺。”尚庭枝沉聲道。生病的感覺的确不好受,他幾乎是本能地翻身把夏樂陽按進懷裏,不出一會兒工夫,頭疼果然緩解了不少。

“睡就睡,你摟着我幹什麽?”夏樂陽從尚庭枝的懷裏探出毛茸茸的腦袋,發梢刺得尚庭枝的下巴微微作癢。

尚庭枝沒有動,他感覺自己好像抱着一個又軟又涼的抱枕,一天的難受全都在這時候不翼而飛。他渾身放松,原本硬硬的床墊好似變成了松軟舒适的棉花雲一般,讓他陷進去就不想再起來。

“喂,尚庭枝?”夏樂陽在尚庭枝懷裏扭來扭去,他扭得越兇,尚庭枝就摟得越緊。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一條掙紮的鹹魚,怎麽甩頭擺尾都掙脫不了按住他的大手。

“我說你什麽毛病?”夏樂陽上半身不停後仰,用手撐住尚庭枝的胸膛。

然而尚庭枝似乎是覺得他的爪子礙事,握住他的手腕往他身後一帶,接着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腰一翻,于是夏樂陽就變成背朝尚庭枝的姿勢。

沒有了夏樂陽那不停亂撓的爪子,抱起來舒服了許多。尚庭枝把發燙的額頭貼在夏樂陽的頸後,意識漸遠,就這麽睡了過去。

溫熱的呼氣噴在後背,夏樂陽覺得別扭的同時,還一臉莫名其妙。不過這個姿勢總比剛才那面對面的姿勢要好許多,他又實在掰不開尚庭枝的手,索性就這樣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

只要安然無事到第二天早上,他就可以證明尚庭枝不用住在那兇宅裏也沒事。

夏樂陽偶爾會跟朋友去周邊國家旅游,住酒店能遇上的事頂多就是沒熱水。他就不信在這快捷酒店住一晚還能出什麽事,現在只需要睡着,明天一睜眼,就可以……

夏樂陽的思維逐漸模糊,他夢到自己堂堂正正地向他爸媽證明封建迷信不可信,什麽兇宅,什麽孤陽煞,全特麽都是扯淡。

叮——

比鬧鐘還刺耳的警鈴突然響起,夏樂陽神情恍惚地睜開眼,下意識地以為已經到了第二天的早上,但透過窗簾的縫隙不難看出,現在還是深夜。

“怎麽回事?”夏樂陽坐起來揉了揉雙眼,而這邊尚庭枝已經打開床頭燈,翻身下床。

“是火警,快走。”尚庭枝道。

夏樂陽愣了愣,覺得不太現實,他一定還在做夢。

“還愣着幹什麽?”尚庭枝皺眉道。

警鈴聲不斷刺激着夏樂陽的神經,提醒他這就是現實。他慌慌張張地穿好鞋,整理背包,而尚庭枝見他還在磨蹭,拉住他的手腕就房間外走去。

樓道外已經有不少客人順着逃生通道疏散,尚庭枝的腿腳不方便,夏樂陽自動充當拐杖。他看着眼前這混亂的場面,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問尚庭枝道:“你放火了?”

尚庭枝:“……”

不然怎麽這麽巧這酒店就起火了?

“我一直抱着你,哪有功夫去放火?”尚庭枝道。

兩人身邊有不少一起逃生的人,尚庭枝話音剛落,就有幾道探究的視線射過來。

夏樂陽在國外待了那麽久,知道那些視線是什麽意思。剛才和尚庭枝一起摟着睡覺時還沒往這方面想,

現在回過頭去看,他們兩人還真是基得可以。

尚庭枝還倚在夏樂陽身上,夏樂陽也不是個矯情的人,在這特殊情況下,他們兩人一起行動,反而還安全一些。

兩人順着人流走到酒店外,此時外面的街道上已經圍了不少人。

從酒店外面看不出哪間房着了火,聽身旁的人說,是有人抽煙打牌,不小心引燃了床單,觸發了火警。

火不大,打牌的幾人已經自行把火撲滅。

搞清楚前因後果後,酒店的客人陸陸續續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回了房間。

尚庭枝沒有動,看着夏樂陽,而夏樂陽則是一臉滄桑地站在路邊,內心糾結到底要不要回去。

“這應該只是巧合吧?”夏樂陽表情複雜地問。

他還是不認為這次火警和什麽孤陽煞有關。

“嗯,随你怎麽想。”尚庭枝淡淡道。

夏樂陽陷入了沉默,總覺得這事有些邪乎。假設,萬一,只是萬一,尚庭枝真的是個天煞孤星,跟誰在一起誰倒黴,那他強行把人留在酒店,豈不是害了全酒店的人?

風水這東西,老一輩總是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夏樂陽原本是堅決不信的,但是住酒店遇上火警,這麽小概率的事件都能讓他碰上,內心難免有點複雜。

夜晚的微風夾雜着沁人的涼意,吹在肌膚上無比舒适。尚庭枝在下樓之前就已經發現,他挨了一天的低燒不知何時已經退了下去。

就抱着夏樂陽睡了那麽一會兒,比待在兇宅裏都有用。

看來他爸媽說得沒錯,夏樂陽是護身符也是幸運星,跟誰待在一起就旺誰。

尚庭枝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在路邊撓頭的夏樂陽,心想這人要是女孩子就好了。雖然性格有些煩人,但那長相他還是可以的。

“我們還是回去吧。”夏樂陽不知道尚庭枝在一旁想些有的沒的,他糾結了半天,還是覺得不能害了別人。

“回酒店?”尚庭枝收回思緒,問道。

“不是。”夏樂陽道,“我是說回顧家公館。”

尚庭枝挑了挑眉,頗為意外:“你不怕鬼了?”

“你這是什麽話。”夏樂陽挺直胸背,“我本來就不怕。”

尚庭枝抿了抿嘴唇,心裏猶豫要不要告訴夏樂陽那兇宅裏真的有鬼。

不過他很快想到,就算說了夏樂陽也不會信,而且這小少爺命大福大,就算真的撞鬼,對他也不會有什麽影響,所以最後尚庭枝還是沒有開口。

夏樂陽去辦了退房手續,兩人打車回到顧家公館。一路上司機不停通過後視鏡打量他們兩人,估計是在好奇到底什麽人會在大半夜去那遠近聞名的兇宅。

夜裏的顧家公館覆上了一層神秘的氣息,盡管小院裏的裝飾壁燈亮着,發出暖色的燈光,但夏樂陽還是覺得這裏就好似籠罩着一個結界似的,跟周圍一派祥和的居民樓格格不入。

“我有點好奇。”夏樂陽扶着尚庭枝,打開鐵門,“你這犯煞和犯太歲,本質上應該差不多吧?”

“嗯,怎麽了?”尚庭枝舒舒服服地靠着夏樂陽,随口應道。

“按照你們的說法,本命年犯太歲,那我去年本命年,怎麽沒出事?”夏樂陽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別拿什麽太歲管得範圍有限來糊弄我。”

尚庭枝其實懶得和麻瓜解釋風水的問題,因為不信的人就是不信,他說再多也是浪費口舌。

不過看在夏樂陽抱起來這麽舒服的份兒上,他還是耐着性子道:“太歲當頭坐,無喜必有禍。反過來看,有些人在本命年反而有喜,不一定會遇災禍。”

夏樂陽乍一聽,覺得這句話好像很有道理,但他立馬反應過來不對勁,在原地站定,若有所思道:“你這說的不是屁話嘛,有的人有喜,有的人有禍,這跟本命年有什麽關系?”

尚庭枝因“屁話”兩個字非常不爽地皺了皺眉頭,心想果然是浪費口舌。

但懷裏的人又軟又涼,靠着實在舒服,所以他破天荒地拿出從來沒有過的耐心,解釋道:“這說到底其實是概率的問題,有些因素會大概率導致不好的事情發生。”

夏樂陽想了想,也就是說兩人待在酒店不一定會出事,只是概率比較大而已。

他極力地想從科學的角度去解釋,但想了半天還是覺得扯淡。

尚庭枝見他滿臉都寫着不理解,又補充道:“明晚是月圓之夜,地球磁場會變強,出事的幾率會更大。”

夏樂陽沉默地把上尚庭枝扶進客廳側門邊的電梯,按下數字“二”,接着神情複雜地看着尚庭枝,不客氣地說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鵝呢?”

尚庭枝的嘴角抽了抽,懶得再多說。

夏樂陽把尚庭枝扶到了卧室裏,在他離開時,尚庭枝難得好心地說道:“你要是害怕,可以過來和我一起睡。”

尚庭枝承認他說這話帶着那麽點兒私心——他想抱着夏樂陽睡,單純因為抱起來舒服。

雖然這小少爺醒着的時候說話不讨喜,但睡着了在他懷裏哼哼唧唧地說着夢話的樣子還是挺乖的。

然而夏樂陽壓根沒把尚庭枝的好意當回事,他怎麽可能向尚庭枝承認自己害怕?

他揚起下巴道:“我害怕還是你害怕?害怕就直說,我不會嘲笑你。”那輕蔑的小樣子就差沒雙手叉腰了。

熱臉貼上冷屁股,這種體驗還是頭一次。

尚庭枝深吸了一口氣,壓住心裏噌噌往上蹿的火,面無表情道:“如果怕得睡不着,不要過來找我。”

夏樂陽本來就困得不行,對于此時此刻的他來說,天大的事也沒有睡覺重要,所以他倒不是很擔心睡不着的問題。

他篤定地說道:“送你四個字,英帕瑟博。”

夏樂陽離開後,尚庭枝關了燈,閉上雙眼準備入睡。不過沒多久隔壁便傳來了叮叮咚咚的響聲,不用想也知道是夏樂陽在移動家具的位置。

大約十分鐘後,家具移動的聲音停了下來,但又過了十分鐘之後,尚庭枝的卧室門突然響起敲門聲。

夏樂陽擰開門把手,探了個腦袋進來,略微尴尬地問道:“大師,一起睡可否?”

尚庭枝冷笑了一聲:“你在想peac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