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康進秋現在養成每天晚上都會打開電視的習慣。看什麽不重要，主要是屋裏有個背景聲音就不會過于安靜。
他喜歡安靜，但是和卓睿住了那麽久，突然一個人靜下來，反而有點兒不适應了。
最近有一檔相親婚戀節目，主持人風趣幽默，嘉賓們也會輸出很多有意思的觀點。康進秋到周六晚上就會調到這檔節目，邊聽邊做個大掃除。
可今天他聽着聽着，就總覺得有人喊他的名字。
“康進秋，康進秋！”
康進秋停下來，發現這聲音耳熟得很，不是來自電視，更像從門外傳來的！
于是他調高了電視聲音，悄悄踮着腳走到貓眼一看——卓睿。
“卓睿？你在做什麽？”
卓睿好像是醉了，聲音不似以往冰冷低沉，喊着他的名字，又有些委屈地說着：“你不回去，那我就來找你了。”
康進秋無語，隔着門對他說：“我要去睡了，你喜歡就自己待着吧。”他覺得卓睿忍不了多久，過一會兒還沒人理肯定就會嫌丢人自己走掉。
可沒想到，卓睿比他原以為的更加賴皮。不僅完全沒停下來，繼續在門口一聲一聲叫着康進秋，還醉得很有心機，語氣像是對峙，又聽着像是個被無情抛棄的可憐人。
其實卓睿自己也在質疑這個方法的可行性。
他自從知道康進秋跑去喝酒，末了還坐了戴佳徊的車回家，心裏的不悅和不安簡直就滿到爆炸。立刻趕着把事情辦完，又坐了十多個小時從蘇黎世趕回來。
康進秋，果然還是得時時刻刻放眼皮底下盯着！
過來之前卓睿特意多喝了幾杯，打算也學學康進秋以前的那些老套方法。真醉假醉無所謂，只要能讓他先開門，有機會多聊一聊，那就算是有所進展。而且自己醉成這樣，康進秋也不好把人丢下吧。
除此之外，卓睿還有助理這位“康進秋沒有删除聯系方式的熟人”來作輔助。
助理開車把送人過來的時候，大着膽子語重心長地向卓睿提了建議：“您等會兒得堅持一直喊，可不能叫兩聲就走，那樣準保就沒戲。”
說實話，他應該是這些天最希望卓睿能趕緊把康進秋追回來的人了。這倆人一天僵着，卓睿就得繼續這麽混亂下去，助理心中苦不堪言。
卓睿也有些病急亂投醫的意思，問道：“那他一直不理我怎麽辦？“
“不會的！康先生人那麽好相處…”見卓睿盯着他，助理及時收嘴，又說：“總之，您就接着喊，如果他還是不開門，那再輕輕地敲門，邊敲邊喊。”
助理所說的“輕輕敲門”到了卓睿手裏就失了正确力度，他敲得铿锵有力，把對門早睡的老阿姨都給敲起來了。
結果康進秋洗完澡出來就聽到門外有幾個人吵雜說話的聲音，他快步走過去貼着門偷聽，原來是老阿姨和她兒子都在沖着卓睿一通教育，指責他為什麽大晚上的在樓道裏這麽吵。
康進秋從貓眼看到，卓睿這麽大高個子一人，面對矮了一大頭的鄰居母子倆一邊道歉，一邊又很嚴肅地跟人家解釋自己是來找人的，并不是腦子有病。
老阿姨聽了心領神會，“來找對象的吧！是不是吵架了？”
卓睿點點頭，“他很生氣，不想理我也不跟我回去了。”
這下倒好，沒讓卓睿感覺丢人，康進秋自己先不行了，而且他覺得影響到對門也很抱歉，于是趕緊開門把還打算繼續讨教的卓睿給拉了進來，然後誠心跟那兩位鄰居又說了幾句對不起。
那老阿姨的兒子一看這對象竟然是個男人，跟他媽媽用奇怪的眼神對看了一眼，沒再說什麽就也回去了。
康進秋剛關好門，卓睿就急沖沖把他壓上來，按到門上，瞬間又帶着滿身醉意，好聲好氣地問：“我們好好聊聊可以嗎？”
康進秋想推開，但以他的力氣根本推不開，只好無奈地放下手，問道：“卓睿，你到底想怎麽樣？”
“我想帶你回去。”卓睿很執着，“我知道你有很多委屈，以後……”
“沒有以後！”
康進秋快速打住，“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回憶了，以後我跟你也不必産生什麽回憶。卓睿，你要是沒醉就自己走。要是醉了，看在跟你睡了幾年的份上，我可以幫你打電話給助理。”
曾經的過往就被“睡了幾年”這樣輕飄飄總結了，卓睿抓着他的手握得更緊，聲音凜厲，“我不走！是不是因為戴佳徊？你是不是喜歡上戴佳徊了！”
“與你無關。”
“與你無關？”好一個與你無關。
卓睿眼睛發紅，不顧康進秋吃痛的聲音，貼近了用力質問他：“怎麽會沒有關系？你用對我的方式也去對他了？我知道你跟他喝酒，你還大晚上坐了他的車回家！
“你跟他做愛了？
“你不是喜歡我嗎！
“康進秋，不是你自己說的你想要我嗎！”
卓睿的失控夾雜着難以言表的痛苦，像用無數把尖銳利刀全部紮進自己心裏。
明明是康進秋用了無數心機來套取愛意，現在卻連好不容易得來的成果都能放棄。楊思辰，維維，助理……每個人都說着康進秋人有多好多和善，偏偏只有卓睿才知道，這個人心狠的時候能夠怎樣頭也不回地抛下一切。
幾年前在倫敦，是你康進秋自己說的“我想要你”！那天晚上不顧一切的親吻，卓睿至今都記得有多疼。
而此時此刻，卓睿覺得更疼了。
可康進秋已經不會動容了。
“你現在這樣是何必呢？”
很多事情不再在意的時候，對方再怎麽用力也不會具有任何殺傷力，康進秋說：“卓睿，你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看着康進秋一張一合的嘴唇，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松木沐浴液氣息，卓睿有些恍惚。他盯着眼前這個将一切都輕巧抛出的人，再也不想欺騙自己去壓抑什麽真實反應。
太痛苦了！
卓睿也痛罵自己，他不知道…不知道康進秋這樣瘦弱的人是如何忍受這種痛苦這麽久的。
卓睿眼睛發酸，一把将康進秋緊緊抱在懷裏，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是喜歡上你了，康進秋。你跟我回家吧，我們一起回去吧。”
認真籌備了多年的戀愛規劃以康進秋沒有想過的方式突然完成了。
康進秋沒有一絲開心。
此刻他被擁入曾經所愛之人的懷裏，聽着低聲下氣的懇求和表白，心裏很悶，也有點兒透不過氣。
康進秋突然反省自己——那本戀愛規劃筆記，可能從一開始就錯了。
愛情怎麽會是他們能夠輕易規劃和算計的東西，現在的一切不過都是他們輕視愛情的報應。
鐘表秒針走動的聲音提醒着屋內的心跳，康進秋的沉默讓卓睿更加不安。
他放開手，發現康進秋還是很平靜，輕輕地把被抱得有些褶皺的衣服撫平，看着他說：“太晚了，你的喜歡我現在一點也不想要。”
康進秋的眼睛又黑又深，空洞洞的，不再像從前每每看向卓睿那樣，總是單純又帶有光亮。
光熄了。
卓睿有些慌張：“康進秋，你看着我。”
“我有在看着你呢。”
“不是……不對。”卓睿看不到康進秋眼裏的自己了，他沮喪又有些崩潰，“你眼裏沒有我。”
從前康進秋害怕的時候總是第一眼就想看到他，現在能看到，卻沒有任何再看的意義了。
康進秋把門打開，對卓睿說：“別說瘋話了。走吧，如果再敲一次門，我會立刻報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