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康進秋總是覺得嘴唇上的痂有點兒癢，手就老想去摳。一摳就撕下一小層皮，傷口反複不說還會疼。這個疼痛讓楊思辰老是想到那天晚上像瘋子一樣的卓睿，他現在的喜歡快把康進秋也弄瘋了。
好在每天早晨窗外的鳥叫聲、屋內的空調聲、樓上夫妻的争吵聲都告訴着康進秋——生活一切正常，你沒瘋。
但第二天康進秋再起床時頭疼得要命，耳邊全是這些聲音，眼前卻一片模糊。
他好像只能聽見這些還活着的聲音了……
康進秋心跳得非常快，立刻起身把燈打開，光亮讓他的眼睛更加刺痛和難受。他趕緊又把燈關上，聽着周圍一片吵雜蓋住自己的心跳聲。
卓睿把書放好等電梯下樓時，康進秋開門出來了。帶着個黑色的帽子，壓得很低，出現在對他來說不太正常的時間裏。
“小秋，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卓睿說着，發現康進秋今天人也很不正常。他拿着手機，看到卓睿就把頭低得更深，轉身又想要走回去。
卓睿一把拉住他，瞥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戴佳徊，還在通訊錄頁面沒有撥出去。
“你怎麽了？打給他做什麽！”
“不用你管。”康進秋把手機屏幕按掉，手有點兒抖，按了兩次才關掉。
卓睿又問了一遍，康進秋又推又躲都沒用，突然就洩了氣。他擡起頭，臉色蒼白，很慢很慢地說：“你放開我吧。卓睿，我，我眼睛看不到了。”
康進秋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有了短暫失明的情況。醫生說是角膜炎，還有點兒低燒，開了些藥回去按時滴和用就可以。
卓睿不放心，問醫生：“是不是因為他一直吹冷氣？”
“他發燒是有這個原因，這個季節得多注意不能貪涼，但是角膜炎也會引起發熱，得小心別再燒起來了。”然後醫生又耐心對康進秋講了很多注意事項，讓他心情放開一些，別壓力太大，“看不清或者看不見都是暫時的，只要謹遵醫囑慢慢就會好的。”
整個過程康進秋也都很平靜，沒有崩潰也沒有害怕，聽完便認認真真地跟醫生道了謝。
這位醫生跟卓睿的家庭醫生是老同學，卓睿很信任，也安心了很多。
他去取藥的路上打電話叫助理去買了副墨鏡送過來，康進秋卻不接，說：“我看不見，戴不戴沒有區別。”
卓睿只好自己動手給他把墨鏡戴上，康進秋臉小，帽子和墨鏡一下子遮住了大半張臉，“別怕，過幾天就能看見，現在這樣保護得比較好一些。”
別怕……
他的語氣讓康進秋不敢多想，扭過頭去就當作結束這個話題。
康進秋在車上很安靜，仿佛今日無事發生。卓睿看了他半天，把他一直在摳指甲的那只手握在自己手裏。
看不到的情況下突然被這麽一抓其實有讓康進秋吓到，但是卓睿的手很熱，溫度很快傳到了他發涼的手裏。他知道躲不開，幹脆沒動了。
“早上…”卓睿頓了頓，壓抑住心裏快湧出來的酸澀，“你為什麽想到他。”
戴佳徊。
屏幕上那三個字格外刺眼。
在康進秋看不到的時候，最需要人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并沒有想到卓睿……“小秋，你遇到事情該來找我的。”
這些話卓睿以前也說過。很多年前幫康進秋解決那群小混混後，卓睿就對可憐小狗随口說過：以後有什麽麻煩可以找我。
康進秋那時候當真了，可是後來……
康進秋沒有直接回答，突然講起了跨年夜的事情：“那時候我站在那裏，別人說我笑我都沒關系，我不在意，只想盡快找到你。”
“可是我都看不到你啊。”
他語氣輕松，沒有半點在計較的意思，似乎只是純粹向卓睿提了個問題：“我最想看到你的時候找不到你。現在看不到了，你怎麽能讓我再摸着黑找你呢？”
車上開了窗戶，沒開冷氣，外面的風一直吹到康進秋臉上。
他能感覺到卓睿的手緊了緊，過了會兒又慢慢松開了些。
康進秋以為卓睿會趁機說些什麽，但是後來除了問他要不要回自己家、要不要叫家庭醫生過來照顧以外，就沒再提其他事情。在他全都拒絕後，卓睿甚至也沒再做什麽強制要求，直接就把他送了回去。
不過卓睿也跟着回去了。
卓睿幫着他給祁姐撥了個電話請假，打完後又自己打了個電話，對對方交代了幾句，說這段時間有什麽就發郵件，會議也都改成視頻會議。
“你要幹什麽？”
卓睿起身去給康進秋倒水，很自然地回答：“我要在這裏照顧你。”
所以是在這兒等着呢……
康進秋的“我不用”還沒說出口，卓睿又說：“你得給我個機會。”
“小秋，你必須給我個機會。”
卓睿把杯子慢慢放到他手裏，怕水撒出來，就只倒了半杯，“這幾年你從我這裏得到好多次機會，現在你不能什麽都不給就判我死刑。我做了很多蠢事，想跟你說很多句抱歉。除此之外，康進秋，我求你，你也得讓我有機會來好好愛你。”
這番話卓睿說得很快，聽起來很順暢，順暢得甚至有些滑稽……感覺像是打了無數次腹稿後再一口氣全背出來，等待康進秋的審理。
屋內的空調也被卓睿關掉了，窗外面傳來各種聲音，在康進秋聽來都沒有此刻屋內的聲音來得大。
除了自己的，他還聽到了另一個人的心跳聲。
的确，康進秋抓住了每一次讓卓睿愛上他的機會，全是卑劣的、難以大聲宣揚的機會。
而現在卓睿提起這些來求取康進秋再次愛上他的機會，做法同樣上不了臺面。
他們都是為了愛情互相算計的壞人，也都是為了愛情甘願頭破血流的蠢人。
康進秋握着這杯水，眼前仍是一片黑，半晌，他終于給出了審理結果：“卓睿，你真卑鄙。”
作者說：昨晚努力寫了，所以今天還是更啦。
沒有原諒，還在追，但是屬于追的轉折。
*保護視力，從我做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