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七﹚
八月十五。
秋風吹拂着路人的面頰，樹枝顫抖着露珠緩緩而落，好似萬物即将蘇醒，沒有半點秋葉凋落的跡象。
今日是凡間的中秋佳節，街上燈火通明，多是青春洋溢的女子匆忙趕去月老廟求姻緣的。
連理樹下站滿了一張張仰着的粉嫩臉頰。
那是他第一次來人間看這人世的繁華，不巧他入了月老廟，身邊經過待嫁的女子都竊竊私語的望着他。青春年少，他享受這樣萬衆數目的眼神。
“滄涼，你在做什麽。”只見一個着粗布麻衣的中年婦女在月老廟吼着，誰也想不到這個看上去一臉疲憊的婦女年輕時候是怎樣一副容貌，大家只能從她這五個女兒臉上找到她昔日的身影。
顯然，母親喊叫的滄涼是五個女兒中的一個，對于其他四位女兒的貌美，聰慧，她沒有突出的容貌，普普通通的樣子，瞧着有點傻氣。這就不難理解她的母親為何要喊她了。
她穿着一襲白色長衫，手上挎着一個編制的籃子，裏面擺放着蠟燭和供奉月老的吃的。
聽見母親喊她，她過了好久才從擁擠的人群中擠過去，回：“我在這裏，什麽事？”
“蠟燭，蘋果，糕點都帶了嗎？”
“帶了。”
“那把籃子給我。”
“哦。”女孩喃喃的回着。
“你站在這裏幹嘛？”她母親看着愣愣的女兒一臉失望，她道：“快拿着絲帶去許願，你四個姐姐早就跑去了。”
母親說完就把紅絲帶塞到滄涼的手中。
滄涼只好去找她四個姐姐。
“你寫了什麽？”
“你先給我看你寫了什麽？”
“不行，你給我看。”
滄涼看着幾個姐姐争執不下，搖頭嘆氣道：“每年都如此。”
她幾個姐姐你推我我推你，最後誰也沒看誰的，大家一起把紅絲帶扔在最高的樹枝上。
只有滄涼沒有扔，她站在連理枝下，她的小腦瓜總是冒出很多念頭。她不明白為什麽她每年都要和母親姐姐們來月老廟拜神，母親告訴她，來月老廟為她祈求個好姻緣。可她認為自己年紀還小，她不想要成婚。而且她覺得很奇怪，什麽是好姻緣呢？在母親和姐姐眼裏，嫁給達官貴人或者是鄉紳秀才便是好姻緣，可滄涼很質疑這個回答？在她眼裏，嫁給達官貴人家做小妾的紅姨死于非命，嫁給鄉紳的戲子小桃紅忍氣吞聲，嫁給秀才的阿秀無法與其丈夫溝通整日悶悶不樂……在她眼裏嫁給達官貴人，鄉紳秀才的女子婚姻都是不幸的。
“你在做什麽，滄涼，我們要走了。”她大姐喊她，母親接着從廟裏出來，她把手中的紅絲帶藏在身後。
母親走過去，她尴尬的傻笑着，母親問她：“傻笑什麽呢，絲帶扔樹上了吧。”
滄涼拽緊身後的絲帶默默點頭。
接着母親和姐姐往前走着，她在身後跟着，趁她們不注意，出月老廟時，順手把手上的紅絲帶挂在一顆低矮的樹上，然後急匆匆的跑了。
出了月老廟才發現母親和姐姐擠進人群沒了身影，她不想上街湊這個熱鬧，準備回家。
正當她大搖大擺走在小巷裏，忽然從遠方竄出一個黑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幹嘛呀。”滄涼下意識捂住自己的錢袋，覺得是小痞子來搶錢。
“你去哪兒？”俊朗白淨的男孩張開手阻擋他的去路。
“回家啊。”滄涼回答。
“你家在哪兒？”他問。
“我幹嘛要告訴你。”
“這是不是你的？”說話間，這個長相不凡的男孩從懷裏掏出一個紅色絲帶。
滄涼見了上前一把搶過來，她沖男孩喊着：“你，你……你這個小偷，幹嘛偷我的紅絲帶，你有沒有偷看我上面寫得字？”
“如果我沒記錯，你寫了，望天下再無煩惱羁絆你……”。
“噓，你不要說出來。”滄涼打斷了男孩的話。
滄涼生氣，罵道：“你個小偷，偷了東西還偷看人家寫得願望，好不要臉。”說完，她沖男孩做了個鬼臉。
男孩也很氣憤的回答：“誰要偷看你寫得字，寫得和狗爬似得，是你自己挂在我脖子上，你自己做的好事自己不記得了麽。”
“你休要含血噴人，我哪有……我明明挂在了樹上。”女孩辯駁着。
“你才騙人，我問你，你為什麽不挂在連理樹上？”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挂在……好啊，你跟蹤我，你個流氓……”。這下滄涼當這個男孩是個變态了，她上去就是一拳，然後準備開跑。
“喂喂，是你自己挂在我身上的，現在倒是問我了。”男孩道。
“我哪有。”女孩回過頭，然後發現男孩不見了，倒是原地多了一棵樹，這樹一瞬間拔地而起。他沖着她擺着樹枝，對她說：“現在你相信了吧。”
滄涼吃驚的點頭，男孩變化恢複真身，站到她面前。
“你是樹妖？”
男孩搖頭，說：“我是一個神仙。”
“神仙？難不成你是月老？沒有想到，月老這麽年輕啊。”滄涼瞪大的眼睛看着男孩。
“我才不是那個老頭子咧。”男孩回答。
“你為什麽來人間？”女孩問。
“來看看。”
“人間有什麽好看的？”
“恩。”男孩遲鈍了下，回：“本來我也這麽覺得，不過……不過我遇見了一個把紅絲帶挂在我身上的家夥，所以我覺得人間還是蠻好看的。”
“你不用拐着彎來罵我。”滄涼回。
“其實這也不能全怪我，誰叫你變成一顆樹的，你為什麽要變成一個樹？”女孩問。
“我在休息。”
女孩不解，問：“休息？做人不能休息嗎？非要變成一棵才能休息？你們神仙的愛好可真特殊。”
“我變成人形的時候無論走到哪裏，都有人盯着我看，那樣很恐怖，你懂那種眼神嗎？就像我在他們面前沒有穿衣服那樣。”男孩如此說着。
“你為什麽不那樣看我？難得你覺得我不夠俊朗嗎？你可真特別啊！”男孩對滄涼說。
女孩回答：“你可真自戀啊，把紅絲帶還我，我要回家了，不要擋住我的去路，你個怪神仙。”
“絲帶早就被你搶走了呀。”男孩一臉無奈的看着女孩。
“哦，對。”滄涼這才發現。
滄涼又有些困擾的說：“不行，要是回家被他們看見我沒有把這個扔到月老廟的樹上，我就死定了。”
“我還是回去扔一下吧。”女孩這樣說。
“我和你一起。”男孩聽見了，提議道。
滄涼沒有說話，男孩當做女孩是默認，跟了過去。
在女孩把紅絲帶抛向連理枝的那刻，男孩在空氣中輕輕吹拂了一下，女孩的紅絲帶便挂在了連理枝的最上頭。
她知道是身邊的男孩搞得鬼，對他說：“謝謝。”
回答女孩是他的爽朗笑容。
“你明天還來嗎？”男孩不容女孩回複，就開口：“我明天在這裏等你。”
“啊？”
“作為回報，你不該帶我在人間游玩一番麽。”
“哦。”
“喂，你不要這麽冷淡麽。”
“我知道了，我明天會來的。”
男孩聽了這話有些掃興的說：“就這樣而已？”
“我要回家了。”滄涼不想再去理睬他，轉身就走。
男孩在其身後問她：“你叫什麽名字？我叫于空。”
她聽了，回頭看向他，他就站在連理樹下，秋風一吹，滿樹的紅色絲帶飛舞着。她沖他露出笑容，回道：“滄涼。”
他默默記下她的名字，不斷的念着：“滄涼，滄涼，滄涼……”。
最後等他再次擡頭，她已經消失在他的視線。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