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陸放舟的運氣不太好,還沒等到香榧成熟,一場大雨就來了。

那是幾天後的早晨,一連幾日明晃晃的日頭忽然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密不透風的雲層,天上的行雲還走得特別快,刮起來的風一陣陣的,間隔不長,且短時間的風力特別大,有時還帶着些雨。

對從小就在江浙長大的陸放舟來說,太熟悉這種天氣了,典型的臺風天。這種天氣一般能持續三天,第一天還好,第二天會是重頭戲,狂風暴雨的,吹落或是折彎些樹枝就不用說了,連根拔起都是正常的。

陸放舟心道不好,香榧樹的樹杈多,容易招風,樹上的果子又都快成熟了,被這麽一吹,顆粒無收都有可能,便趕緊着想辦法。

他尋來些堅固的山木,一卷麻繩,又翻出了頂帳子,叮囑了二妞一聲,讓她不要在這種天氣裏亂跑,然後就準備上山。

二妞擔憂的問了句,她爹爹可從沒在這種天氣裏上過山,會不會遇到麻煩。

陸放舟感動了番,繼而保證了下:“放心,爹爹不走遠,就去半山腰的香榧樹那。”這種天氣陸放舟小時候在外婆家也經歷過,知道怎麽應對。

二妞見陸放舟說得篤定,便信了,還跑去柴房翻出了套蓑衣給陸放舟。

陸放舟趕緊披上,他盡顧着想山上的香榧樹了,都沒想自己淋不淋濕的問題,還是二妞細心,有了這東西他就不用怕淋濕了。

陸放舟很快就走到了半山腰。

香榧樹的樹幹粗壯,根系發達,被連根拔起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是主樹幹部分只有半米高,立即就延伸出五六根樹杈來,樹杈還根根都有碗口粗,墜得樹杈幾乎與地面水平,被狂風一吹,很有可能折斷。

陸放舟趕緊用帶來的山木棍,和麻繩将樹杈一一固定,又将帶來的帳子剪開,沿着樹杈往上爬,将結了果的枝條一一綁上,以免香榧果被吹落到地上。

結了果的枝條很多,當陸放舟将它們全部綁完的時候,已經大半天過去了。

此時的天更加陰沉,風刮得更猛了,香榧樹旁一些相對比較脆弱的山木已有不少折裂,陸放舟慶幸自己來得及時,不然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陸放舟跳下了樹,正準備再巡查一番就回去,不想發現地上已有一些被打落的香榧果,且都是快成熟了的,想到炒制香榧的方法還需要實踐過,實踐需要耗費一些香榧,全部用成熟的香榧試驗太浪費,不如将這些快成熟的撿回去用。

想着陸放舟就趁着天還亮堂,還有些時候,就去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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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撿到一半,雨忽然間加大,變得就想水盆直接往下傾倒一樣密集,陸放舟身上的蓑衣也不管用了,水一個勁的往身體內灌。

陸放舟只好放棄撿香榧果,尋着路往回走。

不想才踩出一步,腳下的泥土就忽然往下滑落了,一開始速度不快,後來整個就下去了。

泥石流?

陸放舟心裏一驚,怎麽運氣這麽差遇上泥石流了?

因為臺風天氣的緣故,陸放舟潛意識就将此處當做了他小時候外婆家的江浙山林,江浙的山林發生泥石流的情況不多,主要是因為那邊的山都是火山噴發形成的,岩石層堅固,土層薄,植被又茂盛,形成不了大規模的泥石流。就算偶有泥石流發生,也是局部小規模,因而陸放舟沒怎麽放在心上,很大膽的就在這種天上山了。

不想竟然給遇上了,這可怎麽辦?

陸放舟胡亂的想辦法,但泥石流一旦發生,哪容得他想辦法,很快就被泥石給絆倒,眼見着要滾落下去,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抱住了旁邊一棵比較粗壯的樹。

還沒來得及喘息一番,頭頂又傳來了巨石滾落的聲音,只見一水缸大小的石頭被泥水帶動,自上方滾落,還會經過香榧樹。

這可不行,香榧樹再固定也挨不了這麽塊石頭的撞。

陸放舟見狀,什麽都不管了,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手腳并用奮力往上爬,搶在山石滾到前到了香榧樹前,拿去一根木棒作勢準備在石頭過來的瞬間改變它滾落的路徑。

嘴裏還胡亂默念:“阿基米德啊,牛頓啊,物理大神們啊,保佑我成功吧!”

西方的大神顯然庇佑不了東方的小蝦米,陸放舟的木棒應聲折斷,巨石的路徑絲毫未變,還直撲向陸放舟,陸放舟連逃跑的時間都不夠。

眼見着就要喪生巨石之下,一人忽然出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推開了陸放舟,硬抗了巨石一下後,借力一推,巨石改變了路徑,擦着香榧樹的邊滾落下去了。

陸放舟驚魂未定,救他那人已然走到他跟前,是溇琰,也不知道是受了傷,還是其他什麽原因,溇琰的臉沉得厲害,拉陸放舟起來的動作也相當的粗魯,拉完後還一言不發的就往回走。

陸放舟趕緊跟上,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走,還時不時觀察溇琰的臉色,故意說幾句話。

然而溇琰的臉色未變,也沒有搭理的陸放舟。

陸放舟有不好的預感,溇琰這是生氣了?

一路走到了陸放舟的家,側門開着,二妞竟不顧大風大雨坐在側門的門檻上等陸放舟,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淋透了,陸放舟看着心疼,忙說:“二妞,不是讓你在家等嗎?怎麽……”

他的話未說完,溇琰已然彎腰打橫抱起了二妞,順便回頭冷冷的掃了陸放舟一眼。

陸放舟愈加不解,倒是二妞給了答案:“爹爹沒事就好,二妞怕爹爹有事,又怕一個人山上會讓爹爹擔心,就只好去找了溇大哥幫忙。”

溇琰是二妞找來的?陸放舟一愣。

溇琰再次冷眼看了下陸放舟:“你這個爹也不知道怎麽當的?這麽大的雨不見蹤影,害得二妞挨家挨戶的敲門求幫忙,大家都借故不幫,任她在雨裏淋了個透濕,還摔了個下。”

陸放舟一聽,都不知道怎麽心疼二妞了,手足無措的問:“二、二妞,摔哪了?爹爹看看,痛、痛不痛啊?”

二妞還未回答,溇琰先開口了:“先莫要問了,去打些水,找些幹淨的衣服,還有包紮用的布,濕衣服穿久了要着涼的。”

陸放舟趕緊答應了聲,讓溇琰将二妞抱去二樓書房,自己則去廚房拿溫在竈裏的熱水,兌好就急沖沖上了樓。

溇琰正用薄被裹住二妞,讓二妞在被子裏把濕衣服脫下來,陸放舟忙把水盆一放,去尋了二妞的衣服,還攪了布巾遞給二妞:“二妞,擦擦。”

二妞“嗯”了聲,從薄被裏伸出手接過布巾,艱難的擦了幾下,還忍不住漏出了幾聲叫痛聲,聽得陸放舟又是一陣心疼。

不一會,二妞已然換好了衣服,溇琰繼續讓她裹着被子保暖,并讓她把受傷的那條腿伸出來。二妞細瘦沒有多少肉的腿上,一塊淌着血的疤特別明顯,疤裏還夾着泥水,看看都知道二妞當時摔得有多厲害。

陸放舟心酸的抽泣了下,忍不住罵自己一直發誓要讓二妞過好日子,結果還是沒過上。

倒是二妞安慰了他一句:“爹爹,我不疼。”

陸放舟一聽都不知道怎麽回答了,冷不防溇琰還開了口,語氣不善:“你這個當爹的,還沒自己女兒懂事。這種天上山做什麽?香榧果重要還是自己的命重要?果子今年沒了,明年還有,你要是沒了,二妞怎麽辦?”

陸放舟聽得一愣,他今天敢這麽上山,還在在泥石流面前回去護香榧樹,完全是因為判官說過他命不該絕,可這會回過神來仔細想,判官已經不靠譜過一回了,再來一次不稀奇,萬一他說的命不該絕只是指他這個魂,這回這條命丢了,再給他找個新殼,那豈不是真把二妞給坑了?

陸放舟後怕了,趕緊的對二妞說:“爹爹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這麽做了,原諒爹爹這回好不好?”

二妞聽着先是一愣,後來就開心的笑了,噙着淚水點頭:“嗯。”

陸放舟看得心裏更不是滋味了,一步步往溇琰那邊挪,試圖幫點忙什麽的。

溇琰正在仔細處理二妞的傷,餘光掃到了陸放舟,便道:“布巾。”

“啊?”陸放舟先是不解,繼而明白了過來,讓他遞布巾,趕緊彎腰去攪,遞了過去,還湊近問,“會不會留疤啊?”姑娘的腿可不能留疤。

“勤換藥,不碰水,疤脫落前不要用力幹活就不會留疤。”溇琰道,還一邊抹傷藥,一邊教陸放舟上藥的要點,并教授了包紮的手法。

陸放舟忙點頭一一記下,還小心扶着二妞躺下歇息了。

溇琰趁機離去,陸放舟想起溇琰忙活了半天,還濕着一身衣服,忙追了出去,不想剛到樓梯下就看到溇琰扶着門框站立了下,眉微微皺起,似乎有些痛苦。

陸放舟趕緊上去扶,一扶才發現,滿手的血水,吓得他忙道:“溇大哥,你怎麽了?”

溇琰似乎緩過勁來,直了身,道:“無妨,小傷而已。”

“這怎麽能算是小傷?”陸放舟把手伸了伸,二話不說扶着溇琰坐到了樓下宴客廳的椅子上,“你別走,我去端水。”

溇琰說了句:“不用。”依舊要走,但陸放舟沒給他機會,直接帶上了宴客廳的門,溇琰愣了下,失笑,自己的衣服還沒換,盡知道顧別人,真是傻秀才。

陸放舟很快就回來,溇琰也配合的除下了上衣,精壯的身軀上一道傷口格外醒目,從左肩一直延續到右腰。

這得多痛?陸放舟倒吸了口冷氣,溇琰面不改色,舉止自然的轉身,方才的傷口在背部,趁着陸放舟出去,他已經自行檢查過,只傷及皮肉,未傷及筋骨。

便掏出傷藥遞給陸放舟:“勞煩,用清水清洗幹淨,塗上即可。”

“哦,好。”陸放舟回神,接過傷藥,忙處理傷口,還小心翼翼的,生怕痛着溇琰。但溇琰顯然是一個很配合的傷患,無論陸放舟怎麽清洗都未置一聲,仿佛痛這種感覺就沒有存在過一般。

陸放舟看得一愣,心裏尋思溇琰過往究竟經歷過什麽?怎麽會如此?

不想溇琰似是看穿了陸放舟的想法,轉頭溫柔一笑:“怎停了?天快暗了,該開火造飯了,耽擱了會餓着二妞的。”

陸放舟呼吸驟然一窒,默默撇頭,捂胸口,我去……男神朝我笑了,好帥,好迷人,不想擦了,就想這麽把男神留下算了,怎麽破?/(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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